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
能看出亲临坤宁宫的闻太后,这会儿明显是在强压怒火。
只是她老人家那半截实在压不住的火气,还是张牙舞爪的扑面而来。
“从前,从前你怀着身子的时候就在皇宫里横这个,压那个,半点不知收敛,之后才惹出这许多的事来……”
“都说经一蹶,长一智。”
“哀家还真当你现在是知道分寸了,人也稳重了,可你,可你却还是这幅骄纵跋扈
的秉性,无法无天的张狂!”
“你说说你,啊,你,好端端的,跑去启兰宫闹得什么?!”
说到这的闻太后气的拍了下桌子。
“顾昭仪眼下咳疾未愈,底下还有宫妃身染重疾……”
“你要抖威风,这宫里,哪里不能去?”
“启兰宫那儿满宫的病秧子,你钻进去干什么?”
“好么,你不光自己进去还不够,甚至还带出来了个身染风寒的嫔妃来。”
“庄妃,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怀着龙胎?”
“你就半点不知道忌讳吗?!”
“啪啪”打脸,惨遭牵连的薄皇后站在旁侧,潘玉莲则是站在殿内老实的听训。
她身上那会儿去启兰宫时“浓墨重彩”,华光万千的妆扮已经换了。
眼下就简单的穿着身青丹色宽袖绣衫,下面配着条绣着印花的秋香裙。
鬓发间招摇的金步摇已经取了,只有几支玉簪别在发间。
或许是每日思虑的多,潘玉莲即便如今一日四顿,却依旧还是瘦。
她就这么垂着眼,跪在闻太后身前的时候,闻太后的身子都微微往前倾了倾。
“太后娘娘。”
潘玉莲肤白,生的霜雪似的白的透净,因而脸上有个什么痕迹颜色的时候,就会特别明显。
昨夜里像是没睡安稳,潘玉莲的眼睑下沾着点青痕,眼睛周围这会儿还点红,:“嫔妾去岁的时候……伤身。”
“御医说嫔妾这辈子,许是都求不得子嗣缘了。”
“也是苍天垂怜,菩萨保佑,不想老天爷叫嫔妾忽然间有了陛下的孩子。”
“这个孩子来的预料之外,嫔妾却是又喜又惊,患得患失。”
“如今陛下离宫突然。”
“这些时日,嫔妾总是梦到,梦到之前,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儿会像上次……”
话还没说完,潘玉莲已经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她抬眸看向闻太后的时候眼眶里已经蓄了泪。
“太后娘娘,嫔妾抄经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听到什么人说,得寻个什么有福之人在身边,好好镇一镇风水……”
提起这个梦潘玉莲来了点精神。
她一脸希冀的看向闻太后,:“嫔妾当初是娘娘您钦点选进宫来的。”
“这些年仰赖您垂怜,承蒙您庇佑,又有菩萨保佑,终于有了皇儿。”
“嫔妾一心想着,您选的人一定不会差,何才人许是那个有福之人,所以才……”
潘玉莲低下了头,眼泪扑簌簌的无声滚落。
“嫔妾一时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不仅强行闯入了启兰宫,又冲撞了顾昭仪……”
“娘娘,此事确实是嫔妾的错。”
“嫔妾知错。”
“娘娘您,您按着宫规处置嫔妾,嫔妾也绝无二话。”
“待,待顾昭仪的身子恢复,咳疾痊愈,嫔妾一定登门赔罪,当面向顾昭仪赔不是。”
你看看,你看看,这……
看着跪在那,肚子微微有点鼓,垂着头悄悄抹眼泪的潘玉莲,闻太后还有什么天大的火气消不下去?
你说说,自潘玉莲进宫后,为着她,闻太后都气急败坏,大发雷霆了多少次?
但潘玉莲这个人吧,真的是会生动的演绎什么叫见面三分情。
闻太后听着潘玉莲做的事,一直斥她张狂跋扈,无法无天,但她亲眼见过潘玉莲横行骄纵吗?
没有!
一次都没有过。
甚至哪怕上次‘三问’闻怜玥,潘玉莲自己都是一副泪眼涟涟的可怜样。
自入宫以来,潘玉莲从始至终就没有当面硬顶过闻太后。
即便她是宫里人口中被陛下‘宠上天’的宠妃时,也一直都给足了闻太后面子。
对闻太后而言,要处置潘玉莲最好是什么时候?
最好是在气头上的时候,连面都不见一面就直接处置了她。
但从前宫里有明崇帝在,闻太后想要对潘玉莲怎么样,那都绕不过皇帝。
现在皇帝是不在宫里了,哦,潘玉莲挺着个肚子,你说让闻太后连面都不见就直接处置了她?
这会儿闻太后的声音都缓了。
“行了,地上凉,先起来吧。”
“谢娘娘。”
等气头过后,闻太后就提起了潘玉莲说过的什么入梦之后,有福气的人镇风水的事,
其他人或许不信这事。
但闻太后这个经过‘菩萨指引’,甚至,甚至还得偿所愿的经历者心头就先信了几分。
再说了,潘玉莲和何玉珊这对‘卧龙凤雏’的关系,从选秀的时候,闻太后就知道了。
一个那会儿就浅薄骄纵,一个还有些大小姐的脾气,两人挤在一块,消磨着连点面子都没有了。
何玉珊现在不过区区一个不得宠的才人,她身上还能有个什么值得旁人在乎?
若是没有真用的着的什么好处,无缘无故的,潘玉莲犯得着为她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你既说需要镇风水,偏她现在又病着……”
闻太后蹙着眉想了想。
她看向潘玉莲问道:“梦里可曾提及过什么忌讳?她住的地方有没有要求?可有需要什么特殊的布置?”
太后娘娘竟然犹豫都没有的真信了。
关键是她不仅信了,还信的这么认真,一贯张口就来的潘玉莲都有些猝不及防。
对着这些忌讳风俗潘玉莲也不是很了解,她也不敢多说,怕露馅。
因而潘玉莲蹙着眉,像是仔细想了想后,弱弱的道:“嫔妾,嫔妾只记得说要在同宫里以便镇风水,其他的,嫔妾都没记住……”
闻太后看过来的目光很有几分瞪着人的感觉,潘玉莲惭愧的低下了头。
不过为着这事,闻太后最后还是多嘱咐了几句,又是吩咐让何玉珊挪的远些,又说在御医治好她的风寒前,潘玉莲不能近身,还有……
薄皇后和潘玉莲都一齐不停的点着头,连连应着声。
待送走了盛气而来,顺气而归的闻太后,薄皇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潘玉莲觑着薄皇后的脸色,连忙作‘狗腿状’伸手扶着薄皇后坐在了殿内。
看着低着头,站在她身旁一脸可怜样的潘玉莲,薄皇后这次却没说话。
潘玉莲慢慢伸手,轻轻揪住了薄皇后的衣袖一角,微微的晃了晃,声音又软又轻。
“娘娘……”
薄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对着潘玉莲扬起了手。
潘玉莲吓得闭上了眼,身子却躲都没躲一下。
那只手轻轻落在了脑袋上。
随后就被重重的揉了一把,潘玉莲听着薄皇后叹了口气,:“你呀……”
“娘娘,嘿嘿,娘娘真好。”
潘玉莲睁开眼。
她笑着歪头蹭了蹭薄皇后的手,:“就知道娘娘最疼嫔妾了。”
薄皇后看着潘玉莲,佯装气恼的道:“你呀你,实在难养。”
“一眼看不住你便要闹出点事来,待陛下回来了,本宫一定要好生说道说道。”
“……”
看潘玉莲顶着那副让人心折出奇漂亮的模样,藏着秋水春露的大眼睛笑的微弯的看过来撒娇式的听训,薄皇后哪里还气的起来?
她摇了摇头,:“行了,说说吧,这次又是为着什么?”
被拉着一道坐下,潘玉莲侧了侧身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说话九真一假的潘玉莲,用一种说悄悄话的语气,很是认真的看着薄皇后,说道:“娘娘,嫔妾夜里确是惊梦。”
“不过是在知道,知道有宫女投井之后……”
这话听得薄皇后很是无奈,当时没告诉潘玉莲就是怕冲撞了,却不想还是惊着了人。
“嫔妾在梦里,也确实梦到了有镇风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