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昭却不知道贺母其实很嫌弃她养的那些东西,她满心满眼要拿自己的宝贝们开个宴会。
她在京城已经薄有声名,总要找个机会请一请同辈的朋友们,也是昭示贺家的新一代重新开始交际。
第26章
裴泽渊送来的一大堆礼物中, 给贺云昭这一车是他的全部身家。
本打算一换一斩了那老贼,他所有的财物留下也是无用,定然是他身死之后给母亲宁安公主用的。
他细细一思, 便觉气闷, 于是将全副身家赠给了贺云昭。
贺兄对他有救命之恩, 虽贺兄自己不承这份恩, 但那是贺兄品行高洁。
且他前去拜访,贺兄抛开了一切偏见, 一个曾经被他父亲迫害过的君子能将仇恨撒手, 仅以一友人身份开解他, 他心中难免羞愧。
裴泽渊心性敏感, 他能敏锐察觉人情绪, 至于为何没能看清宁安公主, 或许是因为一个孩子本来就不想看清母亲的。
他一见到贺云昭就知道此人是戒备着的,毕竟他是裴尚玄的儿子,戒备他也是应有之理。
可渐渐的,贺云昭能看见他这个人,‘看见’这两个字很容易说出,却很少有人能做到。
裴泽渊才会说出那句‘可惜未能早相识’。
但决心已定, 他是必然要去做的!
所有财物赠予贺云昭, 以报救命之恩。
没想到临到事前,他反倒是悔了,虽没杀裴尚玄,却也将人折腾的够呛, 还把宁安公主给吓跑了。
宁安公主相貌秀丽柔美,被剃了一个光头后实在难堪,影视剧中剃的很漂亮的尼姑当然很好看, 但裴泽渊又不是专业剃头匠,他下手就没轻没重。
宁安公主的头发如今看着还没那狗啃的好看,又不能剃个干净,毕竟她还等着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她只能每日头上包着绸缎,再也不敢出门见人。
再说裴尚玄,他浑身从上到下被划出一百八十二道血痕,道道深则有一指宽,浅处也有半甲深。
裴尚玄只觉自己如同一个骨头架子一般,稍动一动肉便一层层的错开。
这当然是他的错觉,人的自愈能力还是很强的。
他的头上被裴泽渊剃了一个阴阳头,半边剃光半边正常,他比宁安公主还难看,他连包上绸缎在头上都不行,那会显得一边高一边低。
好在他需要养病,不用出去会人,于是他将手底下信得过的十五六人全部散出去查冯家是否还有后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尴尬,裴泽渊的尴尬的地方就在于,他没钱了……兜里穷的叮当响。
现银和值钱的宝物都赠给贺云昭了。
第一日他没被裴尚玄怀疑上,五日后的夜晚裴泽渊再次摸进了正院。
是的……
裴尚玄把手底下信得过的人都散出去查冯家,留下守夜的人自然水平不高,裴泽渊第二次成功潜入。
这一晚,他点燃迷香,凑到裴尚玄鼻子下面,确保人已经昏过去后,他便在屋子里搜寻。
银票不成,这有记号,宝物不成,一眼就能辨认。
堂堂理国公的房间里,能用的金银块就搜出一只手的。
裴泽渊不太满意,但现在他吃住都花国公府的,这点钱省一省应该也能用一段日子。
脚步轻快的迈步就要出门,临到门前,他一顿,脚尖一转再次走到床前。
上次还是急躁了,只把前面划了,
裴尚玄后面还是完好的。
想干就干的裴泽渊俯下身给裴尚玄翻个面,一回生二回熟,柳叶刀银光闪过!
裴泽渊划的更均匀了呢!
隔日醒来的裴尚玄,感受到身上似曾相识的疼痛感,“……”
“狗贼!”
查了一圈没查到冯家还有任何后手的裴尚玄后知后觉终于怀疑到儿子裴泽渊身上。
他阴沉着一张脸走进裴泽渊的房间。
只见裴泽渊直挺挺的、硬板板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的端正的躺在床上。
几乎像死了一样……
这样的伤势,应该动不了吧。
屋子里伺候的人不多,仅有一个小厮服侍着裴泽渊。
裴尚玄将头上左半边的头发均匀的盖在右半边,在丫鬟精湛的手艺下,终于能出门了,但这头一点不能碰,碰了就……
他冷淡扫过儿子屋子里的一切东西,浓厚的药味钻进鼻子里,他抬手扇两下,蹙眉,“渊哥儿也不曾出去透透风?”
小厮多宝缩着手,他扭头看一眼直板板、硬邦邦端正躺着的世子爷,低头回道:“世子伤的厉害,起不得身。”
裴尚玄心有怀疑,他迈步上前,掀开薄薄一层软烟罗,眼中含着浓重的警惕和探究。
躺着的裴泽渊半眯着眼,正好看到他爹脸上带着的兽首面具。
他连脸上和后脑都给划的仔仔细细,他以为自己看到人会恨的掩饰不住。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有点想笑,一想到一层层的裴尚玄,他就憋不住笑意。
眉心狠狠拧起,苍白的脸上一种难忍的表情,漂亮的孩子生病都更让人可怜。
裴尚玄看着痛苦难忍的裴泽渊,心中怀疑打消一些,但还是不放心,他伸手想要快速一掌试探一下。
但布满红痕的手一伸出衣袖,裴尚玄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眼前浮现的是裴泽渊被救那日对他斩来的三刀,万一床上藏着刀可怎么办?
“泽渊,你最近身体恢复如何?”
裴泽渊冷冷开口:“死不了。”
这种敌视冷淡的情绪让裴尚玄放心了。
裴泽渊不是那种会偷偷做这种事的人,这小子要是还想杀他就会在晚上直接抹了他的脖子,而不是半夜偷偷做这种事。
他眸中闪过戒备,他其实清楚裴泽渊如今既恨他又厌宁安公主,一个不大的少年不与父母亲近,他就再无什么可牵挂的。
无法,这是他唯一的儿子,裴尚玄便蓦然神情柔和下来,“泽渊,好叫你知道,从前我与你母亲的矛盾,从来都是我们之间的事。”
“冯氏狡诈,我被冯氏所迷惑是我的错,可你母亲……”
他叹息一声,似是无奈,“我也拿她没办法,你还有好多不知道的内情,那些年你经常要去校场跟着师傅习武,其实你母亲没受什么委屈,我再偏着冯氏难道会委屈你母亲不成?。”
“可你也清楚,她那个性子,处处拿你当枪使,我这才生气起来,每每责骂你也是气你看不清。”
裴尚玄后退半步俯下身,他伸手给裴泽渊掖了一下被子,“我们长辈之间的事很复杂,不是你一个孩子应该参与的。”
“好好养伤吧,你母亲抛弃咱们回了宫里,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不过那是父亲的错,不是你的错。”
“你母亲不想带你一起回宫里,也气的是我,不是气你,你好好休息吧。”
吱呀一声,裴尚玄离开了。
裴泽渊睁开半眯的眼睛,他以前被使唤的团团转真不怪他,裴尚玄是真厉害。
这时候了还不着痕迹的把事情往宁安公主身上推,拉拢他这个儿子。
给他掖被子的时候退后半步不是为了好发力,是怕他突然暴起抹了他脖子。
“呵!”
他夹在父母中间被耍的团团转一点不冤啊!
裴尚玄顾忌他是唯一的儿子,这才耐下心拉拢,可身体却处处防备他。
他侧过头,无声的看着门口。
他很听贺云昭的建议,决定先不杀裴尚玄的时候,他已经配了强力的绝育药。
迷昏后给人灌进去大半碗,剩下一小口喂给了宁安公主。
绝育药,作用于男人时,男人很难感觉到变化,作用女性时,肚子会痛,容易被查出来。
多宝哒哒的跑到床前,“世子,门房来传,贺公子送了两箱子东西给您。”
……
在得知理国公府的具体情况时,贺云昭已经明白过来,恐怕最开始裴尚玄是打算弑父的,所以将所有财物给了她。
但不知为何,他改了主意。
贺云昭叹口气,到手的银子是真不想给出去,但她这个人还是有底线的。
况且裴泽渊待她赤诚,她不好吞下人家的‘遗产’。
“翠玲,将现银点一点,给裴世子送回去吧。”
“啊?”翠玲有些惊讶,“三爷,那可是一万四千两银子啊。”
贺云昭颔首,“没错,把现银都送还吧。”
银子可还了,其他财物那可是她应得的。
翠玲瞧着都有些心疼,但她还是很利索的清点好银子,又点好人,看着家里小厮护院抬着箱子离了门。
一扭头,贺云昭正倚在门边上手里一上一下的抛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挑眉一笑。
轻浮浪子一样的调笑道:“好姑娘,快过来。”
翠玲眼中含笑,她是贺家除了贺老太太和贺母之外唯一一个知道贺云昭真实身份的人,毕竟当年就是贺母送她去学医,就是为了她能在必要时刻为贺云昭诊治一二。
要她说,夫人和老太太担心是寻常,但当她学成归来给自家三爷一把脉。
哎呀,大夫是能摸出男女,可三爷这脉一摸和二十岁壮年男人一样强,只要不来葵水,那个大夫都摸不出来呢。
如今一瞧贺云昭摆出风流公子的架势,实在是忍不住笑意。
但她这个人生来有些慢症,说话慢的很,性子也内向。
要是个活泼小丫鬟还能调笑回去,如今是翠玲,她只是走的快些到贺云昭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