祝荷忙不迭抓住薛韫山的手。
薛韫山被救回来,身姿回正,坐在凳子上喘气,俄而,他发觉自己与祝荷交握的手,方才是祝荷拉着他,现在是他在死死握住祝荷的手。
薛韫山大脑被刺激得嗡嗡响。
万家灯火下,薛韫山漂亮得好像一个高温烧灼的陶瓷娃娃。
紧接着瓷娃娃似被洪水猛兽吓到一般,疯了似的甩开祝荷的手,瞳孔漆黑而涣散。
待甩开祝荷的手,薛韫山猛然感觉到手掌心挥之不去的柔软而略显粗糙的触感。
薛韫山意识到,他和茶莺莺牵手了,简而言之,他与明广白的心上人有了肌肤之亲。
薛韫山哆嗦一下,心尖怪怪的,好似有一根鹅羽轻轻剐蹭,忍不住拢了拢五指。
“薛公子,薛公子?”祝荷轻唤薛韫山,在唤了第六声的时候,薛韫山终于回神,目光慢慢聚集。
“薛公子,方才情况紧急我,我不得不抓住你的手,我并非有意要碰你。”
“啊?你在说什么?”薛韫山没注意听,祝荷重复一遍。
“你的意思是若无紧急情况,你都不屑碰我,你是嫌我很脏吗?”薛韫山凉飕飕道。
祝荷:“不是薛公子你讨厌我碰你吗?”
薛韫山:“......”
静默半晌,薛韫山用一声嗤笑表示自己的态度。
祝荷说:“薛公子,我不要这块玉佩,我就恳求你的原谅。”
薛韫山哼了一声:“小爷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份。”
祝荷只好暂时替薛韫山保管这一块有价无市的玉佩。
她抿抿唇,目光如水,轻声细语道:“薛公子,我希望你考虑考虑,只要你与我和解,你让我做什么都成。”祝荷发觉单纯靠自己卖茶得来的钱去买一个薛韫山要求的蛐蛐属实困难。
而今遇到这机会,祝荷必须要抓住。
“小爷要去消食。”薛韫山只说。
祝荷高兴道:“那我们去河畔走走,今儿有月亮,那里的夜景很好看,我带路。”
薛韫山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高傲地抬起下巴,警告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就......我就......”
就什么,薛韫山突然卡壳,没找出狠话。
他尴尬地干咳两声,像个吃了败仗后又佯装耀武扬威的漂亮猫咪,伸出锐利而无害的爪子,含糊不清道:“我就咬死你。”
祝荷忍俊不禁:“我会守口如瓶的。”
薛韫山:“你笑什么?”
祝荷:“我笑了?”
“你是不是在笑我?”薛韫山炸毛似的瞪她,猫眼瞪圆,如大颗发光的夜明珠。
“没有,我就是开心,薛公子,谢谢你的包容谅解,你真的是个好人。”祝荷解释道。
猝不及防又被夸,薛韫山头要冒烟了,他双手交叉,偏头忸怩道:“别以为你说些好话,小爷我就会原谅你,没那么容易,我们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是一条活生生的蛐蛐命。”
“我知道。”祝荷温柔道。
薛韫山冷哼一声,觑见祝荷柔软和煦的笑容,不自觉心想,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好看。
不是,好看什么?他疯了吗?
薛韫山见鬼似的后跳一步。
祝荷见怪不怪:“薛公子,我们走吧。”
两人往河畔走,并肩而行,可越是往那边走,人越来越多,也愈发挤。
祝荷及时用手挡在薛韫山前面护住他。
薛韫山瞄眼祝荷,月光照耀,朦胧的光线在祝荷脸上环绕,衬得她眉眼柔和而迷人,像一朵盛开的荷花,散发出清香,沁人心脾。
“薛公子,这里人多,你当心被挤走了,如果可以的话,你抓住我的袖子。”祝荷向前迈步,将薛韫山护在身后,分明身形比薛韫山娇小,可莫名像一座巍峨不动的山峰,让人感觉到满满的安全感,叫人生出敬佩憧憬。
薛韫山被祝荷身影罩住,仿佛闻到祝荷身上淡淡的花香味,缠绵勾人。
他耳根子通红,道:“小爷我身量高大,才不会被挤开呢,你少操心了,还是管好自己吧。”
嘴里这么说着,薛韫山却悄悄攥住祝荷的衣袖,长翘的羽睫扇动,如美丽的蝶翼遮住眼里连薛韫山自个都没察觉到的娇羞。
第一次被一个女人保护,心情很奇怪。
穿过人群,二人登上望月桥。
到桥中央,抬头仰望,可见明亮清冷的圆月。
“明天你也要来。”薛韫山冷不丁道。
祝荷犹豫片刻,为难道:“可是我明儿和广白约好了......”
薛韫山“呵”一声打断,趾高气扬道:“我不管,这都是你茶莺莺欠我的,想让我消气,就乖乖听话,而且你自己都说了,只要我与你和解,我让你做什么事你都可以。”
“你要是反悔的话也没问题,我无所谓,但你现在可以走人了。”薛韫山冷声道。
“我明天会来的。”
薛韫山沉着一张脸冷哼。
第28章 温情安慰
接下来几天夜晚, 祝荷专心陪薛韫山玩,逛瓦子,吃东西, 在鬼市子买各种好玩的物什, 游湖赏月......
一切开销由大气的薛韫山买单。
他直接掏了一千两给祝荷, 这下祝荷茶都不用卖了。
是日, 端午节, 酉时二刻, 祝荷照例在老地方等薛韫山,但他没有过来。
第二天第三天亦不见薛韫山踪迹。
祝荷猜测薛韫山是遇到麻烦事了, 特意去明广白那探了口风,才晓得薛韫山被他父亲发现偷溜出府,所以他父亲直接关他禁闭, 还没收了薛韫山所有的蛐蛐。
又是关禁闭,又是没收蛐蛐, 几乎要了薛韫山的大半条命。
少爷情况不容乐观, 但对祝荷来说是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只是一切要等小少爷出府。
祝荷相信小少爷会找机会出来的,这时候薛府对他来说是个难捱窒息的地方。
第五天, 祝荷还没到地方,就看到了薛韫山。
不过小少爷的脸色并不好看,在意料之中。
祝荷打招呼,他也一直臭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径自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祝荷没再开口, 始终跟着他。
等到了一个僻静的湖边,薛韫山用脚踢地上的小石子,祝荷试探道:“薛公子, 倘若你有不开心的事不妨同我讲讲。”
短暂的沉默后,薛韫山闷声开口:“和你讲有什么用。”
祝荷呐呐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是以我才想为你分忧,如果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
“谁和你是朋友啊,自作多情,我从来不和姑娘家做朋友。”薛韫山道。
“是我唐突了。”祝荷失落。
两人无言。
祝荷离开一会儿后回来,拿着一个叶子编的东西递给薛韫山:“我不会编蛐蛐,所以就用叶子编了个蚂蚱。”
薛韫山看不上眼,嫌恶道:“真丑。”
祝荷以为薛韫山不喜欢,正要收回去,薛韫山猛然把草蚂蚱抢过来:“既然是编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
祝荷见状又掏出一个蚂蚱,她举着草蚂蚱,捏着嗓子道:“薛公子好,我叫小马,是一只蚂蚱哦,你好你好。”
薛韫山眨眨眼,忍不住发笑。
祝荷继续道:“薛公子,小马我可厉害了,可以飞檐走壁,不信你看,咻——”
祝荷举着草蚂蚱在半空中划过:“我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草蚂蚱的动作加上祝荷的配音,使得这只草蚂蚱活灵活现,分明是很幼稚的举动,一点都不好笑,可薛韫山就是笑了。
他道:“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蚂蚱,会飞可真了不起。”
祝荷这时道:“薛公子,你终于笑了。”
薛韫山闻言,立马止笑,但想想又觉得不对,笑了就笑了,有必要遮掩吗?思绪飞转间,薛韫山心念一动,意识到祝荷是在哄他开心。
薛韫山不由心口一暖,郁愤难过的心情有所好转,面色稍霁。
他把祝荷手里的蚂蚱也抢过来,语气不善:“你可真烦。”
祝荷好似误解了薛韫山的意思,她神色黯淡,轻声道:“对不住,我只是担心你......那我不说话了。”
薛韫山登时懊恼无措,咬了咬唇,磕磕巴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何意?”
薛韫山拧巴道:”总之,你不用......对我道歉。”
祝荷似懂非懂。
薛韫山也不解释了,皱着眉头,气呼呼地玩弄手里的两只草蚂蚱。
祝荷看着他,约莫是蹲累了,便坐在草地上,静静陪薛韫山。
薛韫山见祝荷坐下,不管地上脏不脏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用力地揉捏草蚂蚱。
祝荷指着天上的月亮适时道:“薛公子,你看,天上的月亮好圆,像不像一块大饼子?”
听到祝荷的比喻,薛韫山扯了扯唇:“你这什么比喻?你怕不是饿了吧。”
“没有,我就单纯觉得月亮圆,我没读过书,假若比喻得不恰当,希望薛公子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