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载安静地躺平配合:“。”
不要再玩了!
——
邵家六岁的小孙女邵换这几天都在小满的糖画摊子附近围观,她想跟小满了解情况,可又内向害羞不敢靠近。
她知道自己在家里毫无地位,很想把丢失的妹妹找回来,这样就有人给她作伴,跟她分担冷落跟打骂,但这几天听大人聊天,她大概弄清楚,他们压根就不希望邵兰杰被找回来。
她忐忑无助,可找不到人诉说她沉重的心事,只能来找小满。
小朋友围在一起多热闹啊,可她只有羡慕的份儿。
小满发现了这个不停咬着手指眼巴巴往这边看着的小孩,她那么孤单不合群,好像曾经的自己,于是小满大声招呼她过来玩儿。
邵换磨磨蹭蹭地走近人群,立刻有小孩跟小满介绍就是她家的妹妹丢了。
小满指着照片问:“你看这照片像你妹妹吗?”
小孩们都看向邵换,小姑娘从来没承受过这么多的目光,更加局促不安,看向木箱上贴的照片,害羞地摇头:“我认不出来。”
“那你都知道啥情况,跟我们说说。”小满轻言轻语地问。
看着小满清凌凌的眼神,邵换觉得面前这个小孩值得信任,突然生出诉说的勇气,开口道:“我家人并不想让走丢的邵兰杰回家。”
小满并不意外,这个早慧的小家伙对类似话题非常敏感,曾经他也考虑过回城后不被欢迎的问题。
“为啥不想让她回家?”小满问。
邵换长期在家庭里被打压,性子唯唯诺诺,表达能力也不强,前言不搭后语说了一大通,小满认真听了好一会儿,从中提炼出的意思是这个家庭重男轻女,邵兰杰对他们不重要,另外邵兰杰还命硬克兄弟,家人都讨厌她。
等小满总结一番,邵换拼命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小孩们轰得议论开了。
“哪有自己家丢了小孩不想找回来的。”
“邵换,你家人还真奇怪,不会还有啥猫腻吧。”
小孩们代入他们自己,每个幼小心灵都认为邵兰杰的遭遇不公,担心自己也成为被放弃的孩子。
小满觉得不想让走丢的孩子回家这事儿挺严重,可他们只是小孩,能有啥办法呢,他想了又想,转头喊舒苑求助。
舒苑陪着小满摆摊,但小孩们说啥她都不干涉。
听他讲完,舒苑语气轻松:“邵兰杰的爸妈在外找她呢,有任何线索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把娣来的线索通知他们。”
小满的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嗯,可是咱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舒苑伸手摸了把小满柔软的头发说:“这还不简单吗,他们肯定跟厂里职工有联系,让姥姥去打听。”
本来他觉得很麻烦的事儿突然变得简单,小满满心欢喜,他妈妈可真善良,不仅对他好,对别的小朋友的事情也很热心。
他现在非常信任舒苑,不管什么事儿,只要向妈妈求助,妈妈都会帮他解决。
——
舒红果发现电器厂家属院对她这门婚姻说得闲话不太好听,本来给八百块钱彩礼的话她还能挣点面子,结果只给了八十,还嫁的是二婚带娃的,有些人就说她对象又老又抠门。
她偏偏要把沈忠诚带回来让大家看看她对象长得多俊,多么才华横溢,说了多次,沈忠诚才答应来吃饭,这天傍晚,她带着沈盼先回来,知道小满在摆摊画糖画,当然要来凑热闹。
沈盼以为小满就是画着玩儿,没想到围了那么多小朋友看着,站在人群外,他急得跳脚。
“让开,让开。”
三下两下拨开围观的小孩,沈盼生生挤到最前面,睁大眼睛低头看着。
只见小满舀着糖稀,手臂移动,不到三十秒钟,自行车的主体便出现在大理石板上,车把、车座跟挡泥板都是另画拼接上的,有支架能立在板上。
旁边的小孩纷纷惊呼出声。
“哇,自行车能立着。”
“小满什么都会画。”
小满把自行车递给小孩,立体糖画是一毛五分钱,收了钱,终于看到已经挤到旁边的沈盼。
看小满注意到他,沈盼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不就是画糖画吗,有啥了不起的,你会做花篮吗?”
小满把钱装进挎包,又拉好拉链说:“当然会,你要吗?”
沈盼瞪大眼睛,花篮多难啊,小满能会才怪。
他嗤笑两声:“别吹牛了,我说的是立体的花篮。”
围观的小孩还没见过小满画花篮,都想要看看,三言两语的议论:“小满没画过花篮。”
“小满这么小,怎么会画花篮啊。”
听见别的孩子议论,沈盼挑衅道:“你会的不过是雕虫小技,练习几天就能上手,会做花篮才真正有水平。”
小满淡定地拿过画册,翻开,指着上面的花篮说:“做这样的,要吗,三块钱。”
小家伙手痒,在家里自学花篮,浪费了不少白糖,爸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已经自学成才,巴不得能开张卖出一个。
还没等沈盼说话,舒红果率先开口:“三块?两天的工资,抢钱么!能用多少糖,一斤糖才八毛钱!”
小满很冷静地解释:“糖画花篮是艺术,值三块钱。”
沈盼眉心攒起,不就是三块钱吗,舒红果真是小家子气。
他笃定小满做不出来三层有花鸟、树跟龙凤的花篮,特别想看小满笑话,于是说:“三块就三块,你画。”
舒苑一直旁观,这时开口:“先给钱。”
沈盼这小子反应快,他可不想吃亏,说:“先给钱可以,但做完我不满意的话得退钱。”
舒苑干脆地拒绝:“交钱不退,谁知道你会不会找茬挑剔。”
沈盼噘着嘴盯着舒苑,,最终妥协,偏头招呼舒红果:“给钱。”
为了避免舒红果讲价给他丢脸,他还补充了句:“三块,快点。”
小满把钱接过来放进挎包,才深吸一口气,往铜锅里加了几块糖片。
这可是卖出的第一个花篮,收了一笔巨款呢,还有好多围观小朋友,一定要做成功,最好不要返工。
三层花篮,先做三个立体花篮,再画四只小鸟,一棵大树,四朵花朵,龙凤,等冷却后拼装在一起。
小满的手稳得很,从容有序,一点都不慌乱。
围观的小孩难得安静,都瞪大了眼睛看,生怕错过细节。
舒苑拿出照相机,给小满小师傅拍了好几张照片,小家伙神情专注,动作熟练,格外招人喜欢。
等到花篮完成,沈盼跟其它小朋友们都惊呆了,花篮精致繁复,晶莹剔透。
小满对自己的作品基本满意,虎视眈眈的沈盼跟别的小孩的注视都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但他还是顺利完成。
“自己拿吧。”小满看了眼惊讶到合不拢嘴的沈盼说。
小孩们亲眼看到花篮制作过程,都激动坏了。
“小满,你真会做花篮啊,真好看。”
“小满的水平跟老师傅差不多了吧。”
沈盼的目光从花篮上移到小满的手上,这么小的手怎么能做出这么复杂的糖画,他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水平?
沈盼在小孩们羡慕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拿起花篮,花篮很大,底座比他的手大得多,小满没有乱收钱,他想吹毛求疵,找出些缺点来,可花篮那么大那么漂亮,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贬低的话,他竟然觉得这个花篮值三块钱。
可恶,他本来不愿意来电器厂家属院,不想跟没文化家庭的小孩打交道,可是他被这个乡下来的小孩显摆到了!
他小心地捧着花篮,咬着嘴唇离开了糖画摊子,等走得远了,沈盼气鼓鼓地说:“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怎么会做糖画花篮?”
舒红果不以为然地说:“他妈让他摆摊挣钱吧,那么小的孩子就得养家糊口,舒苑多亏不是你后妈,要不你也得摆地摊挣钱。”
沈盼觉得这画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摆摊又怎么了,关键是小满会画糖画,水平还那么高!
笑话没看成,反倒给小满提供了展示水平的机会!
越想越气,沈盼突然把小心捧着的花篮往地上使劲一贯,力度大到花篮被摔得四分五裂,沾上了黄土。
舒红果可是见识到了这孩子有多熊,下意识就要弯腰去捡,沈盼喝道:“别捡,我不要了。”
说罢,在花篮上踩了几脚,就往前跑去。
舒红果心疼钱,这才多大一会儿,三块钱就没了,但是无法,只能快步追上。
另外一边,等到天色渐晚,舒苑母子收拾摊子回家。
走在路上,小满因为卖出花篮高兴,盘算了一会儿说:“妈妈,我准备多练习立体糖画。”
立体糖画可以多卖点钱,遇到豪放的顾客能赚得更多。
舒苑笑眯眯地说:“好呀,对小满来说肯定没难度。”
——
邵家没想到他家丢孩子的事儿再次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老头老太想抱孙子想疯了,有人说他们故意霸占着邵成业夫妻俩的工作跟房子。
最隐秘的心思被人晾在青天白日下,这让他们颜面扫地。
邵铁柱跟杜没妹把邵换这个自揭家丑的孙女打了一顿,抓紧去街道办举报舒苑逼着儿子挣钱。
听说是大名鼎鼎的电器厂厂花的事儿,工作人员招呼胡卫华:“你表外甥女的事儿,你来处理。”
胡卫华听到舒苑这个名字都觉得头疼,但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个表外甥女,有心借此事给舒苑找点麻烦,又怕舒苑来闹,纠结一番后还是作罢,只能教育老两口:“小满上着幼儿园呢,人家是放学摆摊,没耽误学习,小孩勤工俭学合理合法,我们管不着。你们管得也有点宽了,那小孩捡煤核,糊火柴盒都正常,你们家丢的那小孩还没找到吧,还不赶紧找去,操心别人家的事儿干啥。”
在街道办碰了钉子,这一家子不甘心,思来想去,又经高人指点去妇联举报,编造瞎话说小满被她妈逼着当童工,妇联派人来调查,发现事实跟老两口说得有出入,对两人好一番批评教育,又让他们写了不再捏造事实的保证书才放回来。
邵家人投诉舒苑跟小满不成,又听着电器厂众人的风言风语,除了极力撒泼否认,压根就想不出好的应对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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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灼烤得柏油路快要融化,路边有个修鞋摊子孤零零地暴露在烈日下。
阳光毒辣得让修鞋人半眯缝着眼,他佝偻着后背,腿上铺着帆布,左手捏着皮鞋鞋帮,长满厚茧的右手手握穿着黑色麻线的锥子,一针一线地缝合鞋帮跟鞋底。
远看这是个晒得黑不溜秋的老头,近看,能看辨认出他其实是个饱经风霜面容老化得厉害的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邵兰杰丢失后不久,邵成业跟孟晓棠这对夫妻心急如焚地找闺女,后来发现边工作边找实在不方便,就开了介绍信,离开家边给人修鞋边一路打听。
他们修的是皮鞋,布鞋、胶鞋很少有人拿来修,另外还提供钉掌服务,可是每天的业务量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