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太子情况如何?”
人年纪大了觉浅,外面雷声阵阵吵得她根本睡不着,谁料还有人深夜来敲门。
得知太子被吓出了病,太皇太后顾不上外面下着大雨也要跑来看一看。
太医脸色严肃:“太子殿下受到了惊吓,当务之急是服用镇定安神的药物。”
“那还不快开药。”
延祺宫中宝音也得到了消息,还是太皇太后赶到,乾清宫的人才想到通知她一声。
宝音慌忙穿上衣服,也没坐轿子,撑着伞往乾清宫跑。
等到了乾清宫她浑身都湿透了,头发都湿漉漉的。
见太皇太后在屋内,她也没急着进去,而是要了一间空房子先换了一身衣服,发现发尾还是湿答答的干脆解开了辫子任由头发披散着。
她脚步匆匆踏进屋内,一眼就看到床上蔫哒哒的小孩。
“怎么听说受到惊吓了?”
太子看见她进来有些意外,跟着像是回忆了什么,眼睛瞪大了,“有鬼!我看到了墙壁上有鬼!”
太皇太后阿弥陀佛念了一声,然后坐在床头将太子的头抱在怀里。
“佛祖保佑,长生天保佑,有什么冲着老身来,莫要吓着孩子。”
宝音这个无神论都给整的嘴角一抽。
话说故宫闹鬼不是正常,到了后世这种传闻都没断过。
宝音跟着坐在床边上,好奇地问,“什么宫女?是不是眼花了?”
太子激动坐起来,“你问问小良子!”
太子床榻边一年纪不大的小太监面色惨白,浑身哆嗦着道:“是,奴婢看到了当时打雷,闪电直接照亮了外面,然后窗户对面墙壁就出现了一排宫女的身影,那些宫女打着灯笼穿着前朝宫女的衣服,还有一个回头看了奴婢一眼……”
“胡扯,世间哪里的鬼?”感受到太子身子在发抖,太皇太后训斥了一声。
小太监脚一软跪倒在地。
太子反射性干呕一声,“呕,我,我也看到了!”
宝音走到窗户前,玻璃窗外雷雨声不断,悬挂在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吹着摇曳,也幸好换成了玻璃灯笼,若还是纸灯笼可遭不住这般蹂躏。
宝音拉上了窗帘,见太子躲躲闪闪不敢看窗户她若有所思。
太医已经取出了药丸,“请太子殿下服用。”
太皇太后哄宝贝重孙子服药,太子苦着脸咬碎苦巴巴的药丸子合着水服下。
他又多喝了两口,最后才漱口。
等做完这一切,他往后一躺一副生无可恋模样。
宝音取出怀表看了一下都快十一点了,便劝说太皇太后:“不如我留下看着太子,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太子眼巴巴看着两人,显然是不敢一个人留下。
太皇太后看看太子又看看宝音,想了想道:“我让喇嘛进宫为保成祈福。”
她对太子轻声道:“保成不要怕,有喇嘛在,什么孤魂野鬼不会近你身。”
太子这才点头。
宝音送太皇太后离开,外面雨依然很大,雷声倒是已经远离。
因为特殊事件,此时太子屋内灯火通明,几乎隔一步就点了一个蜡烛。
宝音走进来扫了一眼,然后坐在了太皇太后先前坐的位置。
她对太子道:“我在这看着,你想睡就睡吧。”
或许是吃了药,或许是有大人在身边,太子这会儿好了许多,之前因受惊过度引起生理性呕吐也消失了。
他磨磨蹭蹭躺回床上,盖着被子偷偷看她。
宝音对上他那一双眼睛,“怎么还不睡?”
真稀罕,她对他可是从没这样的好脸色。
太子犹豫问:“我真看到鬼了,我没骗你。”
宝音点头,“我知道你看见了。”
太子一惊,“你相信我?”
宝音点头,她想了想道:“你看到的不是鬼,是一种特殊的物理现象,可能前朝时也是打雷天,一群宫女匆匆忙忙经过了那道墙,因为雷电导致墙壁记录下了那个画面,等到同样的条件达成,当时的画面又会出现在墙壁上,你看到的只是墙壁记录下来的前朝画像而已。”
太子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宝音帮他提了提被子,“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就做实验给你看,让你明白这只是自然界的常见现象,只是巧合被你看见。”
不得不说她这话,让他提着的心放下半截。
他将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宝音未再看他,而是跟屋里的太监要了一本书。
太子悄悄打量她很久,突然开口问:“有人说汗阿玛会立你为后。”
宝音眼睛盯着书头也不抬一下,道:“小屁孩,跟你无关的事劝你不要瞎操心。”
太子脸红,气的,“孤都十一岁了,汗阿玛十一岁就大婚,你怎么能说孤是小屁孩?”
宝音翻了个白眼,她倒是记得皇帝结婚早,这从他身经百战就能看出,但没想到结婚那么早,十一岁结婚,能生出健康的小孩才有鬼!
“你能跟你汗阿玛比吗?”
太子更加生气了,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汗阿玛的儿子。”
宝音无奈:“我何时说过这句话?”
“你就说了,你刚才还说我怎么能跟汗阿玛比?”
宝音放下书,见小孩眼眶都红了,有些无语。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明明就是那个意思!”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她伸出手叫停,“好了,别兜圈子了。”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情况跟你汗阿玛不一样,你汗阿玛结婚早是有政治原因。”
“你汗阿玛登基时面临的困难你知道吗?”
太子年幼,只听身边太监说过皇帝打败过大奸臣鳌拜,却不了解详细内情。
从他有记忆以来,皇帝就是这般英明神武。
所以见宝音想要说皇帝年少时发生的事,顿时来了精神。
“我只听过汗阿玛除去了鳌拜。”
宝音点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皇帝登基时面临的处境。
“你又没有什么困难,没必要结婚那么早。”
“那时皇上想要亲政先决条件就是大婚,俗话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四大顾命大臣才没有理由阻拦皇上亲政。”
“我知道,我外公索尼就是顾命大臣。”
宝音点头:“先帝立下四大顾命大臣本意是相互制约,谁料鳌拜势压其他三位顾命大臣。”
“当时皇后人选有两位,一位是你母后索尼之女,另一位是遏必隆的女儿也是鳌拜养女钮祜禄皇后。”
他眼睛一亮,“我知道,我母后做了皇后。”
宝音点头:“没错,因为遏必隆和鳌拜沆瀣一气,苏克萨哈与鳌拜一样争权夺利,最后太皇太后为拉拢索尼选定了你母后为皇后。”
太皇太后考虑得周到,唯一没能预料到的是索尼死得太早,成为四大顾命大臣里最先出局的人。
“你外公索尼去世后,只苏克萨哈一人跟鳌拜和遏必隆斗,为了斗倒这二人,苏克萨哈直接奏请皇上亲政除辅臣,这也引出了鳌拜的杀心。”
太子点头,这点他是知道的。
“哪怕有皇上力保,苏克萨哈还是被鳌拜所杀,四大顾命大臣名义上只剩下了鳌拜,这种情况下皇上想要亲政想要保命只有除了鳌拜。”
太子眼睛放光,“我知道,汗阿玛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后接着布库除掉了大奸臣鳌拜!”
宝音纠正他:“鳌拜不算奸臣,他对大清有功,他的过错是想要做权臣,才为皇帝所不容。”
她意味深长道:“君权和臣权本就是此消彼长,臣子想要压过皇帝又不想篡位,最好的选择便是和东汉一样让皇帝长不大,只立儿皇帝。”
太子渗出一丝冷意,难怪她说汗阿玛当时有性命之危。
“但是换句话说,君权要压过臣权那就更简单了,只要除掉这个权臣,比如秦始皇除吕不韦、唐高宗除长孙无忌……”
太子还未学到这些历史,听得有些晕乎乎。
宝音顺便说了两个历史故事。
然后突然问了一句,“你觉不觉得你舅公跟长孙无忌很像?”
太子反射性反驳:“我才不会杀舅公!”
宝音微笑:“你想保住你的舅公等你当皇上再说,就怕你等不到。”
太子生气:“你什么意思?咒我舅公早死不成?”
宝音微笑,太子还是生闷气。
“你还没说汗阿玛会不会立你为后。”片刻后他闷闷地问。
宝音奇怪问:“你怎么老问这件事?”
“我、我就是想知道!”他藏在蚕丝被下的身子快拧成了麻花。
宝音摇摇头,“不会。”
太子惊讶,“怎么可能?”
宝音只问了一句:“你汗阿玛有几位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