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明早早去当兵,前妻身体不好,生下二女儿的时候不幸大出血,走了。
之前这家里就只有他爸老乔一个人,一边在机械厂上班,一边带两个孙女。
去年乔天明刚从部队复员,他这一批没赶上好时候,不给直接安排工作,而是领了安家费回家。
没有办法只能接班老乔的工作,从学徒工做起。
不久后听说运输队招人,乔天明凭借当兵时的驾驶经历成功入选,终于重获高薪工作。
老乔为儿子骄傲了一辈子,结果临了,儿子回乡接班,他的落差太大。后来乔天明进了运输队,他比当事人都激动。
就是这么大悲大喜,身子骨受不了,晚上难得喝了两口高粱酒,半夜里人就没了。
乔天明还来不及为新工作感到喜悦,就迎来自己父亲的葬礼。
而悲伤的时间他也没有多少,运输队时常要出远门,两个年幼的女儿他只能请邻居们帮忙照顾,再请嫁到城市另一边的妹妹有空的时候来看看。
只是就算出了钱,哪里好一直麻烦邻居?
更何况满大院没有工作的大妈,也就魏同心的奶奶杨淑英是个讲理的人,其他每位都有特别之处,让人怎么也放心不下。
好在大妈们并不知道齐天明背后的吐槽,一看这情况,都帮着想办法,想给乔天明介绍对象。
其实早年也一直想介绍,但乔天明在部队的时候级别和年限都不够,家属不能随军。
介绍那带孩子的寡妇给乔家,乔天明担心自己女儿被虐待。
那不带孩子的寡妇,一听家里有一间屋子,有个老公公,还有俩年幼的女儿,就是没有(即将成为自己的)男人,也看不上这样的人家。
再有人给说了乡下的侄女等等,乔家又怕被一大家子亲戚扒上来吸血,老乔一个人带俩孙女,可斗不过别人一大家。
就这么一拖二拖,拖到乔天明复员回家,拖到老乔离开人世。
乔天明必须得出差,不放心没人照顾女儿,这才松了口,说要再找一个。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已经寻摸好久了,还没人能找到个合适的给乔天明相亲。
魏家左边这家姓张。张家两口有四个孩子,大的三个是儿子,最小的是闺女。屋里还住了个比张家大儿子还小三岁的小姑姑。
张家大儿子都已经结婚生子,还是没等到厂里分房。
这算下来张家两家屋子里住了九口人,再对比魏家八口人住三间,那真是对魏家嫉妒得牙痒痒。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张家二儿子才会早早对魏同心献殷勤,却又在接班工作之后,利索地把她甩了吧。
话说,这个时间节点……
魏同心仔细翻阅了一下脑海中还不太熟的记忆。
甩她的日子,不会就是今天吧?!!
第2章 一个心眼子接着一个“老三,……
“老三,起来喝药。”
魏家大姐魏渡江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从门外进来。
看到魏同心已经醒来了坐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这个三妹一向让人省心,谁知道都快入夏了,还能因为排队吹风太久,直接病倒当场,横着被人带回来。
“你也真是,都多大个人了,还能因为买肉排队把自己冻病。这事老五干出来都招人笑话。”
“也就是今天礼拜天,我还能给你熬药,不然你是想奶奶照顾你,还是老四老五那两个一大早就不见踪影的猴子来照顾你?”
魏同心讪讪一笑,“大姐,也不是光排队呢,王大妈跟插队的干仗,我拉架来着……”
魏渡江翻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人王大妈杨大妈都亲身上阵,头发都拽掉了,人也没怎么样。就你,站旁边扯嗓子喊两句拉两把,你还发起烧了。”
魏同心没话说,仰脖子把药往嗓子眼里倒。
院里几个大妈战斗力是真的强,不是她或者原主这种小卡拉米能比的。
大姐魏渡江则是另一个维度的强。她从来不跟人争口头上的便宜,但她也基本没吃过亏。
早先自己找门路去谋划工作,也是因为早就清楚,家里更看重的永远是儿子,不可能在女儿身上花太多心思。
与其期待父母给不出足够价格,只能找到的危险、或者辛苦的正式工;不如搏一把,靠同学给的消息,尝试从替工开始,试试能不能从单位内部拿到第一手招工消息。
不过很可惜,从魏渡江高中毕业到如今,已经给那位生孩子之后身体不好的医务室大姐替工快三年了。符合她要求的招工消息几乎是没有,有也是个把两个人,都是内部子弟,根本轮不到她。
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从自己家里着手,发现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魏渡江想到明天要去办的事,有些激动。
只要这事儿定下来,她自己的危机就算彻底解决。
如果那个小道消息是真的,她要不要提前透漏给三妹知道呢?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个家里,妹妹总是比弟弟可爱一百倍的。
魏同心把一碗苦药倒进胃里,恶心得干呕两声,从五妹床底下抠出来两块水果糖,随手分给大姐一个,另一个自己吃掉。
“我说大姐,你熬的这个也太苦了吧……不仅苦,还好酸,呕——”
“你不仅烧是退了,嗓子发炎还没好呢。”
魏渡江拿着糖,欣慰又无奈。这个三妹,没个正形,每天嘻嘻哈哈的,感觉万事不过脑子,却经常随手做出一些让人心里熨帖的事情。
这傻妹妹,光干活,不知道嘴上哄哄爸妈,谁能记得她的好呢?
“你现在这个嘶哑的声音,都快比上咱爸脖子受伤那会了,你自己真是没感觉啊”
“还有你怎么又拿五妹的糖,她回来又得冲你哭。”
魏同心从脑海中翻出来之前的情况,“没有,这是我之前补给她的糖,我买多的也塞她那儿了,我又不爱吃。也就是今天实在太苦。”
魏渡江拿回魏同心喝完药的碗,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三妹。
“老三,你也满十八成年了,有想过之后怎么办吗?”
魏同心心念一动,这样问,不会是?
记忆里,大姐魏渡江不仅高中毕业就靠同学找到一份临时工——其实也不能说是临时工,就是给一个身体不好的钢厂医务室大姐替工。这大姐家里在厂里根系颇深,生完孩子之后身体不好,不能久坐久站,就找人帮忙上班,工资都给对方,只把岗位握在手里。
厂里对职工一直都很宽厚,但对这种情况也最多只能容忍三年。
马上三年期满,魏渡江又通过一种让所有人意外的方式,获得了一份正式工。
不仅如此,还赶在知青下乡的通知出来之前结婚,不仅自己留在城里,还拉上她那没有工作的对象一起。
原主的记忆里,只以为是凑巧替工时间和下乡通知时间接近,魏渡江才这么赶巧,十几天里做成好几件大事。
但如果不是凑巧,而是她早就知道下乡的消息呢?
是她早就预料到魏家必然会让女儿下乡,害怕只有
工作或者只是结婚并不稳妥,才紧赶慢赶安排好一切呢?
所以,原主被迫下乡,也是因为大姐早就有预谋地把自己排除出选项,所以才轮到她了吗?
魏同心感觉胸腔里,有一点钝钝的疼,心脏怦怦跳,是原主留下的情绪。
原主从小跟在大姐魏渡江的屁股后面长大,说是姐妹,其实比母女更亲昵。
原主下乡之后,魏渡江更是从不多的工资里挤出钱来,每年都要汇款一两次,每次都有几十块。可以说对这个三妹十分好了。
却没有想到,原主下乡的结果,也有大姐的因素。
不,不对,不能这样想。
她们两个都是当小辈的,又是女孩,可以说是这家里绝对的弱者。
论及资源,这个家里谁都不能跟两位家长相比,而作为子女,仅有的资源又集中在二哥和四弟身上,留给三姐妹的屈指可数。
在这有限的资源内,但凡遇到一点点纷争都会被急剧放大,如果只把视线投注在内,三个姐妹绝对会反目成仇,为一丁点资源争得头破血流。
真正受益的两个孩子,反而可以冷眼旁观。
大姐能力有限,只能安排好自己,无法再安排原主,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原主下乡之后,父母都逐渐生疏,几乎没有再给钱,都投入到留在城里的两个儿子身上。
作为大姐,魏渡江做的已经超过父母,再没有什么可以指摘了。
魏同心回过神,问道,“怎么了,姐?”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咱们爸妈,能做到吗?”魏渡江轻声问,见魏同心点头,才继续说。
“我听说,马上每家都要有一个人下乡了……”
魏同心眼睛睁大,做出吃惊的样子。“啊?怎么会……”
魏渡江打断她,郑重地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办?”
“家里没有更多门路再找一份工作,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也要赶紧想想,趁现在消息还没通知下来,我们赶紧行动起来。爸妈的人脉都要用到老二和老四身上,你和我都不要想着靠家里解决工作。”
“所以,你要不要去相亲?”
魏渡江看魏同心的表情扭曲起来,以为她是年纪小,害羞,心思没转过来。
“你可不要因为害羞,就错失了机会。现在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这时候我们才好捡漏,不然根本抢不过人家。是下乡吃干活的苦还是留城里吃婆家的苦,你可要想好。”
“不是,不是,姐,”魏同心解释,“我怀疑之前有个男的对我有意思,但他一直没明说,这个可以作为备选吗?”
嗯?我家三妹出息了?
魏渡江打量魏同心:五官是魏家人如出一辙的端正;头发有些发黄,脸上有几点雀斑,身量算高的;肩膀偏宽,骨架比较粗壮,人虽然没什么肉,看着也算结实。虽然脸圆乎不起来,光看身材也是这年头推崇的力量感。
确实,三妹也长大了,到岁数了。
“这人是谁?你的同学?我认识吗?”
魏同心:“就隔壁的张家二哥。他也接班有工作了……”
话音未落就被魏渡江反对,“他不行,他们家麻雀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嫁进去睡天上啊?”
快十口人了,房子只有两间,不用想都知道,住进去是怎么一种受罪。
魏渡江眉毛立起来,“这狗东西什么时候对你献殷勤的?”
魏同心看到她为自己生气,心里酸酸涩涩的,“去年的事了,就是偶尔给我带点吃的,说几句话,也没有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