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到张平之刚才跟他讲过那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再开口时，他就忍不住带着几分试探去问说：

　　“他要演的角色，跟我……”

　　他想跟张平之确认一下，是不是就像柯飞说的那样，考虑他们的角色是同一个。

　　但还不等他将话完全说完，张平之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并直截了当地回答说：

　　“是，赵子默就是你这个角色的备选。”

　　虽然说，张平之这样地位的导演在选角这件事上，已经有了极大的话语权，但到底不是他的一言堂。

　　就算他看好时以繁，也不能只把鸡蛋全放这一个篮子里。

　　而赵子默，就是剧组里其他人认为，更适合这个角色的人选。

　　所以，虽然张平之嘴上说，这个人只是备选，但在讲过之后还是又补充了几句说：

　　“他出道早，演的同类型角色也不少，属于既有观众缘，又比较有演技的类型。”

　　时以繁眼眸不自觉微垂下，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来让对方做他的备选。

　　而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想法，张平之指尖不自觉摩挲下手中烟盒的同时，也很快讲说：

　　“你别多想，我既然说了要等你，那在你明确拒绝我之前，我还是更倾向你来演的。”

　　在他眼里，时以繁到底还只是个小孩，所以，他说这句话，既是给他个定心丸，也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但不成想，他话才刚说完，面前的小孩就已经抬起眼

　　眸，神情也极为冷静地讲说：

　　“不需要。”

　　听着他的话，张平之忍不住愣了下，并下意识问说：

　　“……什么不需要？”

　　时以繁唇轻抿下，去解释说：

　　“您不需要说这些话来安慰我。”

　　张平之捏着烟盒的指尖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那怎么，你这是又准备打退堂鼓了？”

　　张平之不确定，在知道有比他更优秀，条件也更合适的演员的情况下，眼前这个心思细腻又多少有点敏感的小屁孩会不会再次退却，做出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决定来。

　　毕竟，之前他死活不肯松口要接，虽然是有不想挨骂的成分，但最大的理由其实还是不想毁他的戏。

　　不然的话，他大可以最后把责任全推他身上，毕竟，坚持找他来演的人，确实是他这个导演。

　　所以，在想到时以繁这时候很有可能又要说出什么类似于不接的话来的时候，张平之瞬间就想抽自己，没事提什么赵子默……

　　但也就在他后悔着想说什么话来找补的时候，面前的时以繁却是开口讲说：

　　“不是。”

　　一旁的路灯忽然亮起，张平之看不清他被棒球帽遮掩着的双眸，只能隐约看到个下颌的轮廓。

　　因此，一时之间，他也猜不出时以繁下一句会想要跟他说什么。

　　所幸时以繁也没让他等太久，几乎只在他抬眸朝人看过去的时候，就继续讲说：

　　“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一下，先同张平之对视一眼，然后才继续讲说：

　　“可能……我就是最适合那个角色的人。”

　　听到他的话，张平之明显怔愣住了。

　　他手中的烟盒也很明显被他给捏扁了。

　　不过，他已经顾及不上这些事情，只伸手又拿出根烟来点上，先是重重吸了一口，然后才扭头去看一旁的时以繁，并神情有些复杂地跟他讲说：

　　“所以，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现在想的那样吗？”

　　时以繁没有去问他现在想什么，只轻点下头，然后就像是随口说一件小事一样，平静道：

　　“对，我接了。”

　　而他这样淡定，倒让张平之反应不过来了，甚至就连烟灰掉落在指尖上也没去管，而只叼着烟猛然蹲下去，又忽然站起来，然后想也不想就从外套里拿出手机来，找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电话接通的很快，但张平之的语速却更快，几乎只在听到那声熟悉喂时，就立刻讲说：

　　“马上把合同带过来，他接了。”

　　一旁，听到张平之提起“合同”，时以繁眸中也很明显就有惊讶闪过。

　　他完全没想到，张平之会急成这样。

　　但即便这样，当张平之挂断电话，才想到也应该要再征询下他的意见，并问了句说时间会不会太紧的时候，他还是没怎么迟疑，就点了头，并说：

　　“我现在联系我经纪人。”

　　而看到他应允，张平之原先悬着的心也彻底松下来。

　　他忍不住叼着烟闷声笑下，随后就跟时以繁讲说：

　　“刚才我让助理订了餐厅，你把地址给你经纪人，让他直接过去那边吧。”

　　听到张平之这样说，时以繁点下头，说：

　　“好。”

　　-

　　张平之神情放松地去找自己先前停好的车，另一边，在给柯飞编辑完消息后，时以繁也转身回去等在一旁的商务车上。

　　他打开后座的车门，一直在等他的两个小朋友这时候已经头对着头睡着了。

　　看着他们两个，时以繁轻轻将车门给关上，然后就转身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并跟一旁的司机赵叔讲说：

　　“我们先去这里。”

　　他把餐厅的地址拿去给他看，而对方也没多问怎么突然要去这里，只点下头，就将车子发动，朝着目的地走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给张平之的选角导演再次打电话回绝之后，就把这件事给彻底抛到脑后的柯飞也已经看到了时以繁刚才给他的消息。

　　先是一行餐厅的地址，还有包厢号。

　　然后才是时以繁告诉给他的话——

　　[带法务来这里，跟张平之签约。]

　　看着这一行字，柯飞愣是反应了大半天都没能看懂这句话的意思。

　　签约？签什么约？

　　还有，为什么是跟张平之签约？

　　难道还有第二个张平之？

　　不拍电影，改做音乐那种？！

　　他简直一脑袋问号，并毫不迟疑就给时以繁打去一通电话问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签什么约？跟谁签？！”

　　而对于柯飞会有这样的疑问，时以繁也一点都不奇怪，只直接就跟他解释说：

　　“张平之的电影，我准备接了。”

　　听着时以繁说出口的话，已经看过那条消息的柯飞其实并不怎么意外，只到底还是没忍住去问说了句说：

　　“你之前不是说什么都不肯接，那现在怎么忽然就改主意了？”

　　时以繁视线在车窗外的车流间扫过一眼，然后才跟他去解释说：

　　“张平之下午来找我了。”

　　而就算他不说，柯飞也能猜到，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所以，当听到张平之亲自去找了他，他也一点都不奇怪，只又问说：

　　“他找你说什么了？”

　　时以繁没跟他讲张平之那堆给他洗脑的话，而只挑了其中的重点说：

　　“他说，赵子默确实在跟我竞争同一个角色，演技不错，外貌条件也可以。”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因此，即便是柯飞，也一时没拿准他什么意思，只疑惑说：

　　“就因为这个？！你怕这个机会给了他？”

　　可在此之前，时以繁跟那个赵子默完全就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之前下午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告诉过对方，还有其他人也在竞争这个角色。

　　但当时，时以繁也没对这个表现出有多在意来啊。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呢？

　　他没能想通，但时以繁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只又问了他一句说：

　　“他比我要好，对吗？”

　　柯飞没听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只下意识问说：

　　“什么好不好？”

　　而时以繁也没卖关子，只继续讲说：

　　“单纯从一个演员的角度来看，他比我要好很多。”

　　这一次，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所以，柯飞就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只继续问说：

　　“所以呢？这又有什么关系？”

　　时以繁想到之前张平之在提起赵子默时说过那句话，眼眸略微垂了垂，然后才开口去告诉他说：

　　“张平之说，在这部电影里，对于那个角色来说，他是我的备选。”

　　虽然单纯只听这句话，会很容易误会成时以繁在抬高自己，是在炫耀。

　　但电话另一边，柯飞却很清楚的知道，时以繁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稍一迟疑，他就去问他说：

　　“那你改主意想接，是因为张导的态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