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穗岁刚被威亚师放下来，她就赶紧上前。左手是绿豆沙，右手是电解质水，口袋里还揣着一盒藿香正气口服液。

　　“岁姐，你还好吧？”

　　凌穗岁擦了擦汗，她常年健身，没那么容易中暑倒下。

　　反倒是她的同事们……芮陟等人看上去都快虚脱了，情况明显不是很好。

　　棚内热到什么程度呢？她每次落地，化妆师都要来给她补妆。哪怕是最持久的粉底，也撑不住她脸上汗如雨下。她的后背更是彻底湿透，要是把背心脱下来拧一拧，估计能挤出不少水。

　　高温给剧组拍摄工作带来很严重的debuff，演员脸上全是汗，在镜头里变得很油腻，中暑带来的头晕恶心等症状也影响了演员表现。

　　比如——在之前的拍摄中，芮陟出错的频率其实很低，但今天他频频忘词，动作也不到位，身为对手戏演员，凌穗岁不得不陪着他熬。

　　芮陟很惭愧，但他越ng越着急，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要不是导演中途叫停，让他先休息会调整状态，差点就要形成恶性循环。

　　凌穗岁挺无奈的，摄影棚空调出了问题，却没有能力调整拍摄通告，显然是统筹失职。但这会再去指责统筹没有意义，剧组也不可能临时改期，那样造成的损失太大了。

　　唉，可惜没有把天线的那位统筹挖过来，丰收传媒副总的岗位还不足以打动她。

　　凌穗岁虽然惋惜，却也能理解。天线毕竟是大平台，人家能在大厂混到这个地位，没必要跳槽去小公司，目前丰收传媒的体量，和天线视频没得比。

　　“墙角挖不动，还是得培养自己人。”凌穗岁先是自言自语，又看向齐晓晴。

　　“晓晴啊，你跟我也进了好几个剧组，对统筹工作有什么想法吗？别紧张，你可以多观察，从中层岗位做起，不会让你一上来就总揽全局的。”

　　齐晓晴的心跳有点快，走统筹这条职业发展路线，当然比一直当助理更好。

　　岁姐说她行，她就一定行！

　　正好，凌穗岁明年要休息。没有繁重的行程，更方便助理交接工作。

　　对未来的展望只能转移一时的注意力，持续高温还是把凌穗岁的思绪逼回现实。

　　她拿着小风扇猛吹，听导演过来讲动作戏。因为太热了，平时喜欢插科打诨的同事们都很安静，只是看起来很没精神。

　　在剧组另一边的角落，已经因为中暑倒下三个了。有一位工作人员体型较壮，还是用担架抬出去的。

　　说实话，凌穗岁很想多休息一会。但她知道，全剧组的人都在看她。因为她亲自上阵不用替身，所以其他演员也都在咬着牙坚持。

　　在《瑶台录》剧组，一番女主的意义不仅是名字排在最前面，更是整个剧组的定海神针。如果连她都失去斗志，其他演员更会不由自主摆烂，那样拍出来的效果肯定不好，相当于大家今天白辛苦了。

　　所以，在导演用眼神询问她状态时，凌穗岁毅然点头。

　　“开始吧。”

　　嘉月的这场战斗戏有两个难点，一个是躲避攻击、寻隙反击的长镜头，另一个则是吊着威亚起跳，借力从后背扑杀敌人。

　　这些动作都是武术指导根据嘉月的角色特点，结合狐狸的捕猎过程设计而成。在角色设定中，九尾狐嘉月能够预知危险，提前洞悉对手的出招方式，并捕捉到对方的致命弱点。她的打戏以躲为主，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必定击杀。

　　凌穗岁喝了口水，又补了一次妆，站在点位上开始表演。

　　长镜头的容错率是零，只要有一丁点失误就要重来。凌穗岁穿着戏服，不断下腰、侧身、花式走位，扎实的武术功底在这一刻发挥了重要作用，她的闪躲动作看起来无比轻盈，松弛自在。

　　虽然她在躲，但躲避攻击也是分类型的。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仓皇逃窜的紧张感，反而是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是在消耗对方体力的狡黠灵敏。

　　旁观的芮陟再次叹为观止，他的心中升起紧迫感，积极进取的心态战胜了高温带来的负面作用。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其他演员虽然不懂凌穗岁这套动作的含金量，但氛围都烘托到这了，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凌穗岁这条长镜头拍了三遍，导演认为已经很好了。她亲自走到监视器前回看一遍，才放下心来。

　　到了后背扑杀那场戏，反而比长镜头更难。她要吊着威亚快速降落，双手按住对手戏演员的肩膀，再以身体重量将他扑倒，干脆利落地对着他的脖子砍一手刀。

　　这个镜头还有一个定格画面，导演希望她能模仿狐狸捕猎时的眼神。凌穗岁看了参考图，表示自己知道了。

　　为了表现出轻而易举、一击毙命的感觉，凌穗岁吊着威亚飞了九次。其中有三次，她落地的位置都不准，有一次威亚师没控制好速度，她直接摔地上了。

　　那一刻，齐晓晴呼吸都快停止了，这下面只有绿幕，可没铺软垫啊！

　　万幸，凌穗岁在练马术时学过怎么应对摔马，在快要着地时，她的身体先于大脑给出了反应，保护好了自己。

　　一大群人全围了上来，制片人着急地询问要不要打120，被凌穗岁制止。她让大家先散开，棚里已经够热了，再挤在一起，她没事都变成有事了。

　　见她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众人才松了口气。凌穗岁摸了摸头顶的发包，之前还嫌它太厚实太热，刚才那一刻才知道真材实料的好啊。

　　凌穗岁从地上起来，甚至都没休息一会，就紧接着继续拍摄。

　　第九次，凌穗岁终于拍出了自己满意的效果。她如释重负，胸口那块大石落下的同时，之前处于专注、兴奋状态而被暂时压下的疼痛反馈，也传导到她的大脑神经。

　　她在棚内又热又痛，突然还感觉恶心乏力，呼吸困难。凌穗岁想要找张椅子坐下来缓解一会，但她惨白的脸色已经快把导演吓坏了。

　　齐晓晴赶紧扶住她的手臂，一大群人又乌泱泱地围了上来。

　　凌穗岁本来就难受，周围的空气还越来越稀薄，混合着大家的汗味更是让人窒息。

　　……这次，凌穗岁真的晕过去了。

第213章

　　《完美人生》大结局reaction

　　其实，凌穗岁昏迷的时间还不到一分钟。

　　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的确有很多人着急地围上来，因为她的身体情况牵动着太多人的利益。不过在齐晓晴大声喊话让他们散开后，众人又恢复了理智，给剧组医生留出一条通道。

　　医生查看了凌穗岁的情况，宣布她只是中暑而已。这句简单的话在现场，简直宛如天籁，无数人被拉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放回去了。

　　他们迅速扯下她的发包，用担架把她抬到外面的房车上。齐晓晴准备把她的戏服脱下来时，凌穗岁就醒了。

　　“岁姐，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房车内空气还行，凌穗岁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坐起身，把戏服换下来，顺便让齐晓晴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还好，只是局部有擦伤，情况不算严重，医生也来看过，做了点简单处理。

　　尽管剧组三令五申，不准将这件事外传，但还是阻止不了“凌穗岁受伤”的小道消息满天飞。

　　她躺在担架上的照片被传到网上，有这开局一张图，她的情况就逐渐从“中暑”发展成“重病”，天上掉下来脸着地，而且还进了icu，医生正在全力抢救的那种。

　　凌穗岁刷到相关动态时，都有人说她命不久矣了。消息传得很快，列表里也有不少好友问她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受伤很严重？不会真毁容了吧？

　　凌穗岁：……

　　谢谢大家，她还好端端地活着呢。

　　她发了张自拍报平安之后，粉丝确实放心了，但《瑶台录》官博的评论区依然处于沦陷状态，工作室的私信栏也卡到根本打不开。质问的邮件如雪花般飞往玉米视频的邮箱，从平台到项目组的压力都不是一般大。

　　如果粉丝只是发泄怒火，骂点脏话，平台大不了就当做没看到。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岁丝圈子里人才济济，很快就有人根据传出来的消息，向平台指出了实质问题：

　　摄影棚内空调设备运转不良，是影视城的责任，理应由他们负责更换场地，或者赔偿停工损失。为什么《瑶台录》剧组不向影视城争取？

　　这可是玉米视频的S+大项目，不是哪个小公司的小剧组。如果连《瑶台录》都维权困难，真的还有剧组敢去这个影视城拍戏吗？

　　以及，凌穗岁在吊威亚过程中突然急速下落，究竟是操作问题，还是设备问题？剧组的操作人员是否具备专业水平，威亚设备是否完好无损？

　　说得严重点，剧组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了凌穗岁的生命安全。被触碰到底线的岁丝一点就炸，用实际行动告诉平台，敢对凌穗岁不好，你们算是踢到铁板啦。

　　平台先后压了三次热搜，岁丝就换了十几个词条，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玉米视频的ceo找到凌穗岁团队那边，童晓曼说了一箩筐好听话，但没做出任何保证，话里话外也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骂的可不是只有平台，工作室也被岁丝骂惨了。没有谁想戴上“废物”的帽子，工作室也在等待玉米视频的交代。

　　事情的真相，玉米视频倒是调查出来了。影视城的空调确实是突然坏的，不过统筹和制片等人都收了钱，这事也就含糊地过去了。

　　他们当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影视城的中央空调是这几年才装上的，以前没有这玩意，其它剧组不也都这么过来的吗？

　　明星们要是熬不下去，那就让替身上，这都是剧组惯例了，委屈谁也委屈不了208，但谁知道凌穗岁的敬业口碑竟然不是靠营销，是实打实的啊！

　　至于威亚设备，也不是真的坏了，剧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坏机器来用，就是保养得不太行，又撞上运气不好，操作过程中卡了一下……这方面细查下去，估计牵连的人有点多。

　　家丑不可外扬，玉米视频不可能把这些事写在公告上。他们只能用最卑微的语气写道歉声明，在内部狠狠处罚了几个涉事负责人，并向丰收传媒置换了不少利益，才换得凌穗岁工作室出面安抚粉丝，让这件事情过去。

　　换了几个负责人后，《瑶台录》剧组的氛围和风气倒是往好方向变化了。这充分证明，世界也可以不是草台班子，全看当事人用心与否。

　　难怪圈内混到头部的演员，总是倾向于自己组班底，或者干脆兼职幕后。就算演员是艘大船，船上全是混子，没人划桨也不行啊！

　　童晓曼还调侃，这就是她太能扛剧的坏处了——凌穗岁能扛动的下限固然让人安心，但倘若剧组没有扑街压力，人类就会被激发出惰性本能，侥幸心理也会被无限放大。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凌穗岁总不能故意扑一部剧，来证明自己并非无所不能吧。

　　“其实，你可以考虑把事业重心往电影那边放了。”

　　和她聊天时，陈越宁这样说道。

　　他俩坐在临时搭起来的摄影棚里，面前还放着个电视。

　　这里是天线视频的地盘，这会临近《完美人生》会员结局，恰巧两位演员目前在同一个城市拍戏，天线就请他们坐到一起，录个大结局的reaction。

　　一集电视剧没有很长，就算加上妆造和拍摄准备，时长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凌穗岁就答应了。她挑了个通告不多的日子，陈越宁也能配合她的时间。

　　目前视频还没播，现场在调整道具和打光，两人就开启闲聊模式。

　　凌穗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

　　除了电影的商业模式更直面观众外，国际传播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她在国内的基本盘已经足够扎实，可以在此基础上横向发展，进一步辐射自己的影响力了。

　　陈越宁用唇语祝贺她，说她是未来的欧洲三大影后，被凌穗岁推了一把，禁止毒奶。

　　正式的reaction录制马上开始，两位演员正襟危坐。虽然这是他们演过的剧本，但电视剧的成品是镜头语言的二次加工，他们对接下来的内容也很好奇。

　　在前面的故事中，只要大程回忆过去，她就能同步小程的记忆，她的生活也会因为小程的不同选择而发生微小改变。

　　但在倒数第二集 的结尾，大程发现记忆内容突然断裂，她已经无法得知小程的动态了，“生活系统”也消失了。

　　最新一集，自称是“管理者”的家伙告诉她，它是来自一千年后的高科技ai，之前的“生活系统”其实是某个科学家为了探索多重宇宙，而向她发送的研究工具。

　　程以沫是被选中的实验者，但很遗憾，这种行为并不合法。程以沫的行为不仅仅影响自己，蝴蝶翅膀带来的连锁反应难以计算，所以，“管理者”必须中止另一条世界线对本时空的覆盖。

　　电视机前，凌穗岁托腮：“我当时不是很懂这个逻辑，还特意查了一些关于平行时空的资料……结果越看越迷糊。”

　　“管他呢。”陈越宁边剥葡萄皮边说，“一千年之后的科幻世界，基本是纯想象了，说不定是编剧胡扯的。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人类真的能繁衍到那个时候吗？”

　　凌穗岁也在思考，两人针对这个话题聊了一会，直到被工作人员举牌提示后，才将话题转移回剧情相关。

　　唉，熟人局虽然省去了破冰的尴尬，但有时候也太容易跑题了。

　　电视里，程以沫激动地质问“管理者”，难道他们用一句“监管失误”，就可以这样玩弄戏耍她吗？那她为了改变未来，让自己拥有更完美的人生，千方百计引导小程去做任务的辛苦又算什么？

　　她的台词有些颤抖，这段表演紧紧牵动着观众的情绪。哪怕是只能看到电视机背面的摄像师，光听里面传来的声音，就能感受到角色身上巨大的绝望。

　　“管理者”给了程以沫选择，如果她真的那么想要被改变的未来，那她可以穿越到另一条世界线去。但它也强调，它不对她未来的处境负责。

　　未来的程以沫——更准确地说，是小程长大之后。她不一定会按照她心中的设想生活。可能更好，也可能更坏，她的亲人朋友可能还在，但也可能要面对截然不同的陌生环境和人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