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出来迎接的嬷嬷一听这话都要急死了!
冯氏跋扈疯癫,国公爷又偏着她,公主一味退让那里有好果子吃。
要不是小少爷脾气硬,能够顶着那两人,公主不知道还要受多少气!
怎么能跟少爷说这样的话呢!
裴泽渊沉默的低下头,他掩饰好自己所有表情。
……
贺云昭对处理不算很满意,但根据大晋律例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同时,贺云昭收获了皇帝给的一大笔补偿款,现金一千两以及四箱子各色古董绸缎书画。
她还需要赶快去处理的一件事——曾外祖父襄王。
她知道有祖祖去宫里说话,比她算计更有用。
但祖祖年纪真的大了,她死里逃生的事可不敢那么直接告诉他老人家。
祖母都时常有些身体不适,何况祖祖是比祖母还大一辈的人。
待到事情了结,襄王才逐渐知道了事情,老爷子那里能不知道贺云昭的想法,心里又心疼又酸涩,半夜里起来自己抹眼泪。
一大早天还没亮自己就从王府出来到了贺家,差点把贺云昭堵在被窝里。
好在她有晨起走一圈的习惯,她无奈的看着抿嘴抹眼泪的老爷子。
“祖祖莫气了,这不是解决了吗?”
襄王没作声,扭过身体去又继续抹眼泪。
贺云昭既好笑又无奈,“那我今日要去念书,祖祖不如送我过去吧。”
襄王背对着她不说话。
她眼珠子灵动一转,后退一步,“那我走了!”
再退一步,“我真的走了!”
“没有人陪我去吃那家羊肉包子了!”
“哎呀,我孤单一个人。”
老爷子噌的一声起身,“我送小昭去!”
第22章
京城寅时的天儿像是一幅昂贵的岩彩画, 深蓝、灰白、橘红三种颜色在天空中既分层又黏在一起。
橘红色的朝霞下是灰墙绿瓦,雾蒙蒙的松树背后是一片粉嫩,要是店家能制出这样色彩的胭脂, 必能风靡京城。
襄王年纪大了, 他这样的老人家一贯是觉少的。
可贺云昭还是个少年模样, 如今正是酣睡的年纪, 竟能起的如此早,着实是叫人吃了一惊。
他是知道贺云昭从小念书刻苦的, 但真当这样的辛苦摆在他面前时, 襄王还有些不自在的。
贺云昭提着自己的书袋走在一侧, 她时不时关注祖祖的与一举一动, 走的稍有些远, 怕他老人家累到。
马车跟在身后等着, 要是襄王累了,便可随时上去休息。
行至南街一家包子铺前,贺云昭停下脚步,笑着指了包子铺,“祖祖,就是这家了, 羊肉包子味道极好, 再来一碗羊汤,能把人香个跟头!”
她语气充满了诱惑力,襄王一瞧,这家店人还真是多, 但少有人停留。
四四方方一家小店,门口旗杆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是包子的模样。
味道十分香, 扑面而来的热气肉香和葱花的味道叫人食欲大开。
襄王嘴上嫌弃起来,“怎么不在家用好,外面的东西都粗制滥造。”
贺云昭摆好凳子,安排祖祖坐下,她答道:“家里的东西好是好,可吃习惯了也少了些滋味,倒不如出来打打牙祭。”
她娴熟的高声点餐:“老板,要四个羊肉包子,两碗羊汤,一碗……”
“一碗不要葱花!”老板笑呵呵的接道,“小贺公子又来了,功课辛苦不辛苦啊。”
老板身材精瘦,肤色黑,一身粗蓝布衣洗的干干净净。
“小贺公子最近来的少了,还以为是您不爱这口了呢。”
贺云昭笑起来,“哪能不爱呢,好久没吃了可想的慌。”
襄王蹙眉瞧着他与老板说话,大为惊讶,没想到他在外性格竟然如此随和。
包子都是半夜里包好上蒸屉的,只要有人点了,老板就会立马踩上梯子,搬下最上面一层,用手臂长的木夹子捡出包子,四个热乎乎的包子和两碗羊肉汤很快就上来了。
冒着热气的羊肉汤清亮亮的,汤面飘着油花和葱花,贺云昭这碗格外干净些,里面还放了两片小白菜。
书院每十日一休,前几天贺云昭总是能精神百倍的去书院学习,但是到了第四第五天就开始懈怠,她连出门都感觉十分困难。
于是在第四天开始,她会跑来这家包子铺吃羊肉包子。
这热乎乎的包子一吃进嘴,真整个人都精神百倍起来。
她神态轻松的坐在一家看起来寒酸的包子铺里,却仿佛身处宴会泰然自若。
襄王不知不觉间也跟着吃进去了两个包子。
同行的下人们被贺云昭安排在隔壁桌上,也都吃饱喝足,汤汤水水让人身上热乎乎的。
老板有些紧张的钻进后面的小房间里,小声问老婆子,“小贺公子带了一个看起来可富贵的老头来了,后边跟着好多人呢,要不要再擦擦桌子。”
正在捏包子褶的老板娘哎呦一声,她也钻出个脑袋来看。
果然是富贵,那老头那么大年纪了吧!胡子头发打理的都能发光了,往那一坐跟灶王爷似的。
她抬手给了老头子一下,“擦什么擦,人家都吃上了你还去擦!”
老杨头一缩脑袋连忙躲了。
小贺公子是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吃了,喝羊汤不要葱花不要羊肉。
小孩看着实在很小,穿的干干净净说话不紧不慢的,旁边还有小厮婆子跟着,照顾的十分仔细。
一开始老板还有些打怵,他家店小,会坐下吃的人很少,好多都是买了回去吃。
有那富贵人家的小厮婆子过来买包子,离老远就扇扇鼻子嫌弃羊肉味。
老杨头每天都花时间把自己打理的干净,生怕人家嫌他的羊肉包子不干净。
小贺公子来了几次,他就额外多擦几次桌椅。
小贺公子习惯挨着门口坐,不冷不热刚刚好。
日子久了,也瞧出来了一点子事来,瞧着小脸阴沉沉的来就是念书不顺心了,哼着小曲来就是心情好。
青葱小少年看着就让人喜欢,老杨每次搭话都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他嘴笨,脑袋也不聪明,但一看这小贺公子就能看出来读书人和一般人特别不一样!
老杨婆子也喜欢这小贺公子,怎么说来着,人家以后是要当大官的,看着就是厉害!
百姓们的思想都十分朴素,喜欢就是喜欢,读书人就是厉害,跟读书人说几句话都高兴。
去年贺云昭在元宵前来了一次,她顺口起了副对子给老杨夫妻。
这两人高兴了好几天,他们翻来覆去的背,记住以后回家跟街坊四邻学了几十遍!
贺云昭对着襄王道:“祖祖你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我做事自然也有我的道理,您就放心吧。”
襄王把最后一口包子塞嘴巴里,“我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识的如今是个什么章程,你自己有把握就是。”
“但只有一样!”襄王严肃着一张脸道:“你要是有需要祖祖做什么的尽管提,可不许自己扛。”
贺云昭笑着点点头。
看着贺云昭迈步进入书院,襄王眼神复杂,末了叹口气。
老爷子背着手晃着脑袋离开,“老了,老了。”
襄王的子孙辈很多,但小辈里唯独是贺云昭得到了最多的关注,自然是因为他心疼自己女儿,丈夫和儿子前后脚去世,只留下贺云昭这么一个独苗,老爷子哪能不心疼的。
但要说喜欢的开始,是他寿宴时…
一群小孩子凑在一起玩,贺夫人紧张小昭,她看的严实,几乎是一刻不离。
都是王府出身的富贵娃娃,脾气算不得多好,点着鼻子笑话贺云昭是小屁孩。
小孩才四五岁大,矮的还不到人腰,可他只是淡淡的看着那几个孩子。
“你爹娘不要你了,才把你放在这里玩,我娘最喜欢我才陪着我,你爹娘一点不喜欢你。”
杀伤力之强,令孩子哭声远播半个王府,等一圈长辈赶到时,贺夫人急的手忙脚乱。
贺云昭自己一个小孩独霸全部玩具,她还给玩具排好顺序一样一样的去玩。
气的那群小娃娃哭的更大声了!
那时襄王就知道,此子绝非池中物啊!
如今一瞧果然是,才这般年岁就中了案首,一辈子也没念过书的襄王不太懂这个含金量。
但能把裴尚玄给收拾的出不了门,襄王立刻明白,这又是一枚玩弄权术的好苗子啊。
襄王走着走着,他上马车之前突然摸了一把胡子,疑惑问旁边的下人,“你说贺家血脉这么厉害吗?”
“怎么贺家一个两个都是这种聪明人,本王家里那几个还不如本王精明呢?”
……
贺云昭今日另有事情要做,只在上午跟着刘苑师兄念书,下午她告了假,往廖大儒府上道谢。
她要去感谢老爷子的仗义执言,若没有廖大儒的助阵,还不会引来诸多读书人的声援。
她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同师兄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
“唉?你要去哪儿?”穆砚跑着追上来。
贺云昭恍然大悟,她说怎么好像忘记点什么事呢,“忘记跟你讲了,下午我要去廖老府上致谢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