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六婶先做了家中孩子,还有她相公的。
孩子们用新布,同样都是棉花换来的。
这新布颜色鲜亮,四个孩子一人一件,看着虽然鼓鼓囊囊,但穿上之后,人人都道:“好暖和。”
“很暖,跟羊绒一样。”
“你知道什么是羊绒衣服吗。”
“不知道,但我摸过小羔羊!”
等她跟相公也穿了棉衣,竟然也跟孩子们感觉一样:“活了半辈子,没想到还能穿上这么暖和的衣服。”
“白日做衣服,晚上可以当被子。”
“能少烧好几斤炭火啊。”
“突然觉得,用棉花换布,是不是有点亏?”
“不知道,管他呢,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可是保命的东西。”
亏不亏的,大家都不知道。
因为所有人拿到棉花后,在官府鼓励下,都是给自家做棉衣。
这事都不用再说了。
人人都知道纪大人极为重视,去年冬日就说让他们做衣服,大家潜移默化地,便再无其他念头。
再说了,这可是冬天,谁不想要保暖的被服啊。
至于售卖价格,官府那边只说,还未定下来,让大家不要着急。
有了油菜的先例在。
不论安丘还是沾桥,甚至阳顺百姓都知道,先不卖是最好的,听纪大人怎么说。
跟着他的定价,绝对不会吃亏。
纪楚确实有意拖延,想让百姓们尝到棉衣棉被的好处再说。
要说棉花售卖吗?
肯定是要卖的,但不是现在。
毕竟棉花并不算消耗品,今年的棉衣明年还能用。
总要自己用了,再说其他的。
他相信,只要不是饿得吃不起饭,肯定不会拒绝一身舒适的衣物。
别的地方不好说,安丘沾桥两地的棉花,还是优先当地人做被服。
今年沾桥县产了棉花二十一万多斤,对人口四万多人的地方来说,其实是够分的。
虽说不能简单地平均,但眼看各家都在交换。
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若有富余棉花,肯定愿意换给亲朋好友。
今年留下来的棉籽,官府已经开始统一收购,等到明年就能卖给其他人家。
只要给他两三年时间,绝对能把普通人穿棉衣这件事推广开。
安丘县也差不多,棉花产量在十七万斤左右,人口三万多,差不多够交换的。
阳顺差一些,只有等到明年继续。
其他各个地方,基本都在他们官田种,那些棉花大概率会分给衙门众人。
好在棉籽是留下来了。
想来也就两三年时间,便能全面铺开。
所以这两三年内,一定要坚守好棉花只给穷人穿这个想法。
纪楚细细思索,最后反而笑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
反正今年冬天,大家都能穿得暖和。
随着棉花越种越多,一定能让更多人穿得起。
纪楚非常相信,而且他更相信,只要一直往前发展,大家的日子必然越来越好。
有时候纪楚也在想,他觉得日子会越来越好,是因为他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也见过更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并且愿意为之奋斗努力。
十月二十一,天气越来越冷,但跟前些年相比,愿意出门的百姓越来越多。
即使到冬日,大家依旧能走动。
这对人们来说,不单单延长了在外工作,生活的时间,更让这个冬天显得不那么凄凉。
衙门差役们则穿上统一的棉衣,都是官田棉花做成的,这下巡街,可没那样冷了啊。
不止如此,今年的冬日扶济里就有棉衣棉被这一项,主要是给婴儿产妇孕妇以及老人的。
当然,在沾桥县的蔡先生他们,同样人手一套被服。
为首的蔡先生被服,还是纪楚娘子亲手做的,整整两套,不仅有棉衣还有棉鞋。
毕竟在这事上,蔡先生帮了大忙,甚至亲自过来改进弹花机。
安丘沾桥两地,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讨论棉衣。
真正穿到身上,晚上盖着睡觉,才明白纪大人为何一定要推广。
甚至白婆婆都说:“之前只知道织布,不知道做成棉衣,要是早知道的话,我家肯定早就种了。”
“没错,这东西可真暖和啊。”
“家里房子修好,点上炭火,再盖上棉被,晚上双手双脚直冒汗啊。”
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也就是现在大冬天的,边关县城消息比较闭塞,更多人还不知道这回事。
倘若知道,那还抢疯了。
所以话说回来,纪县令准备怎么给棉花定价?
说实话,这东西不好种,而且产量不算高,东西又极好,价格应该不低才是。
可又听说,棉花只有穷人才穿,但凡有钱点的人家都不穿。
就连县里都有执拗的大户,觉得穿了有失体面,顶多晚上盖个棉被,绝对不穿棉衣。
从这方面来看,价格又不会太高?
这也太奇怪了吧。
以至于想靠棉衣盈利的其他官田,竟然叫不上价格。
也因为叫不上价,各地干脆都自己穿了。
兜兜转转,正是纪楚想要的效果。
甚至纪楚都觉得,这效果好到有些离谱?
京城那边的风声,还真会影响下面人的选择。
纪楚对此并无意见,反正目的达成即可。
而且棉花是百姓们辛辛苦苦种的,其间不知经历多少难关,若不给他们先用,那才是最大的不合理。
眼看沾桥两镇十五县的百姓穿上棉衣,他也松口气。
从接管沾桥到现在,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总算没有辜负对大家的信任。
纪楚现在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安丘县一趟。
九月份到沾桥之后,一直到十月底了,他都没有回去过。
虽说李师爷经常写文书给他,但还是回去看看更安心。
跟他一起收拾东西的,还有蔡一繁蔡先生等人。
九月来到安丘县,如今也一个多月,弹花机做成,他们准备收拾东西回家了。
为了弹花机,这一年的时间里,蔡先生几乎没有管其他事情。
现在东西做成,这个倔脾气老头脸色都好了不少。
但同时,他两个徒弟分明觉得,师父似乎有心事?
这不合理啊。
师父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藏着掖着的。
等师父说,要跟纪楚一起去安丘县看看时,就更加奇怪了。
现在大雪纷飞,不早点回家,怎么还要去安丘县?
纪楚微微挑眉,他倒是明白些什么。
不过倔老头不说,他也暂时不提。
反正总有人忍不住的!
纪楚理直气壮,看着沾桥县衙门,把物件收拢好。
可他还没走,马典吏,成捕头,傅书吏就已经来了。
他们三人的眼神不对,让蔡先生都主动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给纪县令送行?”
不至于啊,
蔡老头自己都知道,纪县令经常在两地往返。
马典吏深吸口气,抱拳道:“大人,您回安丘县之后,是不是要去州城了。”
其实纪楚早就该去了。
但因为棉花的事,一直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