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魏七郎有些惊喜。
筠姐儿一幅“看看你说的什么话”的表情,“肯定的,我爹爹和娘亲可喜欢你了,总夸你人又机灵,又有才气,就是——”
她故意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魏七郎紧张看向她,“就是什么?”
筠姐儿看了他一眼,用帕子掩唇一笑:“就是说你什么都好,看你紧张的。”
魏七郎失笑:“你看你,还取笑我。”
“我可不敢取笑你,天色还这般早,你说咱们做些什么好?”筠姐儿虽然和魏家走的亲近,但她也不知晓魏七郎真的有什么爱好。
但是这也是魏七郎的问题所在,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什么都有,的确不知道自己爱好什么。
唯独在蒋家的时候,大家似乎不把他当特殊的凤凰蛋看待,该学什么学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人什么都有的时候,就会没什么意思。
魏七郎看向她:“你说做些什么好呢?你平日都在做什么?”
他本以为是女红针黹或者一些闺阁游戏,孰料筠姐儿道:“踢毽子太闹腾,下棋太费脑,打双陆太老套。我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咱们可以拿出程文来,看谁破题最快,另一个便是我帮你做脸,我可会啦,我娘亲的脸为何那么嫩,都是我干的。”
“做脸。”魏七郎不假思索的道。
筠姐儿的工具多,回到房里之后,让他靠在躺椅上,还塞了个小枕头,魏七郎这个年纪本来就很容易出油。
“先用的是芦荟露,给你清洁一下脸。”
魏七郎觉得自己脸上一下就舒服了,敷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就用棉布擦干净,尤其是自己鼻子那里的油腻腻的,几乎都清除了,脸上还真的清爽了。之后,不知道又拿了一块什么薄纱,薄纱上浸透的一种水,她还帮自己弄服帖。
之后,她就开始替自己掏耳朵,用檀木梳子按摩穴位……
他本来之前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结果直接睡着了,还是被筠姐儿喊醒的。
“郎君,怎么样啊?舒服吧。”筠姐儿挑眉。
魏七郎摸了摸自己的脸,甚至觉得脸和头皮全部舒展开了,他立马道:“娘子,明日可以再这样么?”
“过几天吧,过几天我给你敷眼睛,比今儿还舒服呢。”筠姐儿擅长拖延大法。
魏七郎心想这几日得讨好自家娘子了,怎么以前没人跟他说还能有“做脸”的服务呢?
第144章
筠姐儿出嫁月余, 对门孙大姑娘有了身孕,锦娘差青蓉送了些补品过去,青蓉回来之后道:“那孙大姑娘把身边的丫头作了通房了。”
怎么会这样?周四娘子应该是现代人, 怎么教出来的女儿会弄出通房来。
通房不是正经姨娘, 比普通丫头地位高点,算是男子的房里人。做通房若是将来有一儿半女还好,若没孩子, 拿着丫头的份例, 还得给男主人暖床。
锦娘有些不可思议:“是孟夫人要求的么?”
青蓉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指不定。这孟夫人也真是的, 提起小娘来深恨不已,给自己儿媳妇添堵却是厉害。”
殊不知, 孟夫人只是暗示, 她也不好送女人过去。毕竟书香人家, 又不是什么那等没规矩的人家,随便送女人小妾,到底孟三郎还要读书呢。
这儿媳妇倒是上道, 孟夫人还拿这话教训女儿:“你就是爱吃独食, 殊不知这男子在家里没新鲜的,就去外头找新鲜的了。在家的你能敲打,在外头的你都管不到。看三郎媳妇,多么贤惠聪明,那通房是她自己人, 二人一气, 后宅一团和气。”
孟二娘撇嘴:“娘,这有什么好的。三哥才成婚多久啊,这么快就整通房, 到时候多出来几个庶子女,可有她发愁的。”
“庶子女不过是给口饭吃,若是出息的,请封也要先请封嫡母,礼法所在,有什么好怕的。”孟夫人不喜黄小娘,非是不喜小娘,而是不喜欢和她对着干的小娘。
周四姑娘却是和孟夫人完全不同的反应,她看着女儿道:“你在做什么呀?你才刚成婚多久啊,怎么就开始自己把丫头开脸了。”
在周四看来,这孟三郎是女儿看上的,女儿怎么会这般大方把丈夫拱手让人?
孙大姑娘微微叹了口气:“娘,我若不这般做,到时候婆婆送来的人,势必会跟我打擂台,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做的好看些。我知道您的意思,可女儿没那般幸运。”
她有些家世,却又不是极好,有些相貌,又不是国色天香,有些才学,可孟三郎并不爱女子才学胜过他太多的,只喜欢红袖添香的喜悦,对妻子的太过聪明,反而忌惮。
她有两位榜样,一位是邬娘子,贤德简朴自持,受到人家尊敬,一位是魏娘子,能干有个性,不畏惧人言。
前者,虽然自己有时候会咽下些苦水,但是收获的也多,地位岿然不动,后者,即便有人说她善妒,出身寒微却变成凤凰,但并不觉得低男人一等,照样好好地做官夫人,似乎天生如此。
后者她很难成为了,因为她无法忍受闲言碎语,孟三郎也不似蒋羡那般即便发达了,对发妻始终如一,前者倒是最好学了。
周四娘子搂着女儿:“你受苦了。”
“有什么好苦的,松儿本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她成了通房,我光明正大的抬举她,她有了体面,也感激我的提携之恩。我们俩一条绳上的蚂蚱,岂不是更和乐?”孙大姑娘有自己生存的智慧。
女儿有自己的想法主见,她灌输了很多现代思想,女儿却完全是个古代人。
可是,孙大姑娘不觉得自己如何,她备受孟家人赞誉和孟三郎的敬重。
这些锦娘当然不知晓,她只知道一些看得到的事情,人家心里怎么想的她是不清楚?孟家这些事情不过是邻居之间需要登记在册走礼送了些什么,仅此而已。
隔壁江家卖了宅子,听说去了宜秋门住,反正宋娘子也不差钱。
锦娘还和蒋羡道:“咱们这隔壁换了多少户人家啊,我都数不清楚了。”
蒋羡笑道:“娘子,你看你,操心人家干嘛。日后不管谁来,也别走动的太勤快了,虽说什么远亲不如近邻,但是这换的太勤了,咱们也不必太当真。”
“我只是觉得,什么都在变,咱们这些人好似总没变。”锦娘道。
夫妻二人说完,窦媛过来了,窦媛的女儿早年在大名府时,还是请的锦娘做的全福人,和韩效的长子定下亲事。洛姐儿现下也颇有少女的风姿了,只是筠姐儿出嫁了,否则表姐妹倒是可以一处说话。
但现下锦娘只能让下人带孩子去园子里玩:“别把她拘在这儿听我们大人说话,枯燥的很。”
窦媛时隔七年再和锦娘见面,觉得她比以前更从容许多了,也是到了十六表兄这把年纪,还未曾有通房妾侍,那真的是真爱了,这也是表嫂的底气所在。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来了:“您真的是能够拴住表兄的心。”
“快别这么说,我是没什么手段的,纯粹是你表兄自己自觉罢了。”锦娘不觉得她怎么让蒋羡死心塌地了,大概是他年纪小的时候就跟她成婚了,也没怎么常常出去外面见别的女子罢了。
有的男子,即便家中妻室做的再贤惠,人再美丽,多半还是偷腥的。
所以是蒋羡这个人本身就很好。
窦媛这几年的日子过的也舒心许多,但是也免不了纷繁的事情,妯娌不和,大嫂的儿子大了要分家产云云。但现在到了京中,似乎一切否极泰来,更重要的是和表嫂又在一起了。
窦家如今的确不成,蒋家却是人才辈出。
二人正说着话,周三娘子过来了,锦娘又给她二人引荐。
周三娘子本身就是蒋放之妻,蒋放如今仕途正好,几乎是申相的一把快刀了,官位也升的极快,现在都已经是龙图阁大学士了。
现下周三娘子却反而低调起来,不似以往长袖善舞了。
几人一处也说些安全的话题,锦娘问起:“以前领抹都宽宽的,刺绣要饱满精致,如今时兴起那样窄窄的来。”
周三娘子道:“可不是,你看我如今穿的衣裳不就是这般。是了,你家筠姐儿那喜服做的可真好,我听说是你做的。”
“是啊,这孩子说是想要我以前成婚的婚服,我说那都是陈年的衣裳,怎好拿出来给她穿?遂帮她做了一件。”锦娘笑道。
周三娘子赞道:“你的手艺那肯定是没话说的。”
因蒋放是申相铁杆,周三娘子还说起申七娘要出嫁的事情:“嫁妆也是准备妥当了,总不好等到七月再嫁,约莫也就这些时候了。”
锦娘笑道:“这下好了,魏家马上就要有两位新媳妇了。”
因窦媛那日去魏家守房,魏家原籍和甄家都是大名府的望族,所以她道:“魏二夫人性情很是温柔,人家取了个诨名叫‘二菩萨’。这申家姑娘嫁进去,怕是掉到福窝里去了。”
嫁过人的都知道,不仅仅是丈夫好就足够了,婆婆也是重中之重。
女子在后宅,接触最多的便是婆母,对长辈稍微有半点不敬都不成。窦媛就深有所感,自然这也是唯一的好处了,毕竟魏家长房才是真的有权有势。
就像她嫁的甄二郎是实际上的长子,所有的恩荫都是先擎等着甄二郎,甄二郎的锁厅试过了,就授官了。
这些窦媛就不会多嘴了,人嘛,不会说话的人就少说话,话少不如话好,她常常这么想。
锦娘则道:“是啊,我认识魏二夫人多年,也是没见过她和谁红过脸。”
申七娘和魏八郎最后定在五月十六成婚,其实两家都是准备了多年,一应俱全。
锦娘正好两边都上门恭喜,魏家还特地让筠姐儿接锦娘进去,锦娘知晓女儿是新嫁娘,不便出门,故而她有机会看到女儿,这才是上门的目的。
“娘,我就知晓今日您肯定会来的。您先去我那里坐坐,二婶那里忙着呢。”筠姐儿道。
她跟着女儿一起去了她们住的栖霞院,没想到这还是二进院落呢,“外头住的是下人么?”
筠姐儿点头:“是啊,外头住的丫头们,我们旁边的耳房修了个小书房,东西厢房如今空着呢。”
空着的自不必说肯定是给孩子们住的。
但看女儿这般,锦娘道:“我让习秋跟着你过来,她也是经过事的人了,你的小日子若是没来,或者恶心不舒服,就别傻乎乎的吃些活血的药。”
筠姐儿请了锦娘到内室,趁着看茶的功夫道:“您放心,我留心着呢。”
“这就好。”锦娘说罢又打量房里摆设,青铜花觚、玉如意、薰炉、书籍都摆在几案上,外间待客的香案上放着佛手香橼之物,中间用湘妃竹帘隔开,多宝阁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绢人、泥叫叫这些新鲜玩意。
床上正罩着锦娘绣的青撬纱绣茉莉的纱帐,青色缎子的床单,配上云霞色的薄被,床头还挂着一对如烟送的琉璃灯。
这屋子里并没有堆砌之感,很是雅致安宁。
“屋子收拾的很好。”锦娘由衷道。
筠姐儿听她娘的夸赞很欢喜:“谢娘夸奖。”
锦娘当然最在意的还是女儿在魏家过的好不好了:“怎么样,这个把月我也不好过来,你和别人有没有什么龃龉?”
“没有,大哥通过了锁厅试,如今已经是起居郎了,大嫂高兴着呢。至于六嫂,她有了身孕,正养胎呢,所以女儿这里早晚晨昏定省之后,就都在自己院子里,也少出去。”筠姐儿道。
锦娘问起魏七郎:“姑爷如何?”
筠姐儿笑:“总不过读书罢了,我告诉您,我帮他做脸,他欢喜的不得了。常常求着我帮他做呢,可我不会那般让他如愿,他常常讨好我呢。”
“哎呀,看到你们小儿女这般好,我就放心了。傻丫头,我常常听说他们这样的权宦之家,等妻子有孕多半会有什么通房妾侍伺候的,你千万别犯傻,就为了什么假贤惠要人。即便你婆婆送人过来,既然是真的伺候你的,你就当丫头使唤。”锦娘道。
筠姐儿则道:“可是这般婆母不高兴呢?”
“你都有身孕了,她不高兴什么?等你生下孩子,无论男女,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也不会为难你。这世上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真的能够难为你。一时的不喜,只当是磨炼,人生的路还长着呢,等你有本事当家立住了,这些都是小事情。”
听她娘一样样说完,筠姐儿有了信心,可她又想魏七郎若是自己不三不四呢?不成,他若是敢,自己大不了和离就是了,反正还可以回家去呢。
这些事情的预发对策,锦娘都一一对应,筠姐儿听到心里去。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话,才去魏家二房那边,众人都在恭贺魏二夫人,一旁坐着的魏夫人对锦娘道:“三姑太太,这可真是天作之合呀。”
“可不是。”锦娘也赞同道。
魏夫人又笑;“咱们俩家成了亲家,反而不如以往亲近,要我说,你们要常来。”
真的常来就讨人嫌了,锦娘可是非常知道分寸,故而打趣道:“要我说是您不肯下降到我家里呢。我前些日子还说,我那小池塘里过两三个月若还有莲蓬,到时候您来,咱们再在花谢那里吹吹风,喝去年酿造的荷花酒,再赏赏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