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带回家吧。”
姜望的视线在看到信封上的收信人名字时,自然而然地温软起来。
刘爱玲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前方渐渐模糊的身影,嫂子的名字那么动人,还有,姜团长也太爱她了吧!
心里还没感叹完,她肩上传来重重一捶。
“姑娘,听婶子一句,好男人多的是,你看等下个月新兵来了,有的是给你挑的男人!这个姜团长虽然好,可是人家有媳妇了!听婶子的,咱们不看有媳妇的男人,嗷?”
炊事班班长把小姑娘整个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本着挽救迷途少女的想法,恨不得把自甘堕落的心给她连根拔起。
刘爱玲神思被拉回来,听到班长的话惊恐地捂住她的嘴,说的都是些什么啊!这都是亵渎,亵渎啊!
“婶子你你你,我这是在替姜团长爱人高兴!”她急得语无伦次,“我要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天打雷劈!”
大婶哦了一声,抬手放她走。
姜望把信拿回家,耐心地等苏林瑾拆开读完,看她眉尖慢慢皱起:“家里怎么样?”
她放下信纸:“琳琳说,阮令齐不见了,可能来找我们了。”
信里还附了一封他留在后罩房的信:【我去找他们了,勿念。】
“他哪来的介绍信?”
两人异口同声。
但很快想明白:他有,这便利条件还是他们俩给他找的!
就凭那馆长对他那两样东西的喜爱程度,苏林瑾完全能想象到,他是多么轻易让那个爱文物成痴的老头,爽快地大笔一挥:同意。
“那爷爷该多冷清啊。”苏林瑾挽着姜望可惜道。
“爷爷习惯了,没事。”
姜望不怕戳老头肺管子地说。
与此同时,白莲胡同里,为了两人办婚事种下的玫瑰和蔷薇,开春后都长出了又一茬新叶子,嫩绿又蓬勃。
姜老爷子看着满架的绿意,又想起了为谁种的,脸上有些惆怅。
“哎,爷爷可算是懂人家嫁孙女的心态了,这不得拼命把孩子留在身边?你说他们会挂念我这老头子么?”
他看着蔷薇,像看着姜望和苏林瑾两人。
姜琳抬头,掷地有声:“那当然了,我哥和我嫂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爷爷你了!”
如今姜琳早晚都过来,陪老爷子吃早餐,给老爷子讲故事。
但老爷子依然空虚,现在没有人陪他下棋,生活平淡乏味像是比从前更不如。
在任大山面前,老头第一次低下高贵的头颅,心虚地承认:我不如你。
任大山猖狂大笑:“你小子也有今天!喏,拿去看看吧!”
说完,一份内参扔到他面前。
头版头条:【高风亮节彰显军属气概,谦让你我发扬时代新风】
他赶紧摸到老花镜戴上,只见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下,文章大力称赞了某基地军属互相谦让宿舍分房的事迹。
这种内参一般不会通报具体人姓名,但黑白照片里,倚着院门笑的,不是苏林瑾是哪个?!
“呀,是瑾瑾!”老头笑了起来,“咱们瑾瑾真懂事。”
他违心地没有去想,沪江的房子换成大的一套,苏林瑾能那么高兴,似乎不像能让出好房子的样子。
任大山仰头大笑,拿手指着他:“你呀你呀,我们家任琦一看就说,小苏这是嫌弃宿舍不够大吧!瞧瞧,到了你嘴里就是懂事!”
“那她是不是把房子让给别人嘛!”姜老爷子也仰头对峙,他又细细观察了一番照片边角,“基地还成,规模还挺大。”
任大山哼哼:“你以为呢?这是今年的大项目,姜望干好了啊,回来直接就能跟你一个级别!”
老头想起孙子之前说过的一个岗位,心虚地唏嘘了一番。
“你就擎好吧!别一天天跟望孙崖似的,没了孙媳在跟前就丢了魂一样,你看看我?自由自在!”
姜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心里却鄙夷,说得容易,你这叫没拥有过,他可是由奢入俭难!
回家便对姜琳说:“琳琳,来,给你嫂子写信,说爷爷打算去军区大院儿住了,把新地址给她,让她往那回信。”
一个人住四合院太孤独了。
这封信寄到基地的时候,连带着阮令齐被姜望一起提溜了回来。
阮令齐瑟缩在姜望背后,从头发丝到手指头,都透着“我错了但是我害怕”的熊孩子气息。
苏林瑾看着他一身破衣烂衫,再看他已经够可以给鸟妈妈做窝的头发,什么脾气也没了:“去去去,先去好好洗一下!”然后对姜望说,“先把你的衣服给他穿吧。”
“我带了衣服的。”阮令齐丧丧地说。
她这才分辨清楚,他怀里还真有个包不像包,袋子不像袋子的物件。
小院子没有专门用来洗澡的浴室,这里气候常年温暖,姜望直接洗冷水澡,苏林瑾则用大澡盆兑了热水洗。
姜望带他去公共浴室,一路上有不少人侧目,看得阮令齐恨不得把脑袋放在家里不带出来,但姜望神色淡定始终不变。
洗完澡后,姜望又带他在澡堂让人给他修了须发。
收拾一新后的阮令齐,看着正常多了,至少,别人不会把他再当成盲流给抓起来。
他在联络处从暂押处领走阮令齐的时候,全员警惕地盯着他,一个盲流居然一口道出高度机密的基地干部人员姓名,是特务,还是特务?
从澡堂里出来,迎面撞上李阳,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阮令齐,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终化成语重心长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兄弟,我今天总算是服了你了。”
他一路过来,听见别人说姜团长家里的穷亲戚来了,他心说能有多穷?
在看到这位哥们儿落魄的样子后,过去的点点滴滴就浮上了心头。
他一直以为姜望是个子弟。
要不然——
谁家年纪轻轻不到25当上团长?这一定是家里有强大的人脉网,在最适合的时机让年轻的他屡立战功。
哪像他,一把年纪磕磕绊绊才爬到这个位置?
谁家说不要房子就不要房子,随随便便让出来?这一定是家里房子宽敞,不稀得跟别人抢。
哪像他,一听说有独立的两居室,眼都绿了。
比不了,比不了。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如今亲眼看到姜望带着不比流浪汉好多少的亲戚过来公共浴室洗澡,他真的羞愧了。
都穷成这样了……姜望还一脸坦然呢,这境界他拍马也赶不上。
也难怪人家能提干了。
阮令齐一路低着头不敢看这些人灼灼的目光,紧跟着姜望回到家。
苏林瑾已经去食堂打完菜,今天有兔肉,她打了双份。
阮令齐一路过来带了一百块钱,剩下的压在纸条下面让张妈帮他收着,起初还行,后来粮票用完后就没好好吃上饭,一路流浪过来,这会儿看到饭菜,眼睛都亮了。
然而吃了两口后,他停下来看了看菜地:“你们等我会儿。”
半个小时之后,一盆炒青菜和一盆酱焖土豆上了桌。
时隔漫长的三周,苏林瑾终于吃到了能称得上美味的家常菜,泪眼婆娑地跟姜望各添了一碗饭。
第74章
阮令齐安顿了下来。
亏得滇南气候温暖,阮令齐盖一层床单在硬板床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苏林瑾找刘爱玲去他们后勤部定点采购的供销社,买了棉花褥子,床单和薄被,又添了毛巾牙刷这些必备品。
刘爱玲看她哗哗花钱,替她心疼得脸都皱了,随即双眼一亮:“对了姐,基地正在统计军属岗位呢,姜团长跟你说过吗?”
她心说,都知道姜团长家花销厉害,三顿都吃食堂,现在家里又要多养一个人,可不得多赚点钱?
苏林瑾心里一动:“都有些什么岗位啊?”不忙的工作,她可以试试。
她最近刷数学刷得很顺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开北燕,心理暗示以后没人可以问题,进度一日千里。
虽然今年就会启动第一次高考,但……考虑到这里位置太偏不一定有考点,再说姜望少说在这里得待两年,她觉得不如直接参加次年的夏季高考。
这么一来,她的复习进度就没那么紧迫了,完全可以同时兼顾一些不那么忙的事。
刘爱玲见她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数:“有扫盲班老师,有广播站播音员,还有厨房和我们后勤部的短工,姐,你有文化不如去试试扫盲班老师?”
“扫盲班教谁?要教些什么?”
“嗐,除了咱们基地军属以外,就是附近坝上寨子的村民,大概……有个四五十人吧,反正男女老少都有。招俩老师,一人负责一天,一次一小时。”
“可基地不是保密项目么?”
联络处的办事员把阮令齐当危险分子,难道基地还可以收村民开班?
刘爱玲笑:“是保密项目,不过咱们的保密指的是真正教给学员的内容,我们基地培养的一水全是科技兵和军官,但姐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么?我们大门口没挂匾,对外只说是训练场。”
“再说了,我们上课的地点不在基地里,在坝上的村委会,暴露不了我们基地情况。”
这么说,还能隔三差五出基地看看。
其他也就罢了,苏林瑾对可以公费出门很满意,便点头说:“那好,我报名。”
刘爱玲笑得甜丝丝的,觉得帮上她忙,比自己得了钱还高兴:“对了姐,我看姜团长登记的你家来的那个亲戚,是北燕文物局的?是不是懂翡翠?我家有几块石头能不能拿来给他瞧瞧?”
苏林瑾尴尬地牵了牵嘴角:“他不负责珠宝玉器,可能不太懂。”
“没事,给我掌掌眼就行。”
被刘爱玲惦记上的阮令齐,则跟着李阳爱人张秀珠买菜去了。
这几天基地菜市开始试运营,。
食堂每天采买新鲜的菜肉,多出来的便形成了内部的菜场,每天多出来的量不多,所以都是抢手货。
军嫂们每天的下午四点钟,就会准时等在食堂后门,等着炊事班把剩下多余的菜一字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