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软伸出手,宁远欢喜地理了理羊皮手套把它们捋平整了,叠放在一起想规整地递到宋软的手中。
没想到越急越错,慌慌张张间地把着篮子也一起递了过去,宋软一眼就看见了里面放着的一大把棕灰黑色的干草。
宁远怕宋软误会自己是个不爱干净的人,急切地解释:“这是晒干的艾草……我想着你和孙婆子家离得这么近,可能会有一点味道,我想给你屋子里熏一熏,然后一会儿去你和孙婆子家的邻墙那一快熏一熏,可能会好一点。”
说到这个,宋软精神了起来,腰上像安了弹簧一下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眸闪闪发亮:“你别说,这个味道,真的叫我……yue……你真是个好人啊!心还这么细,真是个难得的好同志!”
短短一句话,宁远脸上又红了,红意甚至蔓延到了耳朵上,像一个熟透了的洋柿子,红润润地反着明媚的天光。
他连忙激动地接话:“那我每天早上和晚上都给你熏一遍,这样味道就更小些。”
你看看你看看,又贤惠又心灵手巧又漂亮,宋软拿着羊皮手套,外层的羊皮被处理得柔软细腻,里面的绒层厚实绵密,在心里啧啧啧,多贴心的小可爱啊。
当然,最主要的是长得漂亮。
要是不好看的,那话术就该是“你很好但不用麻烦”了。
别说长的好看不能当饭吃这种瞎话了,长的好看的确实不能当饭吃,但能让人身心愉悦多吃几碗饭。
至于好色太肤浅这样的屁话更是不用听,人不好色好什么,好穷好丑,howareyou吗?
这样想着,宋软的目光更温和亲切了些。
宁远在宋软笑盈盈的目光中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有些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换了衣服洗了头,现在整体应该还是干净整洁的,应该不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影响。
他屏气凝神,悄悄地把腰又挺直了一点,跟一棵展示着自己枝叶的小白杨似的。
但也不好白拿人家的东西,宋软飞快地在系统商城里扒拉扒拉,下单了一支钢笔。
她装模做样地说:“大过年的,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件新年礼物,正好现在给你,你等我找一下。”
宁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又很是激动,连带着声音都有些结巴::“给,给我准备了礼物?”
宋软叫系统赶紧给她包装好,怼精系统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袋子在钢笔盒上打了个蝴蝶结,然后贴心地放到了炕琴的箱子里。
宋软爬过去,装模做样地翻找了一阵,把钢笔盒拿了出来。
“你看!”
“我之前听大队长说你的文笔不错,所以给你买了一支钢笔,祝你在新的一年更加进步。”
宁远小心翼翼地接过,激动地脸都红了:“谢、谢谢你!我会的!”
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把这支笔供在书桌的哪个方向。
桌边不行,万一不小心撞到地上摔坏了怎么办;笔筒里不行,这可是宋软给他的礼物,怎么能胡乱地和那些普通笔堆放在一起?万一那些不长眼的笔磕了碰了留下划痕怎么办?还是单独一个放在桌子靠墙的那一边,安全,但是又可能会落灰,还是得做个笔套罩着。
他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扰扰,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炕也不坐了,拧着篮子就往走:“我先给你熏屋子。”
叫都叫不住,整个人就跟勤劳的小蜜蜂一样,举着点燃的艾草杆子上上下下地熏,犄角旮旯都没放过,那叫一个细致。
你别说,这样一弄,味儿确实是被盖过去了。
怕风把隔壁的味道再次吹过来,宁远在和孙婆子家厕所相近的那块墙来回熏了好几遍、又探身到孙婆子家院内熏了一遍,最后心灵手巧地用艾叶和树枝编了一张网一样的藤编,挂在墙上,这样即使有风吹来,艾草的味道也能先缓冲一下。
宋软那叫一个叹为观止,对着宁远一阵大夸特夸。
宁远被夸得面红耳赤,脸颊都快滴血了,眼睛却亮晶晶地像是藏了两颗星星。
被心上人夸的男人比驴还好使,宁远自此每天早晚风雨无阻地在宋软这熏屋子,比上班打卡还准时,甚至还努力克服自己的社恐属性,到孙婆子家熏艾草,努力从源头上解决臭味问题,自家积的艾草用完了,于是去抠大队长家的存货。
吓得大队长以为宁远大过年的吃不起饭了天天啃草。
宋软院子里的艾草味飘了大半个月,臭味儿都散得差不多了,处理结果还没下来。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迪特还要审还要挖,要一切都弄得差不多尘埃落定了,才能从整个事件的严重程度决定功劳大小,而且这也不是哪个人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少不得开几个会研讨,再加上才刚过完年,各部门刚刚开工运作……
宋软可以理解。
但是是她真的无聊啊。
北国的千里冰封确实好看,但是天地都是白茫茫晶莹剔透的一片,看多了也就那个意思,出去玩儿吧哪哪都是雪也不方便,堆雪人打呲溜滑一次两次还是挺好玩儿,兴奋劲能压盖住寒冷,但是次数多了也就那个意思,还是寒冷占据上峰。
宋软一天天窝在炕上抱窝,只觉得躺腰都快断了、屁股都坐扁了。
她无聊地天天薅金花的毛毛,金花一只在冬天会长出浓密长毛以抵挡严寒的东北虎,差点给她薅成了夏天的秃鹫。
金花这段时间和总是来这边打卡的宁远混熟了,咬着宁远的衣摆嗷嗷叫,妄图想让宁远劝劝这个颠婆娘。
宁远在宋软面前踌躇了一阵,说可以帮宋软把金花掉落的毛做成毛毡给宋软玩儿。
他扎了两个,果然活灵活现,于是宋软更有动力薅金花的毛毛了。
怎么说呢,反正能保证金花身上一点浮毛都没有,再也不会出现吃毛多了吐毛球的情况。
金花:……
金花:6啊
你们这群两脚兽,是真的不当人啊。
这天,宋软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薅着金花的尾巴玩儿,右手转着金花小毛毡,整个人优哉游哉地,突然听见门口传来的敲门敲门声。
诶,这还不到宁远来的时候啊。
但要是隔壁的孙婆子一家,又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礼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软趿拉着拖鞋,走到了门口去开门。
邮递员熟练地顺口一句:“宋软同志对吧?”
宋软点头。
邮递员转身,从后座上翻出三个包裹,又从斜挎包里翻出一摞信放在上面,一起递给她:“你的信和包裹。”
满满当当一大堆,宋软的眼睛都快直了,问号手拉手在她脑袋边转圈圈:“这些都是我的?”
她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有谁会给她寄这样多的东西,瞧那摞信,都快能出书了。
邮递员飞快地在包裹和信封上点了一遍,肯定地说:“没错,就是你的,你看名字都是你。”
还真是!
宋软纳闷地接过,手被包裹们压得往下一沉,看着邮递员被北风吹红的脸颊,邀请他进屋暖和一会儿。
邮递员看着在宋软脚边蹭来蹭去的半大老虎白围脖,委婉但坚定地拒绝了她的邀请,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另一只脚在地上连登两下,跨上了车,打着铃远去了。
宋软抱着东西进了屋,反脚带上了门,被抱在胸前的包裹隐隐地散发出肉香。
原本懒洋洋趴在地上的金花嗖得一下站了起来。
得,确定了,就是肉。
宋软拆开那几个包裹,有的里面是风干的兔子鸡鸭,有的是水果罐头,还拆出了一顶金黄色的针织帽,帽子前面织了好大一朵金花。
宋软下意识把帽子头上戴,结果帽子跟个巨无霸箩筐一样直接罩住了她的整
张脸,她摸着帽子两边原本想调整一下,结果意外摸到了两条缝。
她的手畅通无阻地伸进去,摸到了自己的头发。
宋软:???
这帽子,确定是寄给她的吗?
不对,就这样大小,都不像是给人戴的啊。
她摩挲着把帽子拔出来,又从另一个包裹里拆出四只袜子。
这袜子就更离谱了,跟一个圆筒一样,宋软比划着把手捏成拳头塞进去,嘿,左右手都捏成拳头放进去了,还能绰绰有余。
这得是多大码的脚啊。
宋软皱着眉头,实在是想不出谁会给她送这样的东西。
她又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一封信来,打开一看。
得,给金花的。
村里这边不太好买报纸,即使是公社的收购站,能买到的都是旧报纸,再加上这年头的报纸都是刊登一些政治事件的,趣味性并不高,所以宋软也不是很关心,当然也就不知道在一个多星期前,他们这的地方日报就已经刊登上了她们驴虎人小组英勇抓敌寇的事件,还配上了那张她们在派出所拍的照片。
老虎抓敌特,多么具有传奇色彩又政治正确的事件啊——看看看看,这些弄阴谋诡计的蛇鼠虫蚁连老虎都看不下去了,主动帮我们惩奸除恶,这说明我们的革命是多么正确,多么万众一心,多么能鼓励人,报道,必须报道!
敌特是耍阴谋诡计的蛇鼠虫蚁,那金花自然是正义光辉的英雄形象。
而这个年代,又是一个很看重英雄精神的年代,守护羊群的草原小姐妹两个的形象已经被制成了图片印在饼干盒上,“草原英雄小姐妹”饼干更是成为高档饼干家喻户晓。
更别说,那张照片照得金花那叫一个仪表堂堂,再配上报道中宋软对金花的大吹特吹,故事跌宕起伏,结局尽如人意,再加上抓住敌特本身就是大功一件,整体基调又红又专,这篇报道很快就被接连转载到更高一级的省报中,甚至连《人民日报》都给了一小段篇幅。
“英雄虎”金花出名了,有它自己的花粉了。
而喜欢什么就给什么东西就对它进行投喂,撑得它们肚圆脸胖、食物堆到嗓子眼儿,大概是所有华国人共同的爱好与特性。
这就是那些风干鸡兔鸭子的来历。
别看这会儿大家都不富裕,但是总有人是有钱的,寄一点东西对他们来说不是很大的负担,就跟后世那些土豪粉疯狂打投一样。
那一摞厚厚的信件,也是来自天南海北走文艺路线的粉丝,主要是表达他们对金花这只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大虎虎的喜爱之情。
而那几只大的离谱的袜子和奇形怪状的帽子,则是走心灵手巧道路的粉丝给金花专门织的。
说看见照片上金花大爪爪光着踩在地上里、脑袋上只有毛,要是到野外走头上可能顶积雪,实在是感觉太冷了,于是专门给它织了袜子和帽子,拜托宋软同志给它穿戴上。
听听,听听,觉得东北虎踩在雪里太冷所以给它织袜子!
人家是东北虎,又不是无毛猫。
怎么的,以前的金花都是野人给它织袜子的?
宋软那叫一个酸唧唧——怎么就没人给她寄呢!
但她到底不会和金花抢袜子,主要是抢了也穿不上,一边酸唧唧,一边给金花穿上了袜子、
但金花毕竟是个野生动物,并不适应爪爪上有别的东西的存在,穿上后走得好像跟踩了刺猬一样,一走甩腿一走一甩腿一走一甩腿,活像踢正步的僵尸虎,三下五除二就把袜子甩出来了。
但是帽子还是挺喜欢的,主要是上面织的那一朵好大的金光闪闪的花,叫金花特别满意,虽然带着也不是很舒服,但是还强忍着那顶金花帽子顶在头上,整天凑到厨房的水缸前臭美。
至于为什么不河边照呢——金花还是那朵懒花,不愿意多走一步路。
没过两天,周公安过来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说因为金花“虎英雄”的称号,本身又很有革||命代表性,还有不少热情的粉丝给他们动物园写信,首都动物园经过研究决定,专门给金花开了一个单独的场馆,好好展示他们的“英雄虎”
听说还在边上立了个石碑,专门把金花的英雄事迹刻了上去,场地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也安排好了车辆,这几天就把金花送过去。
宋软当然得跟着一起去,一是从黑省到首都毕竟这么远的路,担心金花和白围脖在路上不适应,而且环境也和之前有较大差别,宋软这么多天一起金花待在一起相互熟悉,多少能起到一点舒缓作用;二是金花毕竟是只老虎,还是要有一定的危险性的,路途遥远难免什么意外情况的发生,叫宋软在一边看着,也安全,当然,这一路当然是包食宿路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