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琼华也觉得反正自己只是分派活计,算不得做什么重活,锦娘看她虽然怯弱一些,但大夫说胎儿不错,遂同意了。
从望月居回去之后,锦娘和蒋羡道:“咱们俩再过几个月,就有孙子或者孙女了,在大名府的时候你还感慨日子过的快,我看现在感慨还差不多,咱们儿子都有孩子了。”
“可是娘子,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都没变呢?”蒋羡是真的唏嘘,感觉一家人经历了许多,可娘子即便是做了婆婆,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自己一起存钱,每天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锦娘笑道:“就你嘴甜。”
蒋羡舒了一口气,如今朝堂算是错综复杂,身处其中,总觉得有一种平静的湖面隐藏波涛汹涌之感。
吕夫人很快从洛阳赶过来,见女儿这里有单独的小厨房,不必请安,房里堆着家里送的补品,就连太医也是一旬来一次把脉,下人无不尽心的,倒也放心了。
“娘,家里一切都好,婆母小姑都照顾我,便是夫君这里,即便我有了身孕,他也是在书房歇下。”吕琼华说到最后是由衷的开心。
“你这是嫁到难得的好人家了,可要惜福才是。”吕夫人也就没什么好交代的了,她很清楚自己一个娘家人待的太久了,反而让别人以为她不放心。
好在吕琼华虽然偶有不适,但锦娘和筠姐儿都是过来人,又很关心她,倒是很快就能帮她排解。
顺利坐稳胎后,锦娘也松了一口气。
“外婆。”皎皎在园子里放纸鸢,见到锦娘从水榭那边过来,连忙喊道。
锦娘往天空一看:“皎皎,你怎么这么厉害啊,纸鸢放的这般高。热不热,要不然送些饮子过来?”
皎皎咬唇:“我想吃乳糖真雪。”
“好,我让人给你买来。还玩不玩的,不玩咱们去正房歇息会儿。”锦娘打了个哈欠,她昨儿也没睡好,早起过来这边是吹了冷风,右眼狂跳,准备回去热敷一下眼睛。
现下天气温差太大了,早上还有凉意,中午就热的不行。
皎皎自然答应,祖孙二人回去,皎皎是去浴房重新盥洗,锦娘这边开始热敷,等差不多的时候,乳糖真雪送了过来。
“真好吃。”皎皎眯着眼睛很享受。
锦娘笑道:“好吃就多吃些。”
“往日我和爹爹说买什么,他都跟我买回来,如今爹爹成日往外跑,却总忘记。”皎皎跟锦娘说着心事。
锦娘道:“你爹爹如今要科举,自己都忙,连喝口水都难,更何况是帮你买。日后你要什么,只管同我或者你娘说了便是。”
科举要先行卷,虽说之前有蒋羡带着,但各种文会还得自己参加,自己去闯。这对于曾经高高在上的魏七来说,还要拉下脸,是很不容易的。
但科举从某种形式而言考的也是心态。
到了八月,魏七郎解试过了,家中自然为他欢喜,但是他中的是别头试,省试是一道坎。在此期间,只好让魏七郎闭门读书,每日十篇诗、赋、策论包含在内写完,晚上蒋羡回来和宁哥儿一起帮他改,到了次日则把自己写的不完整,或者破题不妙的地方,再看一遍,这般循环往复。
魏七郎对筠姐儿道:“我都快被逼死了……”
这样泄气的话,让筠姐儿笑道:“别人就是想有你这个待遇还不成呢,你还是好生写,明日我帮你做脸,如何?”
有爱妻的鼓励,魏七郎才稍稍振作。
同时,定哥儿考入开封府府学,只不过宁哥儿和家里人都有另一层担心,遂让他住在家中,每日亦是早出晚归的读书。
平日家里宴饮几乎都全部取消了,连中秋节今年都只是一家人在园子里聚一聚,老宅那边让宁哥儿给蒋六老爷送了一份厚礼过去。
九月,吕琼华诞下一子,锦娘也为她高兴。以她的身子,长期生育未必是好事,早日生了儿子,世俗意义上算是完成了任务,她也不会那么累。
之前,她都能明显察觉到吕琼华自己的着急,连孟夫人都找自己问新妇有没有身孕。
锦娘这里正好收了两笔分红,之前投了五千贯在船行,今年一起送了一千贯的分红来。再有人游说她投资,她都属于充耳不闻了。
“只这么点么?”蒋羡还有点不满意。
锦娘都无语了:“这已经很多了,这又不是绸绒铺子,你从人家那里分红,人家还有成本啊。我看人家开茶叶铺子的,若非那种生意实在是爆好的,十间铺子利润也不过五千贯。”
也是因为锦娘长期刺绣,发现绒线绸缎价钱涨了,深觉可以做生意,她手里又有本钱,动辄几千两拿出去盘货,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实力的。
再有,蒋羡和宁哥儿的官位在这里,能够镇得住。
蒋羡“嘿嘿”一笑:“是我说错话了,行不?”
“在外面那般精明,和我说话就胡说,故意的你。”锦娘嗔了他一眼。
要说锦娘这边还在存钱,周四娘子却是觉得手头宽绰了不少,如今家里只一个儿子睿哥儿,娶媳妇现成的有宅子,聘礼五百贯就成。
孙世琛现下任枢密院副承旨,掌管官员升迁,周四娘子利用全福人身份赚了快一千贯,再有别人送的礼,随随便便加起来也有三千贯了。
她们这次倒也不全部攒在手里,拿出两千贯,买了个一进的商铺,赁给人家做生意,也算是有来源。
当然,这个主意是孙大姑娘想出来的,今年孟三郎解试过了,听他的先生说,这次他可谓是法乎其上,得乎其中了。
丈夫明年若是中了,爹在这个位置上想必可以帮着运作一二。
“我听说蒋家的女婿这次解试也过了?”周四娘子问道。
孙大姑娘笑道:“不就是魏七郎么?是他,之前其实就过了的 ,后来恩荫了官,到了蒋家后,蒋家人安排他科举。”
“他岳父就在翰林院,恐怕会通关节。”周四娘子也没想到这辈子蒋羡竟然没有丝毫被贬,被万人唾弃。
孙大姑娘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但是我想谁有那个关系不用呢?”
周四娘子道:“也多亏你想的法子,把不穿的旧衣裳,人家送的茶叶布匹那些折钱,否则,那个铺子咱们也买不下。”
“这也不是我的主意,还是有一次我看到蒋家的下人运东西过去,问了一下蒋夫人,蒋夫人告诉我的。”孙大姑娘那里也有别人不用的东西,全部折了去。
其实锦娘以前并不会这般,实在是每年都做新衣裳,上了几回身,压箱底又太浪费了。还是陈小郎寻的地方,锦娘对比几家,觉得这家不多问什么,口风紧,因此便常常处理,还能折算一笔。
当然如果是珠服还有那种特别精致的衣裳,锦娘是会收好,她常年皮袄两箱、夹袄两箱、纱袍、夏衫都是两口大柜子放着。
不过,今年也有损失,下半年曹掌柜到湖州盘货时,当时船到半路下大雨,货又没用牛皮纸包好,全部糟蹋了,四千两完全打了水漂,锦娘也没让他赔钱,只让他把存货清除了,再派刘豆儿把那处铺面直接折了一百两处理了。
汴京的梁掌柜听说曹掌柜的事情,一半同情,一半也是警醒自己得留心一些。
那曹掌柜靠着绸绒铺,给自家儿女也挣了一份家业,据说刚置办下宅子,哪里料到出这样的事情?幸好东家没让他赔钱,要不然四千两得赔到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地步。
她如此干脆利落的处理掉,也是没有那么大的欲望。
旁人若是遇到这种事情难道心痛,锦娘只睡了个午觉,就缓过来了,还对蒋羡道:“俗话说破财免灾,你看咱们儿媳妇顺利生产,女婿解试又过了,这才是咱们应该高兴的事。”
“娘子,你真的不心疼吗 ?”蒋羡觑了锦娘的脸色一眼,这可不是四十两,是四千两啊。
锦娘摆手:“这曹掌柜以前也替我赚了不少钱 ,就算了吧,况且那边的铺子我都处理了,将来收些佃租就好。”
好在汴京绸绒铺今年赚了两万两,算是弥补了过来。
年过完后,魏七郎马上就要参加省试了,几乎每个人跟他谈的话题也是省试的话题,他的压力虽然大,但也多了几分心安,毕竟那般一日十道题也不是白做的。
更何况岳父和他说魏大老爷身体不大好,若是他今科不中,恐怕因为丁忧还要守三年孝,到时候不知道蒋家还能不能照拂到他。
魏七郎当然知晓蒋家比魏家人对他还尽心尽力,岳父小舅子帮他批阅文章,请名师教导,甚至为了他连孙子的洗三百日都没有大肆操办,如今他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早上,烛火昏暗时,妻子把考篮准备好了,据说这是岳父当年用过的,也是取一个好彩头。他走到门口时,又转回来看了妻子一眼,“筠儿,你好好地。”
筠姐儿含笑点头,不知怎么又有些心酸,丈夫可能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努力过,可她知道全家人都为他付出,可他们不是真的为他,是为了自己。
这种帮忙是不求任何回报的,他们又得不到任何好处,只是都为她殚精竭虑罢了。
好在魏七郎背水一战,终于省试过了,东华唱名三甲第一名。
锦娘看着别人抄录出来的进士登科录上写着,三甲第一人魏骏,字神骥,小名七郎,具庆下,年二十六,六月初八戌时生,外氏曾。治赋一举,兄骐,永州知州,兄驰,大理寺评寺。娶蒋氏。曾祖奉安凭孙璧赠中书令,祖父鹤龄礼部侍郎赠太保,父璧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本贯河北大名府父为户。
第157章 大结局
“让姑爷先写信回大名府给你公婆报喜, 我让你弟妹替你张罗,你也好生受用几日。”锦娘对女儿道。
筠姐儿拿着这张抄录出来的进士登科录,心才落到实处:“女儿都不知晓怎么说了, 跟做梦似的。”
锦娘笑道:“都是这般过来的, 当年你爹中了开封府府元,我整个人都觉得浮在水里似的,都不知晓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你可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因为长期做针线, 有一日眼睛流了特别多的眼泪,下眼睑嘴角间歇的跳动, 我怕我自己面瘫,所以很无奈, 但是又不得不做, 否则你爹爹若是再下一科, 也得拿钱出来交际。所以,我得知那个消息之后,实在是久旱逢甘霖。”
“姑爷人聪明, 性情又随和, 对你自不必说。他们魏家即便不做官,也是豪富之家,将来你们分家肯定也能分一大笔钱,可是我想一个人如果自己没有能力,恐怕坐拥金山银山, 也未必能够护得住。好在你爹听我的, 不怕得罪姑爷,逼着他读书,现下也算苦尽甘来, 娘为你高兴。”
筠姐儿含泪抱住自己的娘。
对门的孟家三郎也中了,他名次比魏七郎差点,但也都在三甲。孙世琛帮自己的姑爷运作了一个好位置,临安府司户参军,即日上任。
因魏七郎和孟三郎如今是邻居又是同科,筠姐儿和孙大姑娘也在一处说话。
“你家郎君不知官职分派到哪里?”孙大姑娘喜滋滋的,她现在也算是熬出头了,什么都不怕了。
筠姐儿道:“吴县县令。”
魏七郎身上本就有太常寺的官职,如今又以进士及第,出任便是一方父母官。这也是极巧的事情,蒋羡曾经在吴县做过县尉,深知吴县富庶非常,原本想着能不能安排平江军的职务,但锦娘说爱之不能害之,锻炼人还得从父母官做起。
即便是宁哥儿,一开始都是从推官做起。
如果没有外任的经历,大家也不会完全了解百姓的疾苦,也不会历练的愈发成熟。
孙大姑娘笑道:“这敢情好,咱们还顺路呢。”
筠姐儿也笑着应是。
她们各自都有爹娘叮咛,锦娘是告诉她道:“顾家是本地乡绅之首,现在虽然不如以前,但和我们老交情了,还有……”
她把自己的关系都告诉女儿,还写了几封信,让女儿帮忙带过去。
筠姐儿自然听的出神,又听她娘道:“我还有一件事情交给你,我在吴县有庄子和铺面,这你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就知晓,你帮我去看看那邸店,若是那姚掌柜不好,就写信告诉我,记住,一定要如实说。”
范庄头还好,他儿子虽然没有范四能干,但为人老实。姚掌柜那边将来怕自己鞭长莫及,不如趁着现在权势正盛,就处理了。
筠姐儿点头,她又回去打点行李,却见丈夫呆呆的坐在屋里,不由得道:“你在房里也不出个声,想吓谁啊?”
魏七郎有些唏嘘:“我没想过我会考中的,考前岳母还特地把她绣的文昌帝君挂在我房里,虽然我也很开心,但是这么一离开,还有点舍不得……”
他在姑母家住着,真的跟自己家一样,姑母还每年悄悄塞零花钱给他,还帮他装修恭房,唉!
“原来为这个,你这人还婆妈起来。你好好在任上 办事不就好了,你也做番功绩出来,将来和宁哥儿一起在朝中互为犄角,岂不是两全?”筠姐儿笑道。
魏七郎这才缓缓点头。
且不说锦娘送走女儿女婿,又亲自拿私房请自家人去会仙楼用饭,这两年蒋羡和宁哥儿为了魏七郎可是耗费不少心力。
到了六月锦娘生辰,宁哥儿和吕琼华送了她一对水晶灵芝簪,一座紫檀插屏,这水晶簪难得,紫檀插屏上的粉彩更是极为漂亮,恐怕这些是吕琼华准备的,锦娘微微点头,这儿媳妇也没白枉费她对她平日的照拂。
魏夫人知晓魏七郎中了进士后,为了感谢锦娘,也特地在她寿辰这日,送了一对香木做的细纱橱,里面装着一盏琉璃灯,下面是两盒精美的首饰,一盒金镶猫儿石的 ,一盒是白玉珍珠的。
更别提还有不少人借着祝寿行贿的,锦娘全部退回去,她收也只收亲戚们有往来的,不认识的人的贵重物件,她可不要,她现在又不缺钱。
锦娘去年洛阳卖的宅子还有存货一共四千贯,索性她拿了三千贯出来,三间大门面,到底两进,置办了一处婚庆一条龙的铺子,无论是新娘子的嫁衣,还是床上龙凤被,还有铺房的用品,甚至连喜糖都备下。彩缎巧作自不必说。
她以前是尝过开喜铺的甜头的,那可真是暴利,还能够和本地媒婆合作。
想到这里,她找来悯芝,“这个铺子我想让你做女掌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