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朱吉胜还感慨过,那么多安丘县那么多孩子都能读书,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可见本地学风极好。
但纪大人却道:“不是因为学风好,是因为吃得上饭了。”
在一个会饿死的地方,提上学,提读书,多数人根本不会理你。
只有让大家吃上饭,至少不会饿死那种,才有精力发展其他东西。
这话被朱吉胜一直记在心里,还记住纪大人不允许人多种油菜,不种麦子的场景。
也是那时候,他下定决心,要培育好麦子,继承纪大人的心愿。
朱大人还额外带来一个人,正是安丘县的谢主簿,当年培育棉花,如今培育良种,都有他的功劳。
就像纪楚不会揽良种的功劳一样,朱大人同样跟大家介绍,谢主簿在里面的作用。
“下官是在州城郊外田地试种。”
“谢主簿则在安丘,沾桥两地试种,这是两地的产量。”
纪楚跟李师爷朝谢主簿微微点头,他们都是老熟人了。
而谢主簿这里的粮产,跟州城这边相差无几。
最高产量为四百三十一。
均产则为四百零六。
均产少的原因是,安丘沾桥两地的试验田品质不一,所以区别有点大。
但从最高产量看的话,说明这种子甚至还有进步空间。
这个好消息,让所有人更加高兴。
三个地方同时实验,得出来的结果都很好,只证明一件事。
这个良种,能用!能推广!
但凡家里有田地的人,这会都站起来了!
他们想要!
众人目光看向廖知州跟纪大人,就看他们两位大人的想法了!
而这件事,廖知州跟纪大人,还有户司卓主事都要商议,最后道:“良种如何分配,等今年的夏税过了再说。”
正值夏收,事情那样多,哪有工夫说这个。
这也是。
五月份,正是夏收时节。
就连工业作坊园做工的人都少了。
边关修城墙的人也回来了。
不管如何发展,粮食依旧是最重要的。
夏日炎炎,灼热的天气似乎影响每个人的心情,都是火热的。
良种的消息传开,让各地农户们更加兴奋。
一亩地多产几十斤麦子啊。
还有这种好事?
城郊一个叫葛辉的农户,下意识道:“肯定有啊,咱们曲夏州的好事,什么时候没兑现过。”
他这么一说,周围邻居纷纷点头。
没错,他们曲夏州的好事,件件都做成了。
就拿他们城郊村子来说,日子好过了不知道多少倍。
以前提起曲夏州,那就是穷,没钱,偏远。
现在呢?
完全相反啊!
尤其是葛辉家,他自幼没爹,老母亲做针线把他养大,长大之后就跟着车行拉车。
家里穷的,就两间破瓦房。
这葛辉做梦都想置地买房,好让老娘安享晚年。
但没办法啊,家里没地,他也没什么本事,更是大字不识,只能做最苦的拉车活,帮州城的商户们运货扛货。
可葛辉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不过是一时卖卖力气。
时间一长,干的活都不够买药钱。
想归想,也什么办法,大家都这么来的。
至于娶媳妇儿?他更没考虑过这么美的事。
只是有一天,他娘刚做针线的那家铺子说,如今有个叫棉花的东西很好的,让她买一些,可以给冬日里拉大车的儿子保暖用。
实际上葛辉知道这个东西,在他娘打听棉花的时候,他已经从安丘县运完油菜籽回来,跟当地人买了两件棉衣。
他跟娘一人一件。
天冷做针线,也要穿得暖和点。
因为是在棉花产地买的,所以价格并不贵。
而且现在州城活多,需要拉车的商户也多,连带着他们的工钱也水涨船高,所以葛辉买得起。
当时他还跟母亲感叹:“来咱们州城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可以好好挣点钱,说不定能买田呢。”
买了田地,他农忙了种地,闲下来继续拉车的,肯定能攒点家底的。
母亲年纪越来越大,不能让她再做针线了。
事实上,葛辉母亲不仅继续做针线,还学了怎么用缝纫机,虽然学得比较晚了,但她上手快啊,毕竟有几十年的经验了。
之后葛辉母亲姚秀兰被州城铺子专门请去教学,每个月都有很多外地的绣娘过来学习缝纫机的使用方法。
这活远比当初做针线轻松多了,挣的钱也多了。
而且姚秀兰很是和气,很多绣娘指名要她来教。
葛辉震惊于母亲的厉害,不过他也没空想别的了,因为州城的活真的太多了啊!
他跟兄弟们根本做不完。
前几年,一天工钱三十文就不错了,路上吃喝能凑合就凑合。
最近一段时间绝对不行。
一日八十文工钱不说,路上吃喝还不能差,住的地方也不能凑合。
否则他们就不干了!
去其他店铺做事!
州城那么多买卖,做工的人还是那么多,想要他们过去拉车,工钱必须涨!
而且衙门好像还管事了。
哪家要是拖欠工钱,告到衙门里去,竟然会责令商户立刻给钱,甚至还要交罚金。
这就让他们底气更足啊。
渐渐地,拉车的葛辉他们又开始“挑活”干了。
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经验。
干活,先选有链条车的,那样省劲轻便,路上耽搁的时间还短,可以快点回来。
当然了,这样一车货肯定比普通货车的货重,那也没关系啊,他们还能挣卸货的钱。
其次选普通马车,但配备棉衣,以及工钱高的。
最后?
最后就是工钱不高,马车也不行的。
这部分的活,基本没人干了,只能骗骗外地刚来的人。
但外地人干个两三回摸到门路,就会立刻离开。
这让商户们不得不更换马车,把链条车提上日程。
两三年下来,虽然日子依旧磕磕绊绊,但葛辉明显感觉日子越来越好。
他跟娘两个人,甚至攒下不少积蓄,活也没之前那么累了。
就在去年,葛辉终于买了心心念念的两亩田地,再把家里的房子修了,还说了亲事。
今年的日子,就跟他梦想中一样。
农闲的时候出去拉车,农忙就回来干活,家里种麦子,种油菜,种棉花。
再加上他跟娘的工钱,家里的锅碗瓢盆,衣柜桌椅,都慢慢添置上。
用姚秀兰的话说:“这像个家了。”
是啊,这就像个家了。
葛辉前几天成亲,妻子是她娘带过的一个学缝纫的学生,也是个苦命人,当时学缝纫都是东拼西借交的学费。
可她性格坚韧,就是要学,就是要自己干活。
听说她有一部分学费,是去弹棉花挣来的。
弹棉花那么辛苦的活她都能干,还有什么是不成的。
葛辉正傻呵呵笑着,想自家以后也要种上良种时,妻子刘思提着饭食过来了,还道:“咱们攒攒银子,买个弹棉花的机器吧。”
“到时候闲的时候,就走街串巷弹棉花,这手艺不能丢了。”
葛辉不用多想,就直接点头。
好啊!
他打下手,帮忙抬着弹花机,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