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行业为劳动密集型行业,需要的工序更多。
曲夏州沾桥县接下这个单子,便是接下这一条龙行业。
其实纪楚心里也有点打鼓。
还是那句话,十万件棉衣,真的太多了。
还要在七月中旬之前运出去,这是最后期限。
可如今的情况,又只能这样做。
以前或许可以分一些给永锦府做,但这次的棉花,宁愿平价给广宁卫也不给他们,肯定会引起不满。
真是牵一发动全身。
倘若不是有数科在,纪楚也不敢这么打包票。
但这事只要做好了,以后棉花机价格彻底稳固,谁都动不了。
还在曲夏州州城等待消息的马掌柜听到小道消息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说什么?!
曲夏州今年剩下的一百万斤棉花,全都被人预定了?
被谁?
别家出价,比他们马家还要高?
马掌柜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人名,都是永锦府出名的有钱主。
他们出了多少价格?
自家如今出价三百二十文一斤棉花,难道他们出到了三百五十文,还是四百文?
这是不是太阴了。
马掌柜赶紧走动关系,说什么也不能让曲夏州户司定下单子。
等关系到户司时,就听到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的消息。
定了!
那家跟户司签好了契约。
不过对方买的不是棉花本身,买的是十万套棉衣棉裤。
啊?
如今棉衣名声不好,有钱人根本不买啊。
你们卖棉衣根本卖不上价格,应该卖棉花,织成白叠子,卖给有钱人的。
还是户司呢,难道不会算这笔账。
所以这棉衣的价格几何?
此事根本瞒不住,毕竟要下放给沾桥县,人多口杂的,说个一言半句,大家便心知肚明了。
马掌柜冷脸听着价格:“户司是按照平价卖给广宁卫一位姓董的客商。”
“如今市面上五斤重的棉衣价格一千三百文。”
“四斤重的棉裤为一千零五十文。”
“合起来一套价格就是两千三百五十文。”
马掌柜拨着算盘:“连带布料做工,一斤划下来,也就二百六十一文。”
话音落下,马掌柜直接砸了算盘。
还算什么算!
他们马家纺织行只要棉花,不用你们做成弹棉花也不用你们做棉衣,都已经出价三百二十文一斤。
你们呢?
连工带料要价二百六十一文。
这是在打谁的脸呢。
马掌柜做买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种人。
二百六十一文,他们也能买啊,大不了把棉衣棉裤全都买过来,然后拆了布料,再把棉花织成棉布。
“要不然找人说说,咱们出三百文一斤,把订单截下来?”手下人赶紧道。
马掌柜冷笑:“截下来?开什么玩笑,人家契约都已经签了,摆明不赚咱们的钱。”
为什么啊?
不止手下人疑惑,马掌柜也疑惑。
为什么啊。
真有人不赚高价?
卖棉衣,这就比卖棉布好?
穷苦人买棉衣能出几个子。
卖给富户棉布白叠子,才是赚钱的。
马掌柜就没做过这么憋屈的买卖。
“去查一下,那广宁卫姓董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难查证。
董千户他们过来,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如今还住在纪楚家中。
不仅如此,纪楚的侄儿纪振还会带着董千户一行去往沾桥县。
纪振对沾桥县熟悉,带着他们去正好合适。
“所以这是纪楚的亲戚,才卖得这么便宜?这不是中饱私囊吗?”
“对啊,放着高价不卖,卖给亲戚?”
“不会,纪楚为原化州人士,跟广宁卫沾不到边。”
那谁跟广宁卫有关系?
马掌柜到底是商贾,不了解里面的关系,等他气急回到永锦府四处打听,才找到官员了解情况。
对方思索很久道:“广宁卫,邓成邓家三少爷啊。”
“以前在曲夏州跟着许知州的,说是当捕头,其实就是历练,如今在西北常备军岳将军手下。”
“他爹跟他大哥,就在广宁卫驻守。”
所以如此低价售卖给广宁卫姓董的所谓商贾,都是谎话?!
实际上是讨好了邓将军?
不对,那位邓将军太远了,他儿子在西北常备军很近。
或者说如今曲夏州廖知州更近,就在手边上。
这位也是兵将出身。
好啊,都说你纪楚时时刻刻为百姓着想。
实际上呢?
实际上以权谋私。
为了讨好新知州,恶意降低棉价。
马家上下都要气死了。
做买卖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这种,多给钱也不要的。
还是栽到这种名声极好的官员身上。
以前都说,纪楚很会为百姓争取利益。
这也叫争取吗?
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人。
马家的怨气自然蔓延到整个永锦府。
连带着曲夏州官场也听说此事。
甚至整个陇西右道的官场,都在议论纪楚这次的行事。
还有人把户司留下棉花收益,讨好新知州,拨给兵司的事一起说。
果然日久见人心。
纪楚啊纪楚。
你可太会钻营了。
一时间,众人分为两派。
一派觉得纪楚是伪君子,以前好名声都是做戏。
许知州想要这样的官员,他就这么做了。
另一派则暗暗敬佩:“真的要学纪楚啊,你看他多聪明,走了许知州又来廖知州,就没有他不能交好的。”
“何止呢,他一个举人,还能晋升得这么快,不就是会巴结。”
曲夏州户司众人意外脱身。
纪楚成了众矢之的。
没办法,他名声本来就广,所谓树大招风,就是这样了。
纪楚走在州衙门里,都觉得打量的目光变多了。
纪楚真的是这样的人?
只要为了攀爬,就能算是改变做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