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听说一个传言。
纪县令去年平衡田税,交给州城的税收并不算多。
就是这样,人家在年末考核里还得了上上。
上上啊。
那就是七项考核全优。
年前道路不通, 大家也没多想。
年后那边有亲朋来信。
说纪楚可能有靠山。
否则他怎么能在那样的风评里扭转局面。
加上年后州城户司下的官吏, 推了纪楚写的几本化肥使用手册。
听说让农科的人夸了又夸, 准备印刷成册,推广到整个曲夏州。
如果说去年那会, 外面人还在议论安丘县纪县令能力不堪大用。
过了个年, 风评直接反转。
只看他那个上上的成绩, 就知道纪楚在州城衙门有人保。
不过也是。
他们跟纪县令接触也不是头一日。
普通书生官员, 哪有他这般做事游刃有余。
总觉得他不是刚刚当官, 而是做了许多年事的老吏。
纪楚听到这些议论的时候,忍不住叹气。
他是刚刚当官,但不是头一日当社畜啊。
至于所谓的后台, 他也好奇是谁。
但他现在看的,则是州城印出来的各种化肥手册。
其中有几处更改跟补充,是州城农科官吏修订,特意送过来让他看看是否合适。
如果合适的话,那就可以大量印制了。
还有,问他作者名讳如何写。
毕竟是官员,直接写上大名未免不雅,看他要不要起个什么号,又或者写自己的字。
这也太客气了。
客气到以为自己真有后台。
纪楚挑眉,直接在落款写上敬安两个字。
这是家乡夫子给他起的字,写上也合适。
李师爷道:“大人,要不要让人打听一下?”
纪楚摇摇头:“先不用管,若有需要,对方肯定会主动出来。”
有人在背后帮忙,肯定有所图。
但也不用紧张惶恐。
毕竟是自己有用,才有人去忙。
主动权在自己手中。
开年之后事情极多。
衙门上下事杂却不乱,安丘县衙门已然有了章程。
抽空之余,纪楚看了家里的回信,说年前的时候收到他们夫妇俩送的年礼跟银钱,让他以后不要破费。
还说家中兄嫂姐姐姐夫侄儿侄女们都好,爹娘身子也硬朗,让他不用担心。
纪家耕读传家,书信写的不算雅致,但词语通畅,更因真情实意多添朴实,让纪楚看得心里微动。
随即感慨,好多人啊。
这一大家子一起过年,肯定很热闹。
信里最后还是长兄的嘱咐,让他不用挂念家里,安心做事即可。
又说弟妹,也就是乐薇家中,他们也去看过了,一切都好云云。
总之一句话,在外面当官不辜负百姓信赖,不枉费纪家读书传家的德行。
不仅带来信件,家里还送回许多物件,都是家乡特产,这些特产让他们以解思乡之情。
那几箱东西里,甚至还有两颗山参,是纪楚三姐夫在山上挖的,说他体弱,让他多补补。
纪楚将信看了又看,纪家在其他读书人那里,或许只是略识几个字,却是真的把圣贤书读到心里的。
可见读书这事,并不是读得越多,品行越高。
再看向安丘县的政务,纪楚又有了他想。
刚开始做这县令,是不辜负原身的嘱咐。
之后知道指荒为田,难免心惊肉跳,作为现代稍微有良心的人都不能忍。
在安丘县一年多,考核那会百姓们倾心相护,字字句句为他解释。
他那考核上上,并非“后台”开恩,乃是他自己做的事,加上百姓仗义执言所得。
所以要感激,也是报百姓的情。
如今看了家里的信件,更觉得豁然开朗。
不辜负信赖,不枉费读书所学的德行。
以往只觉得空洞的话,若落在实处,竟然字字有回音。
信件收起来,纪楚眼神更亮,看得范县丞摸不着头脑。
范县丞明显有话要说,他知道纪大人性格,直接道:“大人,呼文村那边已经在修缮废弃道观,只是还有些麻烦。”
纪楚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呼文村的村长太过年迈,无法主持此事吗。”
“是,他老眼昏花,村里有事大多不参与,所以要再选人管。”范县丞斟酌片刻道,“我知道呼文村有一人,名叫呼宝成,从军中退下来照顾老母。”
“他今年二十六,这人秉直力大,颇有些好汉气,在军中还认了字,要不然让他去管。”
范县丞又说了这人的母亲,之前纪楚还见过,这两年都在扶济名单上。
前年去年,纪楚都带人修补他家房屋,清理积雪,炭火衣食更不用说。
那老妇人寡居在家,儿子思索再三,虽说有衙门照料,但他还是从军里退下来,方便照顾母亲。
这么看来,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纪楚道:“带他来衙门一趟,先见见再说。”
等呼宝成一来,眼神灼灼盯着纪楚,直接抱拳单膝下跪:“见过纪大人。”
纪楚都惊了,何必行此大礼。
对方却执意如此:“这两年多谢您照顾老母亲,小的无以为报。”
呼宝成三言两语说了缘由。
他之前放老母亲一个人在家,并不是他心狠。
而是只有去军中做事,才能挣来银钱养家买药,以安丘县原本的田税,他一个人肯定顾不上母亲汤药。
去年安丘县有了变化,呼宝成便想回村种田,所以年前千户长辞了总旗的小官,回到家中。
既方便照顾母亲,又能开耕种地,还打算种些油菜,自己榨油卖出去。
说白了,以前只有离家才能赚钱。
现在在家就能顾着两人,自然还是回来好。
呼宝成对此万分感激。
母亲年纪渐长,他能回来陪着母亲,全靠纪县令在安丘县的仁政。
年后他租了农具耕牛,凭着一身好力气,已经重拾家中田地。
哼哧哼哧耕地的时候,碰到来呼文村办差的范县丞,两人之前就认识,得知县令大人要在这里办磨油作坊,便多问几句。
范县丞知道他的性子,再知道他已经从军中回来,便起了推荐他的心思。
纪楚再问几句,这人都一一答了。
忠孝秉直,也不失聪明。
确实是个合适人选。
“如今作坊只是筹备,等到油菜籽收获,也要到九月份才能运行。”纪楚道,“那这段时间你准备做什么。”
呼宝成竟然是认真考虑过的,他答:“我准备带着母亲去州城投奔舅父,在他家住一段时日。”
“母亲看病,我进州城的磨油作坊当学徒。”
这个答案让纪楚非常满意。
现在二月份,一直学到九月份,确实可行。
有了经验才好管理。
那魏家镇还担心呼文村农户管不明白作坊。
这不是好笑吗。
谁不是一点点学出来的。
有些事看着高大上,真上手了也就那么回事。
呼文村农户不会管作坊,并非他们没本事,只是没机会罢了。
纪楚亲自写信,又看在范县丞推荐的面子上,从衙门账上拨了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