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息不发达的年达,发现比赛信息就不能错过。
舒荷只记了地址电话,她想了解更多情况。
小满机灵得很,忙跑过来打开抽屉翻找手电筒, 说:“妈妈,天快黑了,带上手电筒吧。”
小摄影助手想的可真周到。
舒苑拿了纸笔跟手电筒带着小满出发, 舒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姐,你可真积极。”
她非常意外, 之前舒苑在家待业,现在不仅按时上班, 还主动追求进步。
李红霞在楼道里炒菜,声音传得更远:“着啥急啊, 都快黑了, 明儿再去看不行啊。”
等走到厂里阅报栏, 路灯还没亮呢, 扭亮手电筒,按照舒荷的提示,舒苑很快找到那块豆腐块儿大的摄影比赛的新闻。
这个年代还没有全国范围的比赛, 这个比赛是临江省的比赛,主题是“八十年代新青年”,拍摄他们的工作学习生活,表现各行各业的青年积极乐观向上的精神风貌, 作品风格、大小不限。
比赛设金银铜奖,获奖作品还会在主办单位的刊物和报纸上刊登。
投稿从十月到十二月,有三个月的时间跨度。
小满打着手电筒,舒苑抄写关键信息,等记录完,娘俩又牵着手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舒苑一定要参加各种摄影比赛,有名的摄影师都有各种头衔,还参加比赛获得各种奖项。
总不能空口白牙说自己水平高,比赛奖项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她觉得还是媒体摄影记者总在外面跑新闻,更容易抓拍到好照片,以后她要随身带着照相机,有合适的就拍。
舒苑很乐观,只要参加的比赛足够多,就一定能够拿到奖项。
——
收到退回的布料跟简短至极字字冷硬如冰的信,陈谨满心酸涩,悲上心头,他跟宋年华的恩怨纠葛为啥要影响父子关系?这么多年他一直尝试补救,陈载为啥不能理解他?
不就是一些布料吗,都不能收下?特意给退回来不是打他的脸嘛!
他是犯了个小错,他又没想着抛妻弃子,能比得上宋年华决绝狠心?
宋年华知不知道她才是他最爱的女人?
看他情绪低落脸色晦暗,许棉桃连忙充当温柔的解语花,温言软语劝说了好一会儿,心酸落泪:“陈吉愚钝,不像他哥年轻有为,但是他孝顺乖巧,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就不能多关心他吗?
还有陈吉明明也是老爷子的亲孙子,老爷子为啥到现在都不肯认他!
堂兄弟几人的名字,厚德载物,轮到陈吉,本来应该叫陈物,不怎么好听,但直接不让陈吉跟兄弟三个排行,那不是故意把他排除在外?
你不觉得陈吉可怜?他都进不了你们家的门,他凭啥被区别对待?我们娘俩都很可怜,我们俩只有你。”
一番话说得陈谨正内心酸涩不已,反过来安慰她,许棉桃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哄得陈谨正安然入睡。
许棉桃翻来覆去考虑布料的事儿,难道她只是用这些布料展现来自后妈的爱吗?
当然不是,她是拿这些布料做试探。
陈家毫无动静,从那字数寥寥无几的信可以推测出,老爷子跟陈载并不知道宋年华留下的东西在陈谨正手里!
陈谨正也并没有把东西给陈载,那么陈谨正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还想着靠这些东西缓和父子关系吗?只是陈载不搭理他?很可笑吧,他一个当爹的想贴上去,儿子不搭理他。
为什么东西不能给陈吉!
陈吉也是陈谨正的儿子,还那么孝顺,当然有资格拿。
她的母亲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姨娘,后来被遣散,生父不祥,要不是这样糟糕的出身,她早就跟陈谨正结婚,轮得到宋年华?
宋年华出身样貌才华学历样样比她好,偏偏跟本属于她的男人结婚,还死得那么早,在她男人心里成了最美好的。可不是把她坑惨了吗,给点补偿总不过分。
她一定要把东西找到,或者从陈瑾正嘴里问出来。
——
周日傍晚,舒苑母子俩正在收摊,很意外,沈忠诚来了,大老远就说:“舒苑,上次去照相馆,知道你考过了一级摄影师。”
小满比舒苑反应灵敏,立刻扭头朝沈忠诚看,心中警铃大作,沈盼的爹咋又来了。
舒苑自顾自地把各种道具放进木箱,压根就不想搭理他,但还是问:“是还钱吗?”
上次把沈忠诚提溜起来倒过来抖,又要回了五百二,舒苑短期内不想再提钱,但人家来都来了,她能不要么!
沈忠诚眉心攒起:“舒苑,我不希望你开口必谈钱,这样的你让我觉得陌生。”
舒苑哂笑:“欠那么多钱,还好意思在债主面前晃悠?”
沈忠诚走近,递过来一本画册说:“你看看,也许你会需要,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我用不上。”
他卡文实在太严重,想从舒苑这儿找找灵感,画册是他找灵感的工具,舒苑就是他找灵感的工具人。
舒苑把木箱上锁,把钥匙装进挎包,才站直身体抬眼看那本画册,居然是摄影师赫尔穆特·牛顿的摄影集,她下意识接过来看翻看,里面都是大胆、前卫、时尚的黑白摄影作品。
舒苑当然知道这位摄影师,他的作品有争议,但纽约时报认为他是一位被广泛模仿的摄影师,舒苑觉得他作品中的女性很有力量,具备强大视觉冲击力跟电影感。
她收集有赫尔穆特·牛顿的作品,但是在八十年代能看到他的作品集,还是挺难得。
见舒苑从头开始一页页翻看,沈忠诚看着她专注的眉眼,连忙推介这本画册:“你这样挺好的,有热爱的工作,对你有用吧,送给你。”
舒苑边翻看边问:“你想用画册抵债?”
沈忠诚嗤了一声:“我不至于计较这点钱,只不过觉得你需要,才拿来给你。”
舒苑???
她差点被画册引诱,甚至短暂想过用画册抵债,不过只几秒钟的时间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画册再难得,也不想跟沈忠诚做交换!
小满坐在长廊上,小脚不停地搓啊搓,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突然蹦了下来,迈着小腿跑到舒苑身边,伸手拉住她的衣摆,想要提醒她爸爸来接他们了,但是他又不好出声,他觉得特意提醒的话,好像妈妈跟沈盼的爸爸之间有啥不好的情况似的。
舒苑蹭书看,当然看得认真,把画册从头翻到末尾,合上,塞回沈忠诚手里:“你不会是想拿画册要求债务延缓吧,也不需要你拿画册抵债,我就希望你赶紧还钱。”
沈忠诚只能接过画册,双手尴尬地停在空中,说:“舒苑,画册送给你,跟我欠你钱没啥关系,钱我会还你,画册留给你看。”
他可是特意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欠了不少人情呢,没想到被这样生硬直白的拒绝。
舒苑不想纠缠,转身拎起木箱,干脆地说:“那就还钱吧。”
沈忠诚失望透顶,他之前分析得没错,舒苑变了,她就是个只爱钱的浑身铜臭味儿的女人。
舒苑转过身,终于看到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朝这边看着的陈载。
他看上去毫无情绪波动,只是眼眸黑沉如深潭。
舒苑觉得很冤,她跟沈忠诚一共私下见过三次面,全被他逮个正着,他如浓墨凝成的目光给她带来不小的压力,如果说最开始她还有点被捉的心虚,但她现在只想摆烂。
沈忠诚也顺着她的视线往这边看,周围好像突然安静下来,连空气都变得焦灼。
小满认为自己有打破安静的责任,连忙大声喊:“爸爸。”
他试图制造气氛,拉着舒苑的衣摆,欢呼雀跃:“妈妈,爸爸下班就来接我们啦。”
陈载的声线低沉平稳:“东西都收拾好了吧,走吧。”
舒苑拎着木箱迈开步子,招呼小满:“走。”
三人汇合,陈载接过木箱,舒苑牵着小满的手,一块儿朝公园门口的方向走去。
沈忠诚立在原地使劲捏着相册,看向三人远去的背影很生气,他发过誓,再见舒苑他就是王八,可他还是来了,跟狗一样巴巴地来送画册,可还是被拒绝!
他在家里写小说,并没闲着,精神压力还大,可是家人都觉得他啥都不干似得,小说没出版他没版权收入,只能零散写点诗歌发表,稿费只有抠抠搜搜的两三块钱、五块钱。
他不明白,家人不理解他,在他们眼里,他从才华出众的作家变成了无所事事又不挣钱的闲散人员。
拜托,他在写小说,那叫什么都不干?
他从舒红果那儿得不到任何支持,还是之前的舒苑好,那时候的她很崇拜他,认为他才华横溢,在崇拜跟仰慕中,他文思如泉。
在公园门口,舒苑把自行车钥匙拿给陈载,看他弯腰开锁,边说:“我跟他就见过那么几次,全被你看见了,真的,每次你都能看见。”
小满忙说:“是的,我作证,爸爸你看到了,妈妈根本就没要那画册,妈妈不可能要沈盼爸爸的东西。”
陈载站直身体,把钥匙又递还给舒苑,踢开自行车支架,又弯腰把小满抱到横梁上,说:“要不剩下的钱不用他还了。”
在他看来,不搭理沈忠诚最好。
舒苑可不乐意,立刻提高音量:“你可真大方,为啥不用他还钱,我一年的工资呢,他必须得还。”
小满同样不解:“爸爸,为啥不用他还,他花了别人的钱就得还。”
舒苑想了又想,大概能猜出陈载为啥说不用还钱,笑出声来,愉快地走在父子俩身边。
可陈载又开口:“不是借款,这钱他可以不还。”
舒苑说:“可是他有自尊心,有了钱会还。”
陈载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棱角分明的薄唇紧抿,不再说话。
晚上,等陈载坐到床边换睡衣,舒苑问:“你都看见好几次了,应该相信我跟沈忠诚没瓜葛了吧。”
她觉得挺好,省得她解释。
陈载回答:“嗯。”
就一个字,舒苑从中都判断不出来他的真是想法,这次她才不会陷入陈载是大度还是冷漠的纠结中,问道:“你要是正常结婚的话,想找啥样的姑娘?”
陈载伸长臂关了灯,在黑暗中继续边系扣子边说:“没想过。”
之前舒苑强势闯入他的生活,然后又跑了,他不可能考虑这个问题,听舒苑说你现在该问我了,他只好问了一句。
舒苑侧身朝向他说:“就你这样的吧。”
陈载突然觉得空气变得稀薄,他不该问,不该给舒苑拿他寻开心的机会。
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能不能对你说的话负责?”
必须提高警惕,舒苑不会负责!
听出他声音紧绷,舒苑笑道:“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信。”陈载躺下,跟平常一样,板正,规矩。
“你都不信,我负什么责,除非你信。”舒苑声音带笑。
黑暗中,陈载薄唇紧抿,有没有人能管管舒苑!她总逗他玩儿!
他想给她记在本子上,说不定他会一并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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