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六夫人当年才貌都十分不错,如此才堪配宰相孙儿,但脾气大,非常有主见,她还顺遂的生了三子一女,她在世的时候,蒋六老爷只有听着的份儿。
郑氏知晓蒋六老爷早上爱吃蟹肉馒头,还亲手做蟹肉馒头,一改往日许氏朴素的习惯。
许氏急的直跳脚:“如今倒好了,这般大手大脚的,公爹土地的租子她也派人照管,这般大手大脚,只顾讨公公欢喜便大手大脚的耗用,咱们日后可怎么办呀?”
要知道公公现在有一百五十亩地,可不是一笔小收入呢。
葛妈妈道:“她上有六老爷撑腰,您还得忍忍。”
婆媳天然礼法上就不平等,根何况郑氏身后还有郑家,这可不是许家能够比拟的。许氏原本是把园子的赁钱公公的田租都放公中用,如此还有她陪嫁的两百亩地,日子省着点倒是过的很好,郑氏显然是想虎口夺食。
可她也无可奈何,甚至郑氏在蒋六老爷的支持之下还要管家,许氏自然不能让她如愿。
两边斗的结果如何,这已经不是锦娘可以关心的了,因为她新设计的鸡年小黄鸡童装已经定了十套了,筠姐儿穿在身上就是最大的活招牌。
锦娘和悯芝便在一起做童装,朱绣娘还是在绣喜被,大家都忙的热火朝天的。有事儿做,就有工钱发嘛,若是没生意了,可就没进项了。
做到一半,橘香端了麻饮过来,这是锦娘必喝的,为了乌发。
悯芝做完一套,正让阿盈熨烫,空隙问锦娘:“娘子的观音像绣的如何了?”
“绣的差不多了,但总觉得差一些神韵,到时候我得去绣巷请教。”锦娘道。
悯芝担心道:“人家吃饭的手艺,哪里能指点您啊。”
这个锦娘倒是不担心,等她做了行首,到时候去请教就又不一样了,那时候有东西可以交换了。
中午锦娘和她爹娘一起吃饭,她娘就道:“咱们家得开始挂腊肉、做酱菜了。”
锦娘知晓她娘爱吃腌菜这个毛病改不了,遂笑道:“好,但是您让橘香和习秋一起做,这般也快些。”
罗玉娥道:“你就放心吧。”
“娘,今年也腌些鸭蛋吧,腌两坛,什么时候想吃的时候切一枚来。”锦娘虽然不太会烧饭,但是打理家务还真的得从细务上来。
罗玉娥点头:“腌两坛,够咱们吃的了。”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家务,锦娘又上楼看筠姐儿,十个月大的小姑娘,每天可以吃蛋羹了,主食还能吃面,上次她爹专门做了蛋羹给她,碗都舔光了。
现在她正扶着板凳站着,看到锦娘就欢喜的很,她正想抱着孩子一起歇个午觉,不巧,她被喊去行首那里了。
一起去的还有两位主事,一位是鬓云楼东家的儿媳妇包娘子,一位则是绣巷的针大姐。
包娘子现在统管鬓云楼的刺绣行,据说她出嫁前就尤擅针线,出嫁之后代替婆母把整个鬓云楼打理的井井有条。针大姐也是绣巷名人,首先人家忠孝两全,从婆婆学刺绣,孤儿寡母,抚养儿女长大成人,绣技也是有口皆碑的。
从表面看锦娘的优势是最小的,但锦娘却不气馁。
三人进门时都是互相谦虚请对方前进,但是进来之后,在行首面前就不客气了。
包娘子侃侃而谈:“我们鬓云楼和锦绣阁齐名,养着上下三十多个绣娘,每年交税也是最多,若由咱们当,才会服众啊。”
“包娘子,你们的绣娘虽然多,也的确厉害。但是近年多半还是承接婚嫁绣品或者做绣屏的。从未承接过文绣院的差事,我们魏家绣铺已然承接两年了,再有,去年七夕乞巧节,贵楼送去的两件衣衫都被锦绣阁和天衣坊打败,行首,我不说旁的,若我暂代行首,至少也要保证明年乞巧得名次。”锦娘笑道。
包娘子心道,这魏家绣铺只有她们鬓云楼的一半,但是后台硬,不仅和文绣院关系匪浅,其夫还是汴京有名的衙内公子。
所以,她只为自己辩驳:“接绣屏的生意,让那边平江府和临安府的人都过来买,这不就说明咱们鬓云楼的声名远播么?”
针大姐笑道:“说起绣屏,谁还不知道王记绣铺啊?你们鬓云楼也没王记卖的好啊。”
自从王记那个爱抄袭的掌柜知晓卖绣屏是最赚钱的,所以全部绣娘都去做绣屏了,鬓云楼现在除了一些老客人,新的都去王记了。
其实用这个打比方不合适,因为王记都被差点被开除行会了,还是后来通了关节,找人疏通关系才得以留在这个行业内,甚至王记绣铺的掌柜成了幕后,把侄子推在前面打理。
果然,行首也皱了一下眉头。
针大姐还以为自己说的很犀利,志得意满了一回。
“我想选魏娘子做行首,她把‘洛阳锦’的花样不藏私,分享给了绣巷的张花娘,才在今年的乞巧节让咱们汴京南城排至第三。同时,她以前是文绣院的绣头,可以和官家说的上话,还识文断字,手艺一流,缴税也是在咱们南城排名前七的。”行首看向锦娘,很是满意。
锦娘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又谦虚道:“行首,这南城还是得您在,我不过是暂时帮忙,习得一二,定会萧规曹随。”
第77章
选上行首之后, 锦娘主动和鬓云楼的包娘子道:“方才多有得罪了。”
包娘子倒是很通情达理:“一切为公而已,私下咱们俩还是正常相处。”
在一旁的针大姐却脸色灰败,她本想用王记绣铺嘲讽鬓云楼的, 毕竟鬓云楼的优势明显, 没想到落了下乘。
回到绣铺后,阿盈带着悯芝连忙把行首的幌子挂在铺子外面,锦娘特地让橘香多烧了几个菜, 大家都坐着一处庆祝。
锦娘心里也欢喜, 但更多的是有一种感受,咱们终于算是闯出点名堂来了。
她今年二十二岁, 正值巅峰时期,过了这个巅峰, 可能就开始眼花头晕。趁着年轻的时候, 就应该探索无限的可能。
阿盈看着自家娘子, 无限崇拜。
作为行首,锦娘提出来的头一件事情便是严禁各绣铺私下做官袍,每年都有这样的绣铺为了偷偷接私活做这个, 被审出来了后就把做活的普通绣娘推出来顶罪。
新官上任还是有点忙不过来的, 有无业的绣娘要考核,考核后登记造册,有急缺用人的绣铺要推荐。再有文绣院今年外包的业务,怎么分配各绣铺承接,再有两绣铺的纷争……
再有官府需要的物资、劳役都是直接向商人科配摊派, 分文不给, 锦娘她们这些商人平日的税赋也颇重,劳役也很重。
她倒是有个想法,还不如直接折现钱算了, 否则,现在过年生意最好的时候,谁愿意再另外做啊。
锦娘这边忙的如火如荼,蒋羡却是伸长了脖子盼着,要知道娘子每隔七日都会送些点心小食或者鞋帽过来,现下都半个月了,却一点音讯都没了。
“刘豆儿……”他喊小厮进来。
刘豆儿赶忙进来道:“郎君,可是有事吩咐小人?”
蒋羡道:“你回去一趟,看看娘子在做什么,就说我过小年回去了。”
本以为刘豆儿一两个时辰就回来,没想到这家伙到了晚上才回来,还一脸喜气洋洋:“郎君,娘子可了不得了,做了行首呢,小的到家的时候,说禁中的军服准备让娘子她们做呢,娘子正分摊给了好几个铺子,那些人啊,送了好些东西来。有人送的胡椒,有人送茶叶,娘子不要,他们放下东西全跑了,说娘子带着他们发财,亲自谈下禁军的生意,怎么能让娘子白白耗费心血。这可不,娘子让小的和陈小郎还有罗叔几个搬东西到库房房里,忙活了半天,又说是阿盈的生辰,娘子让橘香姐姐做了好些好菜,小的就留下来吃了过来的。”
半个月不在家,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啊。
蒋羡忙问道:“那娘子有没有提到我呢?”
刘豆儿一幅郎君不省事儿的眼神看向他:“娘子好忙的。”
“我也很忙的,好不好?”蒋羡真想回家,家里太热闹了,在刘家读书除了枯燥无味,就是各种礼仪应酬,唉。
但是他还得按捺住不动,否则刘计相肯定觉得他浮躁了。
但是内心他对娘子还是有点委屈的,他可是最忙的时候都能想着娘子,娘子倒好,忙起来就忘记他了。
锦娘当然没有忘记蒋羡,只是她还真的有点忙,这次帮禁军争取做军服的事情,她的店里没有承包,但是有七家绣铺承包,这些人正好忙不过来要找绣娘,锦娘便把那些无业的绣娘甚至是静安都一股脑的推荐过去。
晚上,看着大家送的礼过来,这年头胡椒很贵,这是绮罗阁送的一斤,锦娘知晓这胡椒胡椒每斤三贯,是招待贵客用的。她这次不仅把文绣院的活计包给了绮罗阁,还把军服也包了一部分给她们,所以人家投桃报李。
除了行会的事情,锦娘也得赶制小黄鸡的童装,看到女儿的那一刻,她想起丈夫还在刘家。
“小郎进来。”锦娘喊道。
陈小郎忙道:“娘子,何事吩咐?可是去发布什么?”
锦娘捂嘴直笑:“真是个官迷,你的瘾倒是大。我是说姑爷在刘家,等会儿我打点些东西过去。我不说,你们浑然都忘了似的。”
陈小郎挠挠头,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姑爷的确人不错,但他毕竟是娘子的人。
如今蒋羡住在人家刘家,年节的节礼她怎么可能不备下呢?干果两盒、鲜果两盒、上等酒一坛、作画的素绢小绫各一端,再有精美荷包六对。黄家也是这般送去的,毕竟人家当时把蒋羡收入门下,还有肖翰林、状元府等地再有婆家、丈夫姻亲朋友家中。
自然锦娘给蒋羡送去了他爱吃的煎鹌鹑一份,酥黄独一盒。
蒋羡去了刘计相书房之后,正和刘大郎君在说话,听说锦娘送了节礼过来,又给他也送了吃食来。
刘大郎君还道:“你过几日就要回去了,弟妹却还惦记着你,也不知送的什么好东西过来?”
这下蒋羡吃独食也不成了,让人打开食盒一看,都是他最爱吃的菜,也只有娘子一直记得。刘大郎君这样的家世,自然什么都不缺,但自古隔锅香,人家的最好吃,他吃的很起劲,还感叹:“我也吃过酥黄独,就是没吃过这般好吃的。”
“等我回去问问娘子,问她在哪儿买的,再告诉大兄。”蒋羡笑道。
娘子每去一处地方吃到什么都会带一份给他,若是他也觉得好,娘子都会记下,日后替他送过来。他发誓,成亲之后吃的美食比婚前吃的多多了。
倒也不是银钱的问题,而是婚前每次聚会都是吃的那些地方,娘子却是不管贫贱,东西好吃都会去尝。
刘大郎君颔首,又看了看外面:“去岁天儿暖和,皮袄穿着都热,今年却是和前年似的,冷的很。”
“是啊,我听说医馆说因风寒染上肺疾的人也不少。”蒋羡说到这里,又想起妻女在家,不免想着回家的时候带些药材回去。
二人说了几句,下人过来说荀大娘子的弟弟过来了,刘大郎君又去见自己的小舅子。
荀大娘子本身官宦人家出身,嫁的人家也是相府门第,她靠在榻上,把十三贯一斤的三佛齐的乳香放入哥窑灰青釉海棠式炉中,不一会儿便有丝丝缕缕的幽香传出。
她的年纪比锦娘大三岁,但与锦娘晚婚不同,她已经是成婚十年了,膝下虽然有一子一女,但也有烦心之事。公公虽为高官,但丈夫快而立之年,却依旧读书不成,若将来只能恩荫出仕,恐怕也没什么大出息。
或许这般才是刘家招揽几位读书上进的亲眷的缘故。
可荀大娘子认为招揽再多这些读书人,还不如自己奋发。
众人也知道荀大娘子的手段,上回有个稍有姿色的丫头因为被刘大郎君收用,次日就被打了板子赶出门去,连蒋羡这样生的俊美的郎君被她怀疑也被赶出去了。
也因为如此,刘大郎君在外置了外室,荀大娘子也管不过来了,只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现在反倒宁愿是蒋羡和刘大郎君有事儿了,至少蒋羡是男子,不会弄出孩子来。
偏偏蒋羡现在还真不是,人家虽然俊逸不凡,可其妻却是美貌出众,便是她派过去伺候的美貌丫鬟,蒋羡也是不多看一眼。
荀大娘子都想像锦娘取经了,可惜她上门很少,说话也很有分寸。
现下是有外室按捺不住,有了身孕想进门,荀大娘子自然烦恼不已,今日也是请自己兄弟上门敲打一番。
敲打其实也只是延迟外室进门罢了。
锦娘这边也是很忙,除了行会的事情还有便是自家铺子的活计,如今南城高家的儿子周岁,在魏家绣铺定了三套上好的衣裳,悯芝缝制好后,锦娘在上面绣。
别小看这三套衣裳,一套十二贯,三套就三十六贯。
为了早日完成,锦娘晚上开始赶工,反正蒋羡也没回来。罗妈妈正陪着锦娘说话:“如今您比先前忙了许多。”
“是啊,这也没法子,家里家外的到处都要用钱。您不知道就节礼耗费了快两万钱。”
对罗妈妈这样的蒋家的下人,就别装富,多说说难处。否则传回蒋家,还真的以为自己赚钱很容易。
罗妈妈心道夫人还是有先见之明,否则她这么一去,六老爷另有新欢。哥儿可怎么办?他还这般年轻,中进士不知道是何时的事儿,多亏了魏家娘子打理。
蒋羡是小年时回来的,回来后便和锦娘说起了刘家为了外室进门的事情在闹。
“不会吧。”锦娘想这些什么外室的事情离自己太遥远。
蒋羡则有自己的想法:“其实我想也是为了对抗荀大娘子吧,就像我爹为何最后同意娶郑娘子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