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少见沉默了……出行在外这么艰苦吗?
腊肉干干净净的切片用荤油炒了,白菜汤清汤寡水。
贺云昭第一次感觉她是个挑剔的人。
她看了一眼又一眼,到底还是打开门出了马车。
裴泽渊坐在她马车前面不远的树下吃饭。
她走过去一瞧,眼睛瞬间瞪大!
原来那两道菜还是超高待遇了……
裴泽渊手里拿着一块灰不溜秋的饼子啃着,他啃两口喝口水,啃两口再喝口水。
掉下的渣滓不能浪费接在手心里,最后全部倒进嘴里。
“嗯?”裴泽渊鼓着腮帮子惊讶道:“怎么出来了,外面虫子多还是在马车里休息吧。”
贺云昭拉着他起来,道:“我自己吃不完,你过来吃几口。”
裴泽渊跟着进了马车,看看完好无缺的菜,他问道:“怎么一口没动?”
贺云昭无奈,“本以为吃不进去,一瞧你们吃的东西,我这竟还算极好的了,我自己也吃不完,你吃几口吧。”
这菜说不定还是专门给她做的,她一看裴泽渊吃粗饼子就感觉面前这两道菜还算有食欲了。
裴泽渊看了一眼桌子的菜,他从马车下面掏出一个小罐子,道:“你先吃这白菜汤吧,腊肉我装好你晚上再吃。”
“不是说让你吃几口,别给我留了。”
“明天晚上才能到驿站,肉菜就这一个你自己吃勉强够。”
他们是出去办公差的,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时间太短,打猎只能打到一些山鼠什么的,兔子都要看运气。
贺云昭蹙眉,“没关系,我跟你们一样吃那个饼子就好。”
裴泽渊把腊肉装好,他看看贺云昭固执的神色,干脆从腰间挂着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饼子递给她。
“那你尝尝。”
贺云昭接过这看起来粗拉拉的饼子,凑到嘴边咬了一口,一股说不出的粮食的味道蔓延,到口中时她甚至怀疑这一口会划开她的口腔。
她艰难的嚼了几口想咽下去……!!!
竟然咽不下去!
裴泽渊吓了一跳,他急忙将白菜汤端起来。
咕噜噜一大口下去,这块饼子终于咽下去了!
贺云昭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她冷静道:“腊肉我晚上吃。”
裴泽渊的嘴严肃的抿着,点点头,他转身出了马车。
腿长就是好,他嗖嗖几步跑的飞快,躲到树后笑出了眼泪!
好在艰苦的磨难没有持续太久,第二日傍晚他们到了驿站。
三人终于有时间凑到一处商议对策。
吴是默认贺云昭此行的作用就是辨认古籍,其他事务一律不是她这个文官能参与的。
只不过他还是防备贺云昭不依不饶的要参与,此类事件并不少见。
他在贺云昭进门前看向裴泽渊,道:“世子,此行你我各有差事在身,贺大人此行为辅助我查案,若有分歧之处,还望世子帮忙劝说一二。”
裴泽渊扭头,锋利的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渗出一点笑意,他道:“请吴大人放心,贺修撰是明理之人,吴大人只管自己的差事就是了。”
吱呀一声。
贺云昭推门而进,她拱手谦逊的致歉,“下官来晚了。”
吴是莫名安心了一些。
也对,小贺大人看起来不是强势的人,也是十分明世理,倒是不必过于担心。
三人凑在一处,根据现有的情报细细分析,在这种事上贺云昭远不如吴是有经验,她听的时候居多。
但思维敏捷,常常能在不经意间给吴是提供许多方向。
吴是:“所以这……”
“应当从下层人查起,他们接触的人更多,若有账本就更好了,方便分析出银钱流通。”贺云昭道。
吴是瞳孔一颤,从这短短半个时辰里他竟能察觉到贺云昭的思路在进步。
好可怕的读书人!
吴是心中震撼,怪不得文官地位高,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天才吗?
在出门之后,吴是还忍不住在想,他当初要是念书会不会也比现在还厉害!
他一走,贺云昭扭头就笑了。
道:“吴统领不愧是内卫第一人,太敏锐了,好多线索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已经得出了结论,连从哪里开始查都安排的十分仔细。”
裴泽渊瞄她一眼,问道:“我呢?”
贺云昭微笑着告诉他,“夸奖是要等别人主动的,而且人后赞赏更加真诚。”
这种主动要夸奖的方式还是略显直白莽撞了。
裴泽渊脑子一转,那就是说会在背后夸他。
可……他犹豫道:“你在别人面前夸我,可我不知道啊。”
贺云昭语塞,她望向理直气壮的裴泽渊,“行吧,下次再夸你。”
“那为什么现在不能说呢?”
“因为现在没有情绪。”
裴泽渊盯着贺云昭眼睛看,两个呼吸后,他问道:“那现在呢?有情绪了吗?”
贺云昭被无语笑了,道:“你好,你最好,你天下第一好!”
裴泽渊满意了。
他十三岁进入军营,过早的在京都大营摸爬滚打,在外与人相处有些笨拙,唯一撑着他走下去的那口气还是贺云昭给的。
裴泽渊知道自己心眼小的厉害,看她夸别人一句,他也要被夸一句,他就是控制不住。
从前还能压抑一下,免得贺云昭厌恶他粘人。
但如今不同,贺云昭因自身秘密要杀他,他能理解。
她既有如此才华又有如此野心,如果因这点小秘密被逐出朝堂,那才是老天不公。
可她放弃杀他,他们以后就是共犯了……
裴泽渊‘恃宠而骄’的想,他和别人可不一样,他是贺云昭唯一的紧密的被信任的‘共犯’。
裴泽渊侧头瞄一眼正在煮茶的贺云昭,抿着唇角偷笑一下。
她说他是天下第一好……
他美滋滋的低下头继续看地图,思路跟着路线走。
时不时蹙眉沉思,不自觉的咬着自己的指节。
俊俏的脸上满是严肃,浓眉压低,好似极为困扰。
贺云昭抬眼一瞧,他咬自己咬的很用力,犬齿磨着皮肉,能看到红了一片。
她拿了手帕沾一点茶水,从他嘴里把手指扯出来,帕子裹着擦干净,隔着帕子抓着他的手指。
问道:“想到什么了?”
裴泽渊呆了。
……
据吴是判断鲁州之行恐怕不会顺利,谁也不知道鲁州官场上谁是贼人!
他进鲁州之前警惕的提醒两人,“世子,贺大人,一定要防备所有人,不能轻易信任。”
“不知鲁州刺史是何态度,若是城门口没有人接,咱们就先进城修整一番。”
贺云昭顿首。
三人做好了被冷眼的准备,吴是也不认为鲁州刺史会提前派人接待。
走到济东城门口,远远看见门口一片喧闹,各种颜色的彩绸随风飘扬。
哒哒哒,骏马踏着小步走到门口。
吴是心中一紧,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裴泽渊暗自戒备,手搭在腰间刀柄上,他拉着缰绳到贺云昭骑着的马旁,低声道:“若有危险你就往我身后躲。”
贺云昭眯着眼睛看远处的彩绸,骑着马越来越近……
城门口轰然炸开喧闹声!
“啊啊啊啊啊明月郎!”
“啊啊啊啊啊啊贺三郎!”
“啊啊啊啊啊啊啊贺公子!……
第73章
鲁州地处大晋偏北方的位置, 却是少有的文气氤氲。
鲁州乃是孔孟之地,千百年来儒家的风骨与教诲如丝丝春雨润泽每一片土地,此地百姓无不以念书为荣, 对才子才女更是十分推崇。
恰好, 贺云昭就是才子, 并且还是大晋最年轻名气最大的一位才子!
初得京城来报, 鲁州刺史杜樊易就心神激荡,那可是被赞为有文曲遗风的状元郎贺云昭啊!
人的才华并不会全都点在一处, 贺云昭他既有如此诗词才华又何必还钻研经义, 既为状元又何苦还擅长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