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镜中尚且乌油油的发,满意道:“我有一子二女,足够了,避子药伤身,我可不想喝坏身子,见多了一胎又一胎的女人,年纪轻轻身子就全垮了。”
如今侯府她已牢牢把控在手中,夫妻关系也和睦,长子眼看成材,完全不需要邀宠。
至于其他女人,现在爱生不生,她一点都不担心,毕竟生再多也得喊她一声母亲。
韶华听了后,有些诧异,又觉得是这么个理。
清明才过,春日还未展露她最美的风姿,侯府的嫡小姐,温梅君的婚事终于是定下了。
跌破所有人眼睛,温梅君定下的,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虽已为生员,只等秋闱中举,可家中实在寒微,任谁都觉得与侯府嫡女不堪配。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她相看的是霍家公子,那才是合适的。
府里下人议论纷纷,温竹君自然也知道了。
估计马上就是温兰君的“好消息”了,她前些天才知道,夫人将二姐姐的生母接回了春绯院。
春绯院内,二姑娘的卧房,地上满是烂布碎瓷,还有胭脂水粉。
琴瑟看着,不由叹气,自从大姑娘的亲事定下后,不知是为了感谢二姑娘让步,还是为了耀武扬威,就给春绯院送来不少东西,姑娘气的快发疯。
她将伺候的都赶出去,只留母女二人谈话。
元氏细眉紧拧,“你这丫头,到底别扭什么?你父亲说了,那霍家是个好人家,侯爵呢,你嫁过去不用吃苦……”
温兰君眼眶通红,手里的帕子都要揪烂了,不发一言。
元氏苦口婆心的劝慰,“好女儿,那霍云霄不止有爵位,听说还升了千户呢,年纪轻轻,前程远大,你嫁过去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想嫁天上去啊?”
温兰君听的心里越发悲苦,前程再远大,也是个粗俗不堪的武将,平日守活寡,说不定哪天就真守寡。
再说了,前程再大,也没有白面穷书生带来的大,那是实打实的清贵。
她到现在还记得梦中的自己是何等威风,走到她面前的女人,没有不讨好的。
最顶顶重要的,那是温梅君不要的莽夫。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把你接出来不是想听你说废话的。”
元氏嘴里的话被噎在喉咙里,气的扭头就出去了。
温兰君听着脚步声远去,心里委屈极了。
命运不公,她命本就不好,还碰到个拖后腿的亲娘,眼睁睁的要把她推进坑,早知道就不求夫人放她出来。
心里实在苦得慌,不由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
“哎呀,真讨厌,清明都过这些天了,怎么还落雨?”
温菊君一边拍打衣裙一边朝窗子里抱怨,“三姐姐,先生让抄写的诗词,你帮我写了没?”
游廊里,细雨轻斜,檐下竹帘挡了不少雨丝,不然这绵绵细雨随着风,非把全身打湿不可。
玉桃赶紧道:“写了写了,四姑娘,您看看?”
她拿出自己抄写的诗词,生怕因为字写得不好看被骂。
姑娘也真是的,现在抄写诗词都要她作假 ,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嘛?
温菊君接过后,眉毛一挑,吓得玉桃心一缩。
“哎呀,三姐姐,你现在模仿我的字迹,越来越像了啊。”
温竹君趴在窗牖边,托着腮看落雨叮咚,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四妹妹,我都不用念书了,还帮你写,你可要记得报答啊。”
温菊君嘿嘿笑,“我现在就报答你一下。”
温竹君立刻抬手挡住,果然小姑娘是要冲过来抱她,一边的温春果也跟着在凑热闹,在两个姐姐中间哇哇叫,三个人闹成一团。
薄雾里飘的全是大家的笑声。
温菊君闹够了,忽然正色道:“三姐姐,昨儿半夜二姐姐割腕子了,你还不知道吧?”
第12章 捡漏第十二天我想嫁的另有其人
温竹君震惊,十分震惊。
“我不知道啊。”也没人跟她说啊。
温菊君翻了个白眼。
“哼,二姐姐最喜欢闹事儿,她这是在做什么?打母亲的脸呢,不知道还以为这府里谁亏待她了,亏母亲还一直为她着想,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她姨娘也总是发癫……”
“那她没事吧?”温竹君是真的有点担忧。
二姐姐这人小性,经常伤春悲秋感慨命不好,人有点糊涂,这要说自杀,还真有那么一点可能。
温菊君摇摇头,她还小,并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这事儿忙得母亲团团转。
“我也是偷偷听范嬷嬷说,搞不懂她这是在干嘛?三姐姐,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温竹君一怔,最近雨天潮湿,夫人精神不佳,免了她们请安,她也没再去看温兰君。
这事儿夫人应该不想传开,毕竟是一条人命,又是在相看人家后闹出来的,免不了会被人猜忌,说不定哪个御史多事,就要参侯爷爹个治家不严的罪。
“这事儿谁都不许说,四妹妹,这话你没跟下人说吧?”
温菊君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边还在议论纷纷,而春芳院里已经砸了满地的东西。
温梅君气得跳脚,整个人暴躁得很,不事梳洗,更无心女红。
这个小贱人,真是掐着时间闹事儿啊,自己都跟书生交换庚帖合婚了,说是八字极合,这马上就要上门求亲下聘,这会儿她寻死觅活的干什么?
她怎么不直接死了呢?
当然,这也就是温梅君恶毒地想,温兰君肯定不能死,她死了,母亲不会饶过自己,再说这十几年姐妹,勉强也有些感情。
“不行,得去找母亲,我这婚事可不能被搅和了。”
若是亲事被搅和还连累侯府,那温兰君还是去死一死吧。
含春院内,这里花草最多,雾气最浓,紫藤花廊在雾气中隐隐约约,就连人影,也只能瞧个轮廓。
范嬷嬷警惕地看着院子里的下人,她心内算了算,面前的人都是签死契的,不担心会走漏风声。
夫人少了平日的从容,急步走来,雾气被缓缓荡开,露出她紧绷的面色。
“春绯院的丫头都关好了?”
范嬷嬷立刻点头,“关好了,元姨娘被压进了咱们院子,不怕她乱喊,大夫已经看过,说二姑娘性命无碍,好好养着就行。”
夫人冷笑一声,眼中泛起冷意。
“这丫头倒不像往日那般蠢笨了,还知道找准机会逼我。”
她跟侯爷又去了一趟霍家,经过烈马一事后,霍云霄那边最终还是松了口,温霍两家还有续缘的机会。
既然梅儿不行,那就让兰君去,她本想着抬举她,等定下后,就好好教教她,霍家的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闹这一出?
夫人抬手用力推门,眼神冰冷,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温兰君其实已经醒了,手腕剧痛,心里后怕不已,听到动静,浑身都僵了,一时间不敢睁眼。
嫡母的威严,已经深入她骨子里。
能怎么样呢?她就是不想嫁,大不了一死,嫡母是不会让她死的,温兰君壮着胆子心想。
她真的想了好几天,也努力说服自己嫁进霍家的好处,但一想到和上辈子的落差,就有些受不了,她也不喜欢武将啊。
这几天她满脑子都是:我不能嫁进霍家,不能让温梅君笑话一辈子,不能守寡。
她忽然想起三妹妹的话。
“不如趁机让你姨娘出来,或者折中一下,选一个父亲母亲可以接受,你也喜欢的公子,挑个好时机谈一谈,咱们总归是要嫁人的,你也不想做姑子吧?”
温兰君肯定不想做姑子,若是像三妹妹说的,能折中一下,自己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那不就好了?
至于时机,确实要好好挑挑。
现在证明,这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温梅君下嫁板上钉钉,再反悔是不可能的,她只用趁机推掉霍家,争取自己选一个。
至于人选,她已经想好了。
“别装了。”夫人声音冷若冰霜,“醒了就说话吧。”
温兰君吓得一抖,为了一生着想,她真的豁出去了。
“母亲,大姐姐可以不嫁,我也不想嫁……”
“母亲,求您了,我不喜欢武将,不想嫁进霍家,我想嫁的另有其人……”
范嬷嬷将门关好,避免被人听见,有些事儿,自家人知道就行了。
夫人微微阖眸,语调沉重。
“你若是为了跟梅儿斗气,那我还能说你有点蠢,若你是嫌弃霍家公子,那我只能说你是蠢上加蠢,蠢钝如猪,我上次说的话,看来你是半点都没听懂。”
温兰君泪如雨下,惨白如纸的一张脸,满是惊惧。
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道:“霍家公子承袭了他爹的爵位,而且已经升了千户,你应该知道吧?我挑给梅儿的,那自然是好的,能给你,是我心里的确疼惜你,但你实在太蠢了。”
温兰君哭诉,“母亲,我真的不喜欢武将,更不想日后守寡,我对不起母亲栽培,将来只要有机会,我定会好好报答母亲的……”
夫人叹了口气,看都不想看她了。
“咱们侯府到了你大哥哥这一代,便要降爵了,所以我让你大哥哥从文,将来好带着侯府另寻出路,也能为你们这些出嫁女撑腰,霍家降爵,是在霍云霄的下一代,霍云霄凭借自己的本事,能得千户位,他才十八,你可以想想,他未来前程如何,或许某一天,便是提爵都有可能,你实在太愚蠢了,我如此抬举你,竟然半点不知感恩,还要以命威胁?”
本就不是亲女儿,她如此费心,已经是给脸面了,只可惜太让她失望。
温兰君听得这么一番剖心之言,愧疚难忍,一时间又想起往日嫡母对她的关怀疼爱,顿时泪从中来,整个人悲不可遏,晕倒在榻上。
雨雾中的黄昏与黑夜几无差别,侯府早早就掌灯,可惜雾气越发浓厚,烛火不过笼罩方寸之地。
安平侯一整天都心急如焚,要不是御前不敢造次,早就归家了。
“兰儿,兰儿怎么样了?”看到妻子后,他连忙冲过去,急急道:“夫人,兰儿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