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建设这时候开口:“舒苑,你可真能闹腾,多少年了你还翻旧账,你还想去找老厂长跟罗副厂长?你怕不是忘了,咱妈、我跟你姐都在电器厂上班,你因为多少年前的事儿去闹,对我们仨的工作有啥影响,你考虑过吗?”
舒苑瞥了他一眼,淡声开口:“大姐夫你好意思说我么,你是工农兵大学生,能力也不差,还是个车间主任,你但凡多花点心思在工作上,多钻研技术,你能比罗解放差?你说说你现在脑子里想得是啥?”
郑建设非常意外,他脑子里想什么舒苑怎么知道?她怎么总拿话刺他?她到底知道什么?
他想让舒苑闭嘴,但看在舒苑认可他能力的份上,没有反驳,在各人脸上扫了一圈后对陈载说:“管不了,让她们随便合计吧,咱们出去走走。”
舒苑看向陈载,刚好对方也看过来,四目相对,陈载点头:“好。”
三人下了楼,郑建设开口:“陈医生,你对舒苑了解不多吧,她之前一年多,就在食堂干了俩月临时工,其它时间都在待业。”
陈载语气很淡:“所以她才想把工作要回来。”
郑建设启动八卦模式:“那你知道这一年多舒苑都干啥了吗?”
等他说出沈忠诚的事儿,陈载一定觉得被舒苑骗婚,悔之晚矣。
黑暗中,陈载看不清对方神情,他无法理解,男人应该以工作跟家庭为重,怎么也会有心思说家长里短,编排别人。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我不允许任何人抹黑、污蔑舒苑。”
郑建设:“……”
啥意思?
他会抹黑舒苑?笑话,他要说事实好吧。
也就是电器厂的人不知道舒苑这点破事儿,要不她哪儿有现在的好人缘。
小满眨巴着眼睛看向郑建设,他感觉到了,这个大姨夫不太友好,好像要说妈妈坏话,他拉了拉陈载的衣角说:“爸爸,我们去大门口等妈妈吧,那儿亮堂。”
陈载提溜他肩膀的衣服:“好。”
等了二十分钟,舒苑她们就已经商量完,走到大门口跟父子俩汇合。
小满很操心这事儿,忙跑过来问:“妈妈你们商量好了吗,有主意了没。”
舒苑牵起他的小手说:“当然商量好了,妈妈可是电器厂的顶流,就靠人气解决这个问题。”
小满扬起笑脸:“我懂,就跟咱们靠人气卖饭盒一样。”
陈载提问:“我没太懂。”
不过听舒苑的语气,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舒苑笑着说:“小满给爸爸解释。”
小满的小脑瓜转了又转,说:“就是让电器厂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不公平,厂领导怕闹事儿,就能给解决。”
舒苑被小大人似的语气逗笑,说:“孺子可教,不愧是妈的儿子。”
陈载跟在母子俩身边,他想了又想,结论是两个字,好吧。
与此同时,舒二庆一家也在商量,他们的一致看法是不可能把工作还回来,哥哥的工作凭啥不能给弟弟?兄弟才是最亲的人。
舒苑的好心情丝毫不受这种乱七八糟事情的影响,回到家后小满马上洗漱,八点多钟已经进入梦想,舒苑蹲在床边看小家伙安静的睡颜。
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两颊鼓鼓的看着特别可爱。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嫩弹的手感让她忍不住戳了一下又一下,转过头,正好对上陈载那张极为相似的俊美的脸。
舒苑开口:“你有没有发现小满的抽动症好了一些,他歪嘴、眨眼、抽鼻子次数没那么多了。”
陈载也蹲在旁边,凝神看着小满:“是在好转,不要打骂他,别吼他,别突然大声说话吓他,会自愈的。”
舒苑点头:“小满这么可爱,我能吼他吗,还用你说?”
陈载恍惚觉得舒苑还是之前被他藏在记忆深处的很有活力又乐观的人,根据他多日的观察,她对小满很好,是个合格母亲,甚至比很多父母强得多。
——
舒家的娘子军开始了她们的计划。
李红霞最近可忙坏了,不管是上下班路上,还是下午三点钟的休息时间,总拿着舒荷的照片给人看。
“呦,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不是舒荷吗,可真好看。”
“还真没看过这样的照片,可真新鲜。”
李红霞特别自豪:“这是舒苑拍的照片,古装照,她总跟我说她是摄影师,就是照相师傅,你看她拍的照片多好。”
她对舒苑没有多高要求,只要她不在家呆着,能去上班挣钱就行,没想到舒苑有技术,照片拍得又好看又新奇。
她很欣慰,舒苑有了小满之后终于成熟了。
以前总有人不信舒苑这个在家啃老的人真能当照相师傅,慢慢的,他们就相信了,相信舒苑的照相水平高超。
舒苑的洗白仍在持续,当然李红霞的另外一件重要任务是把当年舒苑工作被抢的事儿宣扬出去。
她们的计划是先在厂里造势,制造舆论,引起关注,再去找厂领导。
通过舒苑卖饭盒跟推销照相业务得到启发,李红霞现在对人气、宣传之类的有了初步认识,多做宣传,舒苑就能有顾客。
另外只要大家都觉得舒苑被抢走工作这事儿不公平,厂领导才有压力,才能重视。
舒苹也在宣扬这事儿,人缘好的老实人说话格外让人信服,大家都开始同情舒苑,觉得舒二庆一家可恶。
舒荷把照片拿到学校做宣传,立刻在班级里引起轰动,别看他们都是有文化,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可很少有人看过这样的古装照,女生们凑在一堆传看,只觉得大开眼界。
“舒荷,你这古装照拍得太好了吧,从哪儿拍得呀。”
舒荷美滋滋地炫耀:“是我二姐拍的,我二姐是摄影师。”
“你二姐水平可真高,拍得照片又清楚又漂亮。”
“我也想拍,我能去找你二姐拍吗?”
年轻人更乐意接受新事物,很多人跃跃欲试,想要拍同样的照片。
舒荷刚好做推广:“认识我的人去找我姐,都能给打九折。”
——
周日,又带着小满去南华公园拍了一天照,俩人的辛苦没有白费,依旧吸引来不少顾客,忙到下午三点多钟,三婶姜兰英跟堂妹陈娴一块儿来了。
“舒苑,你这儿挺忙啊,早就想过来看看,才抽出时间,小满还帮妈妈干活哪,真乖。”姜兰英说。
小满礼貌地跟三奶奶还有小姨打招呼。
她们俩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等顾客走了才过来,在户外给人拍照的见得多了,但是像舒苑这样业务繁忙的还是头一回见。
舒苑笑着说:“多亏三婶帮我买服装,愿意拍古装照的人还挺多的。”
一句话听得姜兰英眉开眼笑:“我看你拍得还挺专业。”
陈娴坐在他们边上看舒荷的样片,说:“嫂子你真有想法,怪不得这么多人找你拍。”
她们定好有时间回老宅拍照,陈娴说:“我长得这么丑还拍这种照片,别人会说我丑人多作怪吧。”
舒苑很惊讶,端详着陈娴说:“谁说你丑了?多有气质啊。”
这要到后世,陈娴那张脸怎么也得被人称赞一声高级脸。
陈娴说的是心里话,她现在正在上大一,播音专业,入学后才发现班里都是俊男美女,就她的长相出其不意,这让她极度不自信。
班里最俊的那一波人在她看来多少有点孤傲清高,她觉得舒苑的相貌远在她同学之上,但比他们有亲和力多了。
舒苑充当知心嫂子,开导了好一会儿,有顾客过来询问,母女俩告辞离开,舒苑跟小满又接着忙。
两个周日拍的照片一共是四十二张,周一的时候舒苑只洗出来一卷,共三十六张,剩下的还要等到下周日拍完一卷才洗。
晚上,母子俩坐在桌旁,舒苑往信封上写地址,小满帮她贴邮票。照片按顺序摞好,跟他们记录的地址对应。等信封都写好就把照片一一放进去。
小满拿着一沓封好口的照片,边摞整齐地说:“妈妈,完成。”
舒苑对他们的劳动成果非常满意:“咱们很棒哦,这些能挣三十块钱呢,小满这个小助手帮了大忙。”
小满的大眼睛晶莹闪亮:“好多,等爸爸回来告诉他,他一定会为妈妈高兴。”
——
周二早上,舒苑依旧被父子俩拉着去跑步,跑了一圈后,舒苑就带小满坐到台阶上休息。
陈载跑完第五圈,经过时招呼他们:“只跑一圈,跑两圈很难?”
男人长腿舒展,步伐矫健,额发被汗水微微濡湿,平时由白大褂带来的清冷禁欲气息被有力量感男性荷尔蒙气息取代,舒苑手托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陈医生,跑步有用吗?”
她每天早上被父子俩从被窝里薅出来被迫跑步,不代表她不会反抗。
陈载停步,眼眸深沉看向母子俩,回答:“你说呢,舒苑。”
舒苑脸上笑意更浓,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状:“那你有腹肌吗,在磨坊的时候我看过,有,现在呢。”
听不得磨坊二字。
陈载本来抬腿想要接着跑,听到舒苑的问话停下,抬臂揉揉额角:“……这重要吗?”
舒苑点头:“重要。”
不知道舒苑在想什么,他的眸光更深,肯定回答:“有。”
舒苑大言不惭地请求:“给我看看。”
陈载双手拉着运动短袖边缘,立在原地朝四周张望,刚才不如回答没有。
红晕从耳垂蔓延至脸颊,让他精致的脸庞摆脱了清冷,生动而俊美。
舒苑从调侃他中得到乐趣,笑着说:“回去才看,又不是在这儿看,你脸红啥?”
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跟陈载的相处之道,他古板,无趣,像是个木头人,有时候嘴臭,但是逗他的时候他很好玩。
就爱看他一本正经但又脸红的样子。
小满偏头问:“妈妈,啥是腹肌,我有吗?”
舒苑伸手戳他柔软的小肚瓜:“小满只有圆鼓鼓的肚子,没有腹肌。”
小满被戳了小肚瓜,咯咯笑着,又问:“妈妈,磨坊在哪?”
舒苑笑吟吟地说:“问你爸,你爸最清楚。”
小满马上转向陈载提问。
陈载:“……”
他拒绝回答,磨坊这两个字简直是他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