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英嗤笑:“还能是谁,你嫂子的呗,只是老爷子根本不给她们机会,俩人搞得灰头土脸的。”
两人没达成目的,不留下来吃饭,逗留时间不长便走。
天色渐晚,舒苑开始收拾相机跟拍照道具,姜兰英从厨房走出来,拿了一叠钱给她说:“你拍了一卷多吧,这些钱你拿着。”
舒苑连忙推拒:“三婶,给家人拍照还收钱么,不要。”
她是以赚钱为重,但第一次给家人拍照并不想收钱,以后就不好说了。
好一番推让,舒苑还是没收钱,又蹭了一顿丰盛晚饭,回到家,陈载从裤兜里取出钱夹,从里面拿出一叠钱递给舒苑说:“是爷爷给你的,照相钱,拿着吧。”
舒苑很诧异:“你咋把钱拿了,三婶给我的时候我没要,我没虚伪客气。”
陈载把钱递给小满说:“拿给你妈。”
他又理所当然地对舒苑说:“肯定要拿,拍那么多照片成本不少呢,不能都算在你头上。”
她都已经很穷了,这么多照片都让她承担费用,她只会更穷。
在那么贫穷的情况下还愿意给家人免费拍照,说明她看重亲情吧。
小满听话地接过钱,转身掰开舒苑手指,把钱塞到她手里说:“妈妈,钱拿着。”
舒苑接过钱数了数,老爷子大方,给了两百块,她说:“就是按在公园拍照的价格也不值这么多钱啊,多给了一百多,难得给大家拍回照片,我真没想收钱。”
陈载边往卫生间走边说:“拿着,等挣够了一千六百块钱,还我。”
他不知道她为啥一定要还钱,她既然要给,肯定收着。
舒苑愉快地把钱收下,说:“行吧,黄世仁。”
陈载:“……”
他们一大家子都很愉快,有人就难过了,盛知宜问她妈:“那咱们就不跟陈老爷子说了妈?”
盛母说:“还说啥,人家不想听,非得说,那不是找人膈应嘛,人家现在是一家子,你非要去说,人家恼得人反而是你。”
可盛知宜觉得憋屈,怎么没有人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啊,陈家干得那叫人事嘛,陈载既然小孩都有了干啥瞒着,搞得两家人给他们俩保媒拉纤,害得她丢脸。
要不是她以为陈载单身她会愿意?
现在俩家人都不提这事儿,就她一个人被人看笑话。
陈家直接一瓢凉水给她浇了个透心凉还不允许她说点啥?
——
傍晚放学回到电器厂家属院门口,莫莫正在等小满,见面赶紧招呼他:“明天早点吃晚饭,厂里要放电影,大家都会去,得提前去占位子。”
听到要放电影,每个小孩都兴奋得很,小满却明显不感兴趣,只是哦了一声。
他转头抱住舒苑大腿,像柔软的小猫,把头埋在舒苑腰间,闷声说:“妈妈,我不去看电影,电影一点都不好看。”
舒苑有点意外,弯腰把他抱起来问:“电影为啥不好看,是你没看过好看的电影吧,凑个热闹呗。”
书写里小满将来不是要拍电影嘛,小时候连电影都不愿意看?
小满就看过一次电影,他在张老财家,哪儿有看电影的待遇,晚上,连腿脚不跑的老太婆都去看电影,就他一个人在家,他也偷跑到打谷场去看,不敢站在人多的地方,跑到人少的地方去看,就是幕布的反面,看得图像都是反的。
幕布的反面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连身影都是小小的一团,小孩觉得别人都可以看电影,就他不配。
小孩的心脏都是攒在一起的,生怕被张老财发现挨顿打,电影里突然放大的声音都会让他心惊肉跳。
电影散场前,还得赶紧跑回家,四周漆黑一片,小孩在静夜里走着,脚步像猫一样轻,感觉四周各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鬼怪在跟着他,小孩的心脏快跳到嗓子眼,脸吓得惨白。
“我不想看什么电影。”小满像年糕一样黏在舒苑怀里,嘟囔着。
舒苑撸着他头顶的软毛,声音温柔:“我知道小满想看。”
小满仰着小脸,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嘴边还有个小笑窝:“好啦,好啦,我想看,只要跟妈妈一起去就行。”
舒苑笑道:“我跟着一个叫小满的小孩一起去。”
一场电影就能让电器厂像过年一样,家家户户都赶紧做饭吃饭。
莫莫把占座的重要任务包揽过去,手里拿着两个马扎跟板凳,递给小满两毛钱跟一个白布袋说,让他帮忙买一份爆米花。
莫弟抗议:“咱俩的爆米花不得我买吗?”
莫莫白了他一眼说:“你占座吧,让你去买还能有我的份?”
电器厂门口更热闹,各种卖粮食的,瓜子爆米花雪糕汽水麦芽糖等等,舒苑给了小满一块钱,让他看着花。
小满围在卖爆米花的旁边,花四毛钱买了两份爆米花,之后又跑去买雪糕,他买的是最贵的奶油大雪糕,一毛二,就一根,递给舒苑。
“小满不吃吗?”舒苑接过雪糕问。
“我怕尿尿。”小满说。
真是一个自律的小孩。
舒苑咬了一口香甜的雪糕,之后他们就去操场,只有小满自己知道牵着妈妈的手往操场走时他有多开心,妈妈在吃雪糕,而他拿着两大兜爆米花。
小满希望以后自己能挣到钱,给妈妈买最贵的雪糕。
莫莫占了前排中间的位子,已经在翘首以望,小满跑过去递给莫莫一袋爆米花,坐了下来。
小满发现电器厂还挺好的,前面一片都是儿童区,小孩优先坐前面,前后左右不少脸熟的面孔。
不仅感觉被接纳,还受到了优待,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看电影。
他,小满,是个可以光明正大坐在幕布正面看电影的小孩!
他可以是个平常普通的小孩,不会被排斥在外。
舒苑觉得小满可能会看电影有不好的记忆,为了让他愉快一些,跑去副食店赶在关店之前买了仨鸡腿。
小满一回头,看到就坐在后面的妈妈不见了,不过姥姥还在,小家伙耐心等待,没一会儿,妈妈居然给他们拿来了鸡腿。
小满闻着鸡腿的香气格外满足,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爆米花啃鸡腿太美了。
舒苑觉得有点不地道,仨小孩在啃香喷喷的鸡腿,香气蹿入周围小孩的鼻端,太过分了,谁家吃完晚饭还会吃鸡腿啊。
旁边小孩都馋坏了,哈喇子都能馋得流出来。
曾经那个只能在幕布背面偷看的小孩现在坐在最好的位置,吃着爆米花跟鸡腿,被别的小朋友羡慕,这样的场景在梦里都没有,可是在妈妈身边有。
等到电影结束,舒苑拿着俩马扎,牵着小满的小手往大门口走,“以后还看电影吗,小满。”
小满心情愉快,脆生生地回答:“还看,很好玩儿。”
——
舒二庆一家也非常不甘心,他们要攒钱给二儿子娶媳妇用,谁知道一下让舒苑要走六百。
唐素凤心疼钱,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心肝肺五脏六腑都疼。
她像头困兽一样在原地来回打转,咬牙切齿地说:“不行,那钱是给老二当彩礼用的,不能被白白要走,我得想点法子,我能想啥法子呢。”
舒二庆憨厚中透着算计,劝她说:“就给她六百,这些年我不是拿了好几年工资嘛,再说曹强有了工作才结得了婚,要不没工作谁跟他?还分配了住房,说到底还是咱家得到的实惠多,才拿了六百,不冤。”
唐素凤愤恨道,声音提高八度:“面对外人你跟哑巴一样,啥事儿都让我出头,跟我说话时到牙尖嘴利的,话里话外都向着你大哥一家子,就我不是好人呗。”
见唐素凤动怒,舒二庆立刻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唐素凤越想越觉得受了窝囊气,一定得让舒苑吃点亏,合计来合计去,终于想出个主意,立刻把舒二庆跟舒红果叫到跟前分享她的馊主意。
“舒苑在电器厂不是人缘好、名声好吗,那是很少有人她跟沈忠诚那点破事,这事儿她藏着掖着,咱们偏偏要给宣扬出去,别看她结了婚,名声照样臭了。”唐素凤得意洋洋,吐沫星子喷了对面两人一眼。
本以为她这锦囊妙计会得到俩人赞同,没想到舒红果重重跺了下脚,急赤白脸地反驳:“妈,你别乱说,舒苑跟沈忠诚只是普通朋友,没谈对象,他们俩都没有乱七八糟的作风问题,你可别乱说。”
唐素凤都听傻了,说:“红果你说啥,你不是一直都眼馋舒苑找了个好对象吗,她名声臭了你不正好乐意?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到时候我们躲在后面看笑话就行,你咋还向着她说话。”
舒红果脸色涨红,急忙分辨:“舒苑要是对沈忠诚有意思能跟小满爸结婚?小满爸跟她情投意合,反正他们俩清清白白,就是正常关系,你可别乱去造谣编排他们。”
唐素凤愕然,心说继女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跟自己不可能是一条心,声音陡然提高八度:“你咋说话呢,我造谣?你说说,为啥替他们俩说话。”
舒红果的脸涨红猪肝色,结结巴巴难为情地说:“妈,我跟沈忠诚谈对象呢,不出意外我们会结婚。”
就像惊雷平地炸响,唐素凤弹跳起来,说:“啥,你跟他谈对象?他可是离婚的,带个孩子?你去给人家当后妈?”
舒红果讷讷开口:“他是个作家,出版过诗歌跟小说,有才华,挺多女青年争抢着给他孩子当后妈呢。”
本来她也不想嫁个二婚的,上来就当后妈,但是她觉得沈忠诚是她从舒苑手里抢来的,这让她感觉捡了个大便宜,便放弃了自己的择偶要求,甚至认为,沈忠诚愿意娶她就是她八百年修来的造化。
曹磊正在鼓捣收音机,本来他对唐素凤他们说的事儿完全不感兴趣,但听舒红果这样说,连忙抬起头来说:“妈,二婚带孩子又能咋地,沈忠诚家庭条件好,稿费也多,多要点彩礼钱,红果,加把劲啊。”
唐素凤眼前一亮,啪得拍了大腿一下,对呀,曹磊的彩礼钱还没着落呢,闺女不能白养,正好跟沈忠诚要彩礼钱给曹磊用。
她立刻摆出长辈姿态,眉花眼笑地说:“红果别看不言不语的,真有本事啊,找沈忠诚这样有文化的对象也不错,舒苑的彩礼可是六百呢,你的不能比她少,也得六百,不,得八百。”
舒苑还坚持在厂里洗白,流言蜚语她倒是不怕,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还有陈载跟小满,她不想把他们俩的生活也搞得乌烟瘴气。
她不是特别担心,原主跟沈忠诚手都没牵过,这是事实。
宣传她跟陈载在乡下相互扶持,就是预备压制可能会来的负面消息。
基于没牵过手这个事实,只要有人宣扬,不承认就得了。
她甚至想过把曹磊跟有妇之夫的事情推上“热搜”,以此转移视线跟压力。
歪打正着,知道她跟沈忠诚之间事情的人不多,唐素凤为了舒红果不作妖,这事儿就传不到电器厂来。
——
唐素凤跟舒红果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李红霞家走,一扫还钱时的肉痛萎靡的表情,满脸喜气,她们想跟李红霞还有舒苑显摆炫耀,去去赔了六百块钱的晦气。
然而两个得意洋洋的胜利者才走到门口,还没等开口,李红霞就拿着鸡毛掸子把她们俩给轰了出去。
母女俩炫耀不成,反而搞得灰头土脸,唐素凤惊愕,新姑爷还在呢,李红霞完全不管不顾,就能黑脸赶人?
家里乌烟瘴气的,新姑爷会咋样想,李红霞是一点都不顾?
舒苑很快得知舒红果要跟沈忠诚结婚的消息,非常意外,后者不是跟陶乐善谈婚论嫁嘛。
舒红果原先跟啤酒厂职工谈婚论嫁,她表姨给做的媒,啤酒厂是好单位,产品供不应求,福利待遇也好,怎么突然要去沈忠诚家当老妈子当保姆?
不过舒红果在娘家也是当保姆,她大哥、表兄、表妹生孩子都去伺候月子,这些人还是继母那头的亲戚,他们都哄着她干活,她只落了个懂事勤快贤惠的好名声。
晚上蹭完饭回家属院的路上,舒苑跟陈载说这个消息:“沈忠诚跟陶乐善黄了,他要跟舒红果结婚,我猜他跟陶乐善更有共同语言,但陶乐善不可能给他家当保姆,他们一家就选择了舒红果。”
她坦然得很,这事儿跟陈载也有关系,他们俩谁都不用说谁。
陈载早于她知道,还没来得及说,只是点头:“嗯。”
舒苑又说:“陶乐善可是你前未婚对象,可别又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