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最近怎么喜欢喝红茶了?从前备的那些都喝没了,该叫人去采买了。”
贺云昭淡淡道:“晚上起夜后更喜欢喝两口红茶解渴,倒是比绿茶喝起来舒服。”
“采买的话便选滇红吧,那个味道也不错。”
待到翠玲离开卧房,贺云昭才慢条斯理的将锦帕拿出来,沾了茶水后系在右手臂内侧的疤痕上。
疤痕做旧不难,只要拿一些酸性的物质去敷很快就能达到做旧的效果。
但问题在于若是查到她身上以后,那必然是贺家上下都没什么秘密了,突然采买的药材会成为一个破绽。
或许皇帝和查探的人会因为太希望有一个皇子而下意识忽视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但她不愿意去赌。
红茶就很好,安全不引人注意,里面含有酸性物质与色素,能够渗透表皮模拟多年氧化的效果。
系好锦帕,贺云昭安稳睡去。
第二日,她再次被诏至太极殿,这次陛下没有安排她整理奏折,而是挑出一本诗集给她,由她来讲。
贺云昭接过诗集,翻开一页,她轻笑着讲来。
她本就是熟于诗书的人,对诗词的解析更是信手拈来,由她讲来的诗词似乎都带了另一番趣味。
她还有一个习惯,讲一首诗时还会时不时讲一些这位诗人的小八卦。
“这首梅雪,相传是陆晋写给自己那位红颜知己的。”
李燧诧异,端茶杯的手下意识的收回,他问道:“真的“?”
坐在她对面的贺云昭忍住笑意,“此人是永和十八年的进士出身,我曾听师兄讲过他对红颜知已爱的深入骨髓。”
李燧:“!”
怪不得敢在他面前直接将这事讲来,原来是知道第一手的消息!
待讲完几首诗,皇帝还邀了贺云昭下棋。
贺云昭坐在棋桌旁,她气定神闲,抖一抖衣袖,伸出素白的一只手一推,表示谦让陛下。
这游刃有余的姿态一时间震住了李燧,高手,一看就是高手!
他眼神严肃,将自己棋技全部调出来,第一步就下在了小目!
贺云昭轻笑一声,她看着棋盘,将子落在了……星位?
李燧蹙眉,他竟然完全摸不透贺云昭的策略,好厉害的棋技。
他试探的下到了三三,算了……也不必太过认真,他也不是输不起的皇帝。
贺云昭立即执子下到了右下角。
李燧:“?”好像……好像不对劲……
贺云昭与师兄下棋,师兄会让她滚。
她与师父丁老下棋,丁老会让她快点滚。
而在好脾气的皇帝面前,即使李燧看出了贺云昭是个臭棋篓子,他也说不出难听的话,还不好意思结束对局。
他艰难的忍着心里的难受劲下到了十八手。
崔德中小步进门,道:“陛下,世子爷来了。”
能在宫里称世子爷的只有一个人,裴泽渊。
李燧松了一口气,他扭头笑着道:“泽渊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朕先去听听。”
裴泽渊大步进门,拱手道:“陛下,没什么事,臣就是来交对牌的。”
李燧瞟了一眼外甥,“……”
“来来来,你过来与小贺修撰继续下棋。”
裴泽渊一愣,他小小笑了一下,有些高兴,还没与贺云昭下过棋呢。
他雀跃的点点头,立刻脱下了外甲走到桌前坐下。
李燧心里无奈一笑,单纯的孩子,还不知道臭棋篓子的威力。
只见裴泽渊看了一眼棋局,他手执黑子大力按在棋盘中间。
李燧:“……”
真好……他们两个旗鼓相当……
贺云昭下棋之余,她分出一点心思观察情绪很高昂的皇帝。
看起来有些开心的样子,是知道了萧临藏匿皇嗣的事了吗?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心中从头捋了一遍。
没错,如果按照正常时间来计算,那么在内卫统领进入冀州查案开始,萧长沣就进入了内卫的视线。
一旦知道有皇嗣被藏匿,那么找到萧长沣后很自然就会发现他就是被藏匿的皇嗣。
于是,经过验证的经典爽文桥段‘龙王归来’换头重现,皇太子回归。
但现在最重要的线索——萧长沣,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内卫调查皇嗣下落必然是重新将视线移动到萧临头上,他是一切的起点。
萧长沣大概率会被怀疑进京有疑,他们会下大力气去查萧长沣进京后一切经历。
不会那么快查到她头上,因为她出身太过明确,官宦世家出身,三代单传,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虽然在她看来,她在萧长沣进京后的日子里充当了一个重要角色。
但萧长沣可是男主角,他还有一系列收小弟、打坏蛋、折服长辈、获得倾慕的经历,那些就足够内卫查一段时间了。
当那些都查的干干净净,查不出任何疑点后,内卫的视线会再次聚焦在丁家。
贺云昭微笑着按下一颗棋子,她需要的是等待,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的等待。
她也不是个笨蛋,可以无辜但不能无知、可以震惊但不能太傻,如何把握好这个度,还需要再想一想。
“你输了。”她道。
裴泽渊蹙眉细思,他道:“我输了吗?”
李燧感觉心口憋了一口气,这两个该死的臭棋篓子!还能分出输赢!
他拍拍胸口,这两日简直不想看到贺云昭了,便道:“皇后在筹备宴会,你们二人一起去帮帮忙吧,都是宗室子弟也不陌生。”
第61章
郁郁多年的苗皇后猛然间来了精神, 连早膳都多吃了两个素包子。
她先是叫来了宫中掌银钱的女官,吩咐道:“将本宫库房里放金子的箱子拿出一箱来,送到大佛堂去请工匠为佛祖度金身。”
“是, 娘娘。”
苗皇后相信一定是她多年烧香拜佛才得来这天大的福报, 送了一个孩子来给陛下与她。
定然是佛祖显灵才如此, 佛祖达成了她的心愿她总要还愿才行。
虽然她心中认为是佛祖显灵, 甚至花大价钱给佛祖镀一层金身。
但人的信仰就是如此,要么是奔着疏解心中郁愤, 要么是心有所求。
苗皇后一达成了心中所愿, 她便立刻吩咐太医院前来诊脉。
她伸出手腕放小枕上, 温声吩咐道:“陈太医有何话但说无妨, 本宫近日感觉易疲累, 便想调养调养身体, 只盼着能多陪陛下一段时日。”
皇后神情温和的靠在软榻旁,她是贤后的典范,说出此话时简直是令宫女都悄悄落下泪来。
陈太医心中感叹一番,伸出手指搭在腕子上。
眉头不禁一皱,皇后内里虚空,长久下去人都要无力了, 何况还有心神震荡的脉象, 或有悲喜之事。
但想到皇后近年来的状态,陈太医只能想到皇后是心中郁闷难消。
他犹豫片刻,才道:“娘娘茹素多年,虽是诚心侍奉佛祖, 但于佛祖来说,娘娘已经足够诚心,娘娘身体自然安然, 仅有小恙。”
常年吃斋念佛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好多少,气血不足才是常态。
何况于皇后来说,她不仅是吃食上过于严苛,于自身而言心情同样是十分重要的一个因素。
陈太医本人虽不信什么神佛,但他也不敢出言冒犯,只能是委婉提示。
苗皇后懂了,一个眼神便吩咐女官跟着陈太医一道出去。
出了殿,陈太医才细细吩咐此女官皇后娘娘日常的起居应当注意什么,并道:“至于温补的药膳,待明日便送一份食谱过来,原样做给娘娘食用。”
这份食谱中自然少不了各种温补的肉类。
苗皇后要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她心中有盼头干什么都有力气。
但她几年的郁郁寡欢到底对身体造成了一些影响,刚做了一会儿事便气喘不已,额上冒出虚汗。
女官关切道:“娘娘,歇一会儿吧。”
苗皇后摆摆手,身体虽累但是心里不累,她总要撑起来才是。
她神色柔软……
陛下温和善良包容臣下,是个再好不过的君主,但问题就在于这样好的陛下是做不出雷霆之举的。
一个人如果能被评价为好人,那很难说他真的是一个好皇帝。
她知道陛下心软,等孩子找回来时自然也不可能一帆风顺,宗室总要质疑那孩子的来历。
她既为陛下的妻子,受教于先帝、先太后,她这个中宫皇后合该撑起来才是。
陛下狠不下心做的事,她来做……
何况从陛下口中所述,她对那个孩子的性格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万一是随了陛下的温和,那她更要为那孩子遮风挡雨!
正在思考间,门外传来一声通禀,“娘娘,是崔总管来。 ”
崔德中从门外进来,他笑容满面的走到皇后深浅,躬身一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