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越是把淘汰路线给她规划得明明白白，凌穗岁就越是斗志昂扬。

　　她对此没有异议，奚羽也同意了。

　　导师说了开始，凌穗岁就立刻进入状态。

　　奚羽正要说台词时，她一个眼神扫过来，硬生生将她想好的台词给堵住。

　　这种被审视、被打量的感觉，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你怎么才回来。”凌穗岁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满，“我在家长群看过你的考试成绩了，考成这样都有脸出去玩，你还有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

　　这段斥责的台词实在太经典了，再加上凌穗岁的语气又那么严厉，奚羽被她勾起了童年的阴影，表情看上去都有点愣愣的。

　　凌穗岁才说了一句话，奚羽就已经接不住她的戏了。

　　“我问你，你今天去哪了？”

　　“我，我就……额，那个，我和同学在附近吃了点东西。”

　　奚羽这句话说得有点急，然后她又说：“你能不能别管那么严，我是活人，又不是机器，也需要自由的。每天被你这么管着，我简直活得像个傀儡！”

　　奚羽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但她选在这时候就爆发，不仅没有将表演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反而让底下的选手们感觉头顶冒出好几个问号。

　　导师团的林雪兰更是痛苦地闭上眼睛，凌穗岁开了好头，但奚羽一开口，整个表演的节奏都乱了。

　　她知道奚羽在台上被压制了很着急，但在一场演出里，可不是谁吼得越大声，就越能得到观众的认可。

　　刚才的事情相当于，凌穗岁就简单一个平A，奚羽被吓得着急忙慌把大招交出去，台词又这么青春疼痛，那接下来还怎么演！

　　——凌穗岁当然不能顺着这个点和奚羽吵架，这样她俩绝对会显得为了吵而吵。

　　听到奚羽这么说，她先是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尽管凌穗岁还没用语言回应，但她脸上的震惊和失望，依然堵住了奚羽接下来的台词。

　　“你说什么？”她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刚才说……你觉得自己是傀儡？”

　　气场压制，并不一定需要大吵大闹，以柔克刚也是制胜良方。

　　凌穗岁的戏接得很好，尽管她的年龄比奚羽还小，但看着她的脸，选手们就是能相信，她是一个被女儿伤透心的母亲。

　　她深深地叹气：“奚羽，我为了你辞掉了工作，也拒绝了身边所有人生二胎的提议，我就想好好照顾你，把你培养成材，结果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完了——凌穗岁光是坐在那，奚羽都有点怕她，当她抬出亲情压制时，奚羽的大脑就更是转不动了。

　　在接下来的表演中，奚羽的情况非常糟糕。

　　她要是能被凌穗岁带着走，那还好一点，最麻烦的是她根本没入戏，甚至是凌穗岁给她说台词的机会，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奚羽在台上也着急啊，但她越着急，各种嗯、啊、哦的语气词就越多，听起来支支吾吾，和凌穗岁的流畅输出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这时候导演能喊个停，让她仔细琢磨一下剧本，找表演老师请教一番，奚羽或许也是能演好的。

　　但这就是即兴演出的意义所在，只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上场，才能检验出演员的真本事。

　　由于对手戏演员比较拉跨，即使凌穗岁尽力抢救，这段表演的效果依然很难看。

　　坐在导师席上的几人，更是生无可恋。

　　本来以为新人演员的水平都差不多，谁走谁留不是大问题。奚羽的实力确实符合他们的印象，但凌穗岁超过太多了！

　　此刻他们心里不免怪上奚羽和华彩影视，就非得是凌穗岁吗？你们倒是挺会挑！

　　现在好了，弄成这个样子，谁还敢说奚羽的表现比凌穗岁好啊？

　　几位导师看似在讨论该让谁留下，实际上正在互相推让，待会该由谁来开口。

　　齐萱不屑一顾：“你们真的要让凌穗岁淘汰吗，该走的明明就是奚羽。”

　　伍光济：“……其实，她的演技倒还不至于排倒数。”

　　虽然奚羽被凌穗岁秒成渣，但试问在座的哪一个选手，又能和她的演技是一个level呢。

　　“那是你们出的题，又定了那样的规则，能怪谁呢？”

　　高轩：……

　　又不是他非要为难奚羽，这个超出其他选手难度的题目，是奚羽团队主动要求的。

　　华彩本来想给奚羽立美强惨逆风翻盘人设，却挑错了对手，在凌穗岁这里惨烈翻车。

　　齐萱意志坚决：“反正我坚决不同意淘汰凌穗岁，不然这个节目就太可笑了。”

　　“我可提醒你们，就算谈了再多的条件，也得考虑一下名声问题吧？”

　　话虽如此，但……

　　在他们无比纠结，陶伟甚至想以“素材缺失”为理由，让这两人重新演一段时，凌穗岁举起了手。

　　她说：“老师，其实我目前还在读大三，学校的课程还挺紧张的。薪火相传是一个很好的平台，我很荣幸能来到这里，但我觉得，奚羽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

　　凌穗岁看向奚羽，笑着说：“我愿意把晋级的机会让给她，让她留下吧。”

　　听到了吗？她说的，是“让”字。

　　这是她的实力能够得到，却不稀罕的东西。

第92章

　　任凭她手段高超，奈何对方演技碾压

　　凌穗岁这话一说，几位导师都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们不用再承担“名声受损”的风险，陪着奚羽和节目组硬走剧本了。

　　至于奚羽没能达成想要的效果——拜托现在谁还有心情管她啊。

　　这事说来说去，那也是她自己不争气，以及挑错了人，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凌穗岁知道，这段一定会播的。

　　奚羽能让节目组配合行事，是因为她团队编的剧本能带来话题引流，让节目组出于“共赢”的角度去考虑；

　　她虽然改变了结局，但这样播出也照样有热度。只要能上热搜，能让节目一炮而红，陶伟根本不会介意被祭天的是谁。

　　真正的“太子”拿的是全场最高分的好人设，凌穗岁是节目组的工具人，奚羽也是。

　　这事就这么定下，不过凌穗岁观察到，齐萱好像不太满意，只是没说出来。

　　嗯……见识过节目组的作风后，齐萱不想开口是很正常的事情。

　　本期节目录制结束，嘉宾们摘下麦克风，各自离开演播厅。

　　凌穗岁余光瞥到什么，就找了理由让张可馨先走，她晚点再去找她，今晚大家一起吃个饭。

　　无人的转角，凌穗岁停住脚步。

　　奚羽神色复杂地走了出来，她嘴唇微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和她刚才在台上的状态倒是挺像的。

　　“你有事找我？”凌穗岁平静地问。

　　“……不是我的主意。”

　　她想了半天，只说出这句话。

　　凌穗岁挑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有点良心，但不多？”

　　“主意或许不是你想的，但如果你坚决不答应，公司会不顾你的意愿强行安排吗？”

　　“节目录成今天这个样子，不是因为你退了一步，而是我自己有本事。换成其他人，恐怕都要成为你营销炒作的垫脚石。”

　　“如果你是想消除负罪感，获得些心理安慰，那你找错人了。”

　　凌穗岁转身就走，并没有和她多说。

　　奚羽又要当利益既得者，同时还想占领道德高地，哪有那么好的事？

　　和好是不可能的，奚羽团队都已经主观故意针对她两次了，现在才想来修复关系，未免太迟了点。

　　凌穗岁都往停车场方向走了，结果路上又被齐萱叫住。

　　……好吧，看来她想离开这里，似乎没那么容易。

　　齐萱的辈分摆在这，凌穗岁不可能不给她面子，她本来想着找个咖啡厅坐下聊，齐萱却表示不用这么麻烦，她就找她说几句话。

　　齐萱一开口就直入主题：“对于今天的事情，你是事先不知情，还是配合演出炒作？”

　　“我不知道。”凌穗岁摇头，“事实上，我签合同的时候，这节目的导演还不是陶伟。”

　　如果知道是他，她就算想和玉米视频建立关系，也绝对不会来。

　　就算炒作话题是综艺节目常用的套路和手段，但陶伟的下限也比同行低得多。

　　凌穗岁在说话时，齐萱盯着她的眼睛和表情，确认了她没有说谎。

　　这就好，齐萱松了口气。她就怕今天折腾下来，只有她一个人是小丑，其他人全是串通好的。

　　齐萱又接着说：“你为什么要主动给节目组台阶下？如果你坚持，我会为你讨一个公道，奚羽的演技就是不如你，该走的人是她。”

　　她补充：“唐冰也不会坐视不理。”

　　听她这么说，凌穗岁倒是想起唐冰对齐萱的评价了。

　　唐冰说，她的性格很倔，只认自己的死理，在有关于表演的事情上尤其执着。

　　这么看来，老师倒是一点都没说错。

　　凌穗岁想了想，回答：“齐老师，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认为，不是什么事情都值得争个高低的。能不能留在这个节目，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离开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既然她已经完全证明了实力，自己走，还能卖几个人情，但闹到不留颜面的地步，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在自身还不够强大时，凌穗岁更在意的当然是利益最大化。

　　再说了，如果连淘汰与否都要惊动唐冰为她撑腰……那也太给这个破节目抬身价了，凌穗岁发自内心觉得它不配。

　　一个综艺的晋级名额而已，哪里就值得她撕破脸面去争了。

　　齐萱站直，定定地看着她。

　　如果是二十年前，她会和她争论，但随着岁月流逝，阅历增长，齐萱的心态也发生了改变。

　　“我理解……明星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并不如演员那么简单纯粹。你确实是唐冰带出来的学生。”

　　凌穗岁一时顿住，这话提到了唐冰，就涉及到她们过去恩怨，已经不是对她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