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他们想和凌穗岁增进感情，不可能不给她面子，另一方面，在欧三拿奖这么光荣的事，谷思则等人本来就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到处嚷嚷，如果条件允许，甚至想做成绶带挂在自己身上。

　　后面这句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他们确实是见到谁都想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新电影拿金熊奖了？柏林电影节的最高奖项哦！

　　不到一天时间，凌穗岁的私聊列表再度被红点淹没。她还看到了唐冰转发的推文，电影学院官微把恭喜《嫁不出去的姐姐》拿奖的内容写在头条，很快就累积到了十万加的阅读量。

　　再刷朋友圈，原来大家都在转发。凌穗岁的同学群，严思菱的同学群，还有张浩宇的同学群等等，也全是这条推文和各种恭喜的刷屏。

　　这阵仗确实好大，凌穗岁上次拿戛纳影后时，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不过也正常，之前是她一个人拿奖，周围人又已经习惯了她的优秀，她获得再好的成绩也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而这次《嫁不出去的姐姐》的导演毕业于电影学院，一番女主毕业于电影学院，主演列表里电影学院毕业生的含量也很高，这说明什么？说明学校培养的人才非常优秀啊！

　　校长乐开了花，虽然他没参与影片制作，此时也觉得与有荣焉。

　　他最近几天没别的事情想做，就想去拜访其它几所艺术院校的校级领导。事先声明，他绝对没有炫耀的意思哈，就是这些毕业生做出了好成绩，给华国电影争光了，他特别想让更多人都能分享到这份喜悦。

　　什么三大院校谁领跑，什么今年的考生更倾向那哪个，什么录取分数线可能会涨之类的事情……校长能有什么坏心思，他怎么会主动提到这些话题呢。他只会安慰他们，别往心里去，这些都是网友们乱说的。

　　虽然你们没有凌穗岁，没有严思菱，没有点赞破百万的招生视频……但你们的学生还是很优秀的嘛，只比我们差一点点而已。

　　虽然校长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但他已经把心里话写在了脸上。几所大学的校领导当面笑嘻嘻，背地里无不咬牙切齿，骂得特别难听。

　　不就是在豆子上点赞破百万的招生视频吗，有本事你们别放凌穗岁的“欢迎报考电影学院”啊！就这一条素材，电影学院已经重复使用好几年了！要不要脸啊！

　　名人，其它学校当然也有。中戏和上戏开始在毕业生里疯狂摇人，名气不够还不能用数量来凑么？区区百万，只要用心，他们也能拿下。

　　电影学院的校长听到之后就哼了声，不就是摇人吗？大家都是有积累，有沉淀的知名院校，怎么能因为一时意气，就做这种幼稚攀比的事情。

　　——身在美国的凌穗岁，对忽然收到的招生片视频录制邀请非常疑惑。

　　她肯定愿意帮母校做宣传，但这时间点就很奇怪……艺考报名结束了，也考完了，高考还没开始，填志愿更是早得很，怎么挑在这时候找她。

　　就算要提前收集素材，也不至于提前三四个月吧。这点小事，她几分钟就搞定了，不会推辞的。

　　好吧，夏天和她说了之后，凌穗岁才知道电影得奖的事在几个学校间带来了点连锁反应。主要是几个学校难分伯仲很多年了，今年电影学院忽然秀了一把，其它院校可不就酸溜溜的么。

　　要是凌穗岁一个人强，还没那么让人眼红，可她自己投资、主演一部电影，还能拉扯上师弟师妹，这就很让人羡慕。

　　严思菱一部成名，张浩宇也在电影圈有了立得住脚的代表作，谷思则、陶静圆梦柏林，季书妍、冯荔崭露头角……当初没能争取到电影角色的演员，这会还在捶胸顿足，万分惋惜。

　　三月初，凌穗岁就暂时离开伯班克，回到了国内。

　　她此行还带着她的武打老师，而且向剧组承诺不管在哪里，都绝对不会落下训练。

　　迪兰德对她可太放心了，其实她目前的水平完全达到、甚至超出了导演的预期，就算她摆烂也不影响拍摄效果，是她自己执着于精益求精。

　　而且，很多人觉得吧，如果他们连凌穗岁的自律程度都怀疑，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事情了。

　　凌穗岁回国后的行程非常紧张，因为《嫁不出去的姐姐》已经确定了上映时间，她不仅要跑宣传，还得参加点映路演，还要看网友评价，并且要履行自己坚持训练的承诺。

　　在这样紧凑的时间安排下，当电影学院的校领导热情邀请她回校办讲座，宣传新电影时，凌穗岁还是答应了。

　　不过，他们提了一件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唐冰代为转达：“穗岁啊，你要不要当表演系的客座教授呢？”

第313章

　　女性题材，热门总比冷门好

　　对这个提议，凌穗岁犹豫了。

　　其实客座教授并不是大学职称体系的“教授”，被邀请者也可以是社会人士。这里的“客”，和拍戏时客串的“客”基本是一个意思。

　　客座教授通常不会给学生上课，而是不定期来受聘高校作学术报告或举办讲座。虽然它不算一个很正式的职位，不过凌穗岁仔细考虑过后，还是婉拒了。

　　如果学校请她来开讲座，她有空的时候很乐意来，但顶着这个名头，她就不能简单的以师姐的身份畅所欲言，心态变化后，心理压力会变得很大。

　　凌穗岁很谦虚地表示：“我觉得凭我目前积累的经验和知识，还撑不起这个客座教授。而且我想多沉淀几年，不急着当老师。”

　　唐冰说她偷懒，凌穗岁则表示自己冤枉。

　　她解释：“因为我的老师是您嘛。有您珠玉在前，让我觉得当老师是一件门槛特别高的事情，我都想象不到怎么才能做到这么好。我在您面前，难免自惭形秽。”

　　唐冰笑骂她：“我看你这几年别的没学好，光学会这种油腔滑调了！”

　　师生俩唠了会嗑，凌穗岁热情邀请唐冰客串她的新电影，扮演李茉的母亲，也就是“李”。

　　唐冰表示没空，她今年很忙。她有自己的话剧巡演，还有一部去年拍的电影要上映，也有几个行业巨头公司想找她当导演，拍新片子。

　　凌穗岁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作品？”

　　“挂羊头卖狗肉的女性题材作品。”唐冰耸了耸肩，“给我递本子时，说什么女性主义的作品要找女导演拍，结果我一看内容，老掉牙的男性视角救风尘。你猜怎么着，人家还说要向大侠无忧那样，争取奖项和票房都拿到呢。”

　　啊？凌穗岁的第一反应是，无忧没惹你们啊。

　　不过这种事，其实她也见多了。谈到打着“女性主义”作品旗号的剧本，她说自己也收到过一箩筐，要么质量太差，要么就和唐冰说的类似，只想蹭这个题材的热度。

　　唐冰又说：“从市场的角度来说，这种事是双刃剑。首先证明这样的电影赚到钱了，其他人才会蜂拥而上，从电影想表达的东西来看，热门总比冷门好。有讨论，她们的声音更容易被听见。”

　　“但无论什么题材，只要人多，就会出现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情况。说实话，你和严思菱的作品上映的时机特别好，我希望它能起到一个良好的示范作用，引导观众为好作品买单，制片方才会有动力去提升电影质量。”

　　凌穗岁心想，她觉得一部电影没有这么强的效果，但她很愿意成为“良币”的其中之一。

　　这既是她的荣幸，同时也是她的责任。

　　她问：“老师真的不打算再拍那种，大制作的商业片了？”

　　“嗯，拍昭将时太累了。这部电影我筹备了很多年，以为最累的是导演的专业部分，没想到那反而是最轻松的环节。”

　　唐冰揉揉眉心，“只要回想起我为了这部电影是怎样到处奔走，打通关系，怎么和投资方吵架一样的商量，不让他们乱加人乱改剧本，我就没有完全没有再来一次的欲望。还是小成本好，投资少就意味着事少，我一个人说了算。”

　　对这点，凌穗岁也很有感触。她和严思菱带着团队商量改剧本时，几天内就能搞定，在迪兰德，更小的改动量需要的时间是半个月起步，因为有太多人需要知情把关了。

　　“但他们想找我拍大制作，也不是不行。”唐冰话锋一转，“找你来演女主角，片酬这项就不可能是小成本。”

　　凌穗岁声明：“不一定，我拍姐姐时的片酬就很低，这个要分情况的。”

　　唐冰挑眉看她——《嫁不出去的姐姐》就是丰收传媒主投的项目，她直接赚票房收入的，这能一样吗？

　　凌穗岁试探地问：“老师是不是有不错的剧本？您找我共同投资啊，只要剧本合适，不仅我能演，我公司里好几个女演员也都能演，打包进组片酬很便宜的。”

　　“确实有一个，但不用你投资，青禾传媒有意往电影方向发展，他们愿意主投主控。”

　　青禾啊，提到这个名字，凌穗岁一点也不陌生。

　　如果她没记错，唐冰在这家公司有股份，《金榜题名》就是青禾投资制作的。好多年过去，这部剧的长尾播放依然能打，每年都能给青禾传媒带来不菲收入。

　　青禾当初看中的是唐冰，没想到扮演张紫涵的凌穗岁会红到发紫。只要她屹立不倒，《金榜题名》就永远是青禾的养老保险。

　　现在这个市场越来越细分的大环境，青禾传媒还想进军电影业，第一部 作品其实只想试个水。但如果能请到凌穗岁，那就不一样了。

　　在内娱，凌穗岁的片酬从来不是问题，难的是她压根不给别人拿钱砸她的机会啊。

　　无数同行哀嚎，从前就和凌穗岁合作过的平台和公司，运气真是太好了。

　　唐冰给凌穗岁发了剧本大纲，凌穗岁接收文件后，才想起自己说过的“休息两年”。

　　嗯……她之前说的是非必要不接戏，但唐冰的作品不一样嘛，凌穗岁很相信老师的眼光。因为唐冰是真的没那么在乎票房，把拍电影当成了兴趣爱好。

　　凌穗岁只是把文件保存下来，并没有当场打开。因为她和唐冰的闲聊时间已经结束，老师要别的事要做，她也要出发前往学校放映厅，参加今晚的活动了。

　　《嫁不出去的姐姐》已经在内地点映好几天了，虽然场次很少，但影院现场的口碑和反馈都很不错。

　　电影学院本来是想让凌穗岁等人搞个讲座活动，凌穗岁觉得光听她们说话没意思，反正学校有非常专业的放映厅，不如让师弟师妹们看完电影，再以观众的身份和她们互动交流，效果会更好。

　　场地是现成的，学校很痛快地答应了这项要求。但万万没想到，即使校方已经做了最严格的入校管理，活动当天，放映厅内还是人满为患。

　　不仅有人站着看，还有人想办法挤在同一个人座位上看，谁叫校内活动的检票相当松散，想混进去又太多办法了……

　　当天负责此事的老师目瞪口呆，这是混进来多少外校人！

　　有人提醒他，也不一定就是外校的。凌穗岁是本校传奇，有非常多人崇拜她，甚至是因为她而选择就读电影学院。

　　好吧……老师牙疼地把门关上，又安排人搬了很多塑料椅子，才稍稍缓解现场的情况。

　　电影放映时，这些学生还算是冷静有素质，不管站着坐着都在安静欣赏作品。等现场灯光亮起，凌穗岁等人出场后，那种欢呼和尖叫声都快把屋顶掀塌了。

　　老师又麻了，这群人到底是有多喜欢凌穗岁啊！

　　很难说现场岁丝含量有多高，这地方可是刚放完凌穗岁的新电影，光是原地入坑的，恐怕就有一大批人。

　　在现场交流环节，凌穗岁连续回答了好几个经验分享、心灵鸡汤类的问题，主持人引导观众往电影内容方向提问，这场活动才逐渐走向正轨。

　　毕竟这里是电影学院，师弟师妹们提的问题，确实比主创们在城市电影院里听到的更专业，更触及电影核心。

　　有观众问：“我前两天看了点映，现在已经是二刷了。我非常能共情在家庭里失去权力的白薇，但在这次观影中，我想到了一个问题。白薇是家里最有钱的人，她的经济地位最高，为什么金钱没有带给她相应的权力？”

　　凌穗岁看了一眼严思菱，她们手里其实都有话筒，不过这个问题适合由导演回答。

　　严思菱：“如果想用金钱获得权力，途径就只有收买和压迫。但在家庭情景下，这两条路对白薇都行不通。其实父母的房子就是她买的，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收买，然而在父母视角，她这种行为叫孝顺。”

　　“在东亚文化里，孝顺的重点在于顺，是一种听话和顺从，这两个词和权力都不沾边。”

　　“再试想一下，如果白薇翻脸，走上压迫道路，说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这房子就不给你们住了，那她这种冒犯的、不顺从的行为，只会带领她和父母只能走向决裂。她和家庭的关系会被斩断，更别提去获得什么权力了。”

　　观众若有所思：“所以严师姐的意思是，她有没有家庭权力，取决于父母对她的态度？”

　　“是的。影片上映后，很多观众都在讨论白薇和白飞这对姐弟，但大家不要忽略了他们的父母。权力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家庭权力也并不只在姐弟之间流通。”

　　谷思则适当插话：“有句古话说，家中小孩不和，多是老人失德。我和陶老师作为父母，其实压力也蛮大的。”

　　场内发出笑声，谷思则确实很擅长活跃气氛。

　　如果有人完整听过柏林评委们的讨论，就会知道上述回答是他们最终决定把金熊奖发给姐姐的重要原因之一。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不仅呈现了一条清晰的主线，还有一条需要探索、解谜的暗线，对剧情的处理和叙事能力要求相当高了。

　　谁说只有白飞是白薇的“对手”啊，他们想竞争当新任“老爷”，有问过现任的意见吗？

　　这可是谷思则指望打个翻身仗的电影，要是角色真的很简单，他也就不用呕心沥血做那么多准备了。

　　又有观众问：“我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同时也想到了一些剧情之外的事情。我有个疑惑就是，白飞刚找回来，父母就想起白薇还没对象了。这是因为有白飞的两个孩子做对比，还是因为之前是有让白薇招赘的打算吗？”

　　“还有，如果白飞没被找回来，白薇会发现自己在家庭里的处境吗？白飞到底是那个不稳定因素，还是只是一根导火索？”

　　严思菱笑了笑：“你说的这些问题，其实穗岁之前都有和我讨论过，让她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