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声音带着哭腔，凌穗岁的台词咬字依然清晰，还做到了情绪的层层递进。

　　先是虚弱，再是质问，还有逐渐提高的音量，到最后几乎字字是重音的崩溃吼叫。

　　凌穗岁捂脸痛哭，她此刻的疯狂和开头的怯懦形成鲜明对比，人设形象的强烈反差极具张力，牢牢地抓住了所有老师的视线。

　　三句话，她成功让队友的木头脸融入剧情，更是在所有人心里都留下深刻印象。

　　这个叫凌穗岁的女生，情绪爆发力实在是太强了。

　　表演时间有限，凌穗岁逐渐从痛哭转为啜泣。在这个过程中，向言初始终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也许她有，但在原地欲言又止可不算有效互动。

　　就连她的“男朋友”陈越宁，都知道顶着班主任和父亲不赞成的视线过来抱她，拍拍她的背，向言初是一点都没进入角色，完全没有“亲妈”的觉悟。

　　之后凌穗岁就不再说话，将表演空间留给其他队友。在老师没按铃的情况下，他们负责将剧情圆到积极阳光正能量的方向。

　　反正，她该有的高光都有了，结尾只负责点头和嗯就行。

　　表演结束后，凌穗岁的眼眶还是红的，嗓子也有点疼。

　　1组成员正在互加联系方式，还不忘商业互吹一把。向言初则打电话给助理，说可以来接她了。

　　……好家伙，这都开学多久了，她总共才来学校两小时。

　　“向言初，你这么忙的吗？”

　　在赵节和钱毅离开后，凌穗岁忍不住开口：“刚才你的心思好像都不在台上。”

　　被质问的向言初尴尬地低下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边鞠躬边说不好意思，这是她最习惯的回应方式。

　　往日里对谁都温柔和气的凌穗岁，此刻却一反常态板着脸。

　　——向言初不会真的以为，只要不停地鞠躬，再说几句道歉的话，就可以解决一切吧。

　　凌穗岁直言道：“我不理解，如果你不把学业，不把电影学院当回事，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来读大学？”

　　“难道，只是为了给你的粉丝提供一点满足虚荣心的素材吗？”

第7章

　　视频博主：@凌穗岁

　　向言初没有回答。

　　她的眼眶慢慢红了，心头也涌上委屈和酸涩。

　　凌穗岁并不吃这套，她甚至问她：“即使这样都哭不出来吗？”

　　这句话简直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扎进向言初心口。

　　她想解释她多久没有休息，最近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大脑经常不会转，而且行程排得这么满她也很累……

　　但在刚才的表演结束后，她没有任何辩解的立场。

　　她的表现拖累了全组，这是不争的事实。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陈越宁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悄悄瞄了眼凌穗岁的脸色，硬着头皮出来缓和气氛。

　　“那个……向言初，你要是等会还有通告的话，就先走吧。”

　　陈越宁还顺便给她指了方向：“你可以让司机停在南门，那边人比较少。”

　　走，快点走吧，别留在这了。

　　他觉得她再待下去，凌穗岁还有杀伤力更强的话要说。要是闹得太掰，以后大家就不好见面了。

　　有陈越宁铺台阶，向言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

　　看她逃跑时的背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背后有什么怪兽在追呢。

　　——当然，此刻凌穗岁在她心中的形象，也差不多。

　　向言初离开后，陈越宁找了个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还有一包纸巾。

　　他拧开盖子，将水递给凌穗岁：“今天辛苦了，嗓子还好吗？”

　　凌穗岁接过他的水，回答是谢谢和没事。

　　不过……“你可以买这个牌子的吗？和你代言的是竞品吧。”

　　陈越宁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算了，私底下买应该没关系吧，别被人拍到就行。

　　他看着凌穗岁，莫名脱口而出：“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的代言啊。”

　　连“竞品”这个概念都懂，她不会是他的粉丝吧？

　　凌穗岁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向他展示开屏页。

　　“品牌广告投得有点多，我很难不记得。”

　　陈越宁：……

　　他若无其事地说起别的：“穗岁，你今天的表演真的很棒，从流泪的时候我就开始惊讶了。”

　　——只要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够快，尴尬就追不上他！

　　凌穗岁眉头上挑，他对她的称呼怎么突然就去掉了姓氏。

　　“还行吧。”她谦虚地表示，“我觉得眼泪掉落的时机不对，应该是在我说嗯的时候同时流出来。这次没控制好，哭得太快了。”

　　哈，这都能自己控制？

　　陈越宁听得都有点懵了，他真的是在和同级新生交流，而不是面对某个前辈吗？

　　他想了想，还是说：“我没想到你会对向言初发火。虽然她今天，嗯……但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心里知道，面上不说出来的类型。”

　　凌穗岁很会和人相处，也很能照顾大家的情绪，这大概是认识她的人都会有的共识，至少目前是这样。

　　陈越宁补充：“当然，我不是说你今天做错了，只是有点颠覆我对你的印象。”

　　“难道你不喜欢向言初，和她有点私人恩怨？”

　　凌穗岁否认：“你想多了，并没有。”

　　她刚才确实太冲动了。她既没完全从台上的状态中挣脱，也因为向言初表现不好，会影响到整组评分而生气。

　　最影响她理智的，还是那段相似的经历。

　　向言初既然能考进电影学院，就说明实力还不错，起码她艺考时肯定不是今天的水平。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得问问她的公司和事业规划了。

　　跑不完的通告，无休止的行程，高度疲惫状态下的拍摄，逐渐倒退的演技……

　　凌穗岁虚耗了大量光阴，才寻得自己的答案。

　　她自嘲道：“我现在算是得罪她了，只能为我的莽撞自罚三杯。”

　　听她这么说，陈越宁心里有点难受。

　　向言初在台上演得那么烂，被骂几句怎么了？要是在片场，导演骂得比这难听一百倍。

　　要说凌穗岁有错，也是错在她现在身份不够高，但凡换个前辈指出这些问题，向言初还得边听边感谢。

　　陈越宁看了看周围，低声说：“没事，这里可是电影学院。向言初在万界也不见得有多少话语权，得罪就得罪了吧。”

　　他还表示，虽然他刚才帮忙打圆场，但要是向言初来找凌穗岁麻烦，他肯定站她这边。

　　凌穗岁哭笑不得，他想太多了吧。

　　向言初只要没蠢到家，就知道倘若这件事节外生枝，对谁的影响最大。

　　话说，陈越宁这家伙，不会是在幻想一些女明星互扯头花的画面吧。

　　休息好后，两人并肩向前走，凌穗岁和陈越宁说了再见。

　　直到她都走远了，陈越宁才想起来。

　　本来想说把答应请她的那顿饭兑现掉，结果给忘了。

　　没关系，那就下次见面再说吧。

　　**

　　半个月后。

　　凌穗岁换下迷彩服，对着镜子里被晒黑的自己直叹气。

　　就算涂了很多层防晒霜，但这种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算了，多吃点维生素C，争取早点白回来吧。

　　她将迷彩服塞进衣柜最里面。军训已经结束，再也用不到它了。

　　过去半个月是真的累。夏天曾不止一次抱怨，早知道她也请假，凭什么向言初就可以不用军训？

　　还是凌穗岁告诉她，就算向言初今年请假了，她明年、后年也得挑一次参加，如果一直不去，会影响毕业。

　　这可是全国大学生的必修课，谁也逃不过去。

　　听到是这样，夏天心里才算平衡一些。

　　自己流的汗水固然难受，但要是让别人逃过了，才更让她破防。

　　温佳妍在宿舍提议：“好不容易军训结束，我们今晚去吃火锅吧？”

　　“不行。”凌穗岁驳回了她的提议，“你忘了？我们开学考试那天吃过火锅，说好一个月只能放纵一次。”

　　虽然向言初没去那天的火锅局，但她们三个人吃得也很开心。

　　顺便——分班结果隔天就出来了，404宿舍除了向言初，其他三人都是实验班。

　　凌穗岁只在教务系统查到了她的成绩，一百满分制的九十八分。

　　至于排名多少，她不清楚，系里没有公布。但通过学生间的私下交流，辅导员对她的暗示，凌穗岁估计，应该没有比她更高的了。

　　温佳妍还在不甘心地哀嚎：“先预支下个月的不行吗？”

　　“还是别了，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我很担心你在本学期内就把四年的额度全部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