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甯川自那一日险些打草惊蛇后,穆晏清再不敢让他去盯着延禧宫,只觉得分分钟吃人不吐骨头,便让顾甯川干脆多往宫门附近走走,看能不能有机会留意到延禧宫和外头的信件来往。
“一旦察觉有情况,”穆晏清神情严肃,挪着手指头示意,说:“直接将对家拿下,来一招狸猫换太子,把信给换了。实在不行先认一认那个负责出入通信之人,起码知道咱们可以从哪个人身上入手。”
采莲在一旁被渲染得同样紧张,瞪大了眼睛,几乎要屏息静气。
顾甯川没有被这一通“说戏”给渲染到,淡淡道:“主子,以易桂华的性子,颜勒的第一批贺礼到手了,她不会再轻易和那边有来往,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找人在外头盯着易家,易廷是易桂华和颜勒的中间人,他身上也许有突破点。”
穆晏清立马觉得,美艳的狐狸不好应付,那外头那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更不好应付啊!
顾甯川补充道:“不过我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眼中有些失望,接着说:“找人在外面盯着易家,谈何容易?我顾家如今只我一人,没有别人可以指望。”
穆晏清在想,若是她娘家能有秦家顾家的一半风光,肯定可以解决小川如今的无奈,只可惜,她拿的不是大女主的剧本,只有一个为了还清赌债而将她卖到姚家的破落娘家。
办法还是有的,就是找秦佩英帮忙,顾甯川肯定知道这点,没提出来就是因为不想将秦家拖进去。
几人的对策商量到僵局之时,岳兰进来请安道:“穆答应,魏姑姑来了。”
穆晏清顿时如临大敌,毕竟上一回魏姑姑来找她的时候,是因为太子的事情,那一回的戏中戏,课让穆晏清没少出冷汗。
幸好,这一回,魏姑姑的深情还算淡定,带着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说:“小主,皇后娘娘有请。”
穆晏清起身答应,心道,行吧,顶级大花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
来到景仁宫的时候,穆晏清更加放心了几分,一来她最近没干什么要瞒住皇后的事情,二来照皇后的神态来看,事情远还不至于有李璟辕那一回这么严重。
皇后眼中布满愁绪,让穆晏清坐近些,“可又让你跑一趟了,此事本宫也是难堪,不知可与和人商量几句,只好找你来了。”
“娘娘不要这么说,您一直这么照顾着,若有用得着嫔妾的地方,是嫔妾的荣幸。”
皇后开门见山,苦笑道:“自家人说话就不绕这么多,本宫那位表妹,沈莲,你可见过了?”
穆晏清顿时僵了一瞬,看来皇后应该是知道沈莲那天的事情,“是,嫔妾有幸见过。”
“本宫知道她的心性,也试图劝说多回,往后的路该如何走,终究还是她自己才能拿定主意了,”皇后神情凝重,笑得无奈,说:“她的事情,本宫也知道你们该有所耳闻。为她筹谋过许多,都没有中意的,本宫从没有料想,原来她竟存了如此高的心志。”
穆晏清听懂了前面的,又没明白后面的,“娘娘说沈姑娘心志高,所为何事?”她直觉到皇后今日找她过来,莫不是就为了沈莲。
皇后迟疑了片刻,说:“昨日皇上来景仁宫用膳,明里暗里向本宫问起了她。本宫与皇上夫妻多年,心中有数,皇上不会无端打听一个女子。你可明白?”
穆晏清恍然大悟,突然替皇上和皇后都觉得尴尬到无地自容。这在如今的穆晏清的脑海中,是丈夫看上了妻子的表妹,并且自己也知道事情尴尬,过来探了探妻子的口风。
但是在大蔚,也许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李煜玄还愿意过来探问皇后的口风,倒也证明一样事情,便是这个渣男心中还存有一丝对皇后的尊重。
穆晏清想先问个明白,说:“自家表妹若能长留宫中作伴,兴许也是一件乐事。那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说:“本宫若是认为是乐事,今日就不必找你过来了。晏清,后宫女子的生活,外头的人看着光鲜夺目,内里的苦闷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深宫大院,进来当了主子,就再别妄想出去。”
穆晏清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向来端庄夺目的女子,一下子黯淡下来了。
“她是本宫最亲最疼的表妹,本宫也确有不当之处,才纵得她如此心性,遇事常常管中窥豹,日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本宫如今正是两厢为难之际,晏清,你可有办法?”
皇后的确是两难,她若是答应,自己就要长年累月与娘家的表妹共同伺候丈夫,也眼睁睁看着表妹成了宫里的苦命人;若是不答应,即使皇上不会强行纳进后宫,皇后也已经因为一己之私而得罪了皇上和沈莲。
可问题是,这个得罪,皇后都不敢做,穆晏清更不敢做了啊!不管是碎了沈莲的宠妃梦,还是碎了李煜玄的美人梦,穆晏清若是被知道参与其中,小命不保可是分分钟的事情。
她为难道:“娘娘,此事……恕嫔妾直言,说到底,两边均是娘娘的家人,这是娘娘的家事,嫔妾不能,也不敢贸然插手。请娘娘恕罪。”
皇后似乎有所预想,说:“本宫知道你心有疑虑,这也是情理之中。一来皇上昨日与本宫说起的时候,本宫并未欣然同意,本宫会尽快物色一位好男儿,让她尽快出宫安定下来;二来,你与本宫投缘,且太子也感激着你上回的,本宫想着,日后太子成了家,本宫让他时常孝敬你。”
好家伙,皇后早就想好了这些,穆晏清吓得赶紧跪下来,说:“娘娘厚爱,嫔妾不敢当。嫔妾一无出身二无宠爱,于社稷无功,怎敢让太子殿下孝敬。嫔妾能有如今的冬暖夏凉的日子,全仰仗皇后娘娘,只愿安稳度日,绝不敢觊觎任何。”
皇后同样被穆晏清的反应惊到,忙让魏姑姑扶她起身,说笑道:“你看你如此大礼,倒显得是本宫的不是了。本宫
知道你为人良善,也只想要平安无恙的日子,正因如此,本宫才想法子全了你的心愿。否则,你既无娘家无子嗣可以依靠,又无意争宠,往后的日子总得有个仰仗才是。”
穆晏清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接受皇后份关照,若是答应,也就意味着皇后往后再有任何需要排忧解难的地方,她穆晏清都得义无反顾冲上去,甚至是当炮灰。
没欠承诺,没有把柄,日子才更安稳。
皇后让到这个地步,穆晏清想了想,为难地说:“娘娘,嫔妾若是如此扰了皇上的兴致,只怕……”
“本宫不是如此背信弃义之人,此事绝不会再有旁人知晓,你且放心。此事若能解决,本宫定不会让你白白奔忙一趟的。”皇后语气郑重,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穆晏清身上。
“晏清不敢妄想殿下们的孝敬,能得娘娘的照顾已经是无上的恩典了。”穆晏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接着正色道:“娘娘,恕嫔妾直言,皇上会对沈姑娘另眼相看,不外乎是因沈姑娘美貌出众,冰雪聪明,且在皇上眼中,这是一位尚未出阁的清白女子,也许尚未有确定的意中人。娘娘若是能这些原因中找到入手之处,此事也不难解决。”
反正,原本这个事情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但天子是不会有错的,那就从沈莲一人身上入手吧。
皇后说:“本宫其实也想过其中的原因,可是照皇上的询问来看,是已经知道沈莲尚未定下人家的,本宫若是此时突然凭空捏造了一个出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了?”
穆晏清想,突然捏造一个当然行不通,从美貌这里入手更不可能,那就还有一点可以利用,就是眼前这些女子从未想过去利用的,就是渣男的自信。
李煜玄坐拥各色美人,如今连曾经如此强势的秦佩英,他都已俘获芳心。穆晏清分析出来,这类型角色人设,一直享受高高在上的被女人拥戴的感觉。如果如今这个貌美女子,只是将他当作了“菀菀类卿”却又不宣于口,李煜玄是定然不会接受自己成了他人替身的,这就有机会从根源解决问题了。
穆晏清记得,当今皇上还有一位弟弟颇有名气,就是那位风流多情的燕王殿下,是先帝爷在世时的一位贵人所生,由当今太后抚养成人,所以李煜玄与燕王兄弟感情颇好。
这位可就是最佳挡枪爱豆了,很适合这个时候拉出来挡皇帝的热搜!
第61章 翻车营销
“娘娘,皇上是天子,嫔妾不能揣摩得清晰,只能是想个馊主意出来尽力一试。”穆晏清朝皇后面前探近一些,说:“娘娘若是能让皇上以为,沈莲姑娘对当今的燕王殿下情根深种,不过是碍于燕王殿下家中妻妾成群才没有表露心迹。到那个时候,皇上心中定是不甘成为手足兄弟的替身,自然就有机会放下沈姑娘了。娘娘以为如何?”
皇后眸色一亮,沉思了一会儿,说:“一来不会损了她的声誉,二来皇上应该不会疑心去求证,的确是个可行的法子。”
“所以接下来如何,就全看娘娘的安排了。”
“那……本宫要如何让皇上以为……”皇后倒是没比原先开怀多少。穆晏清这才一下子发现,论撒谎功力,太子和皇后绝对是亲生的。
“娘娘可有燕王的一些贴身之物,或者从前燕王殿下赠送过的东西?只要是皇上能察觉到是他的物件就行。”
皇后细想了片刻,说:“这倒是有,历年来本宫的生辰、宫中节日宴饮这些日子,燕王都会让人送礼物过来,这些东西能用来做什么?”
穆晏清看她问得这么认真,险些两眼一黑,皇后还没能开窍,干脆说直白了,“让沈姑娘不知情的情况下,带上去见皇上,娘娘您再在皇上跟前说几句,严谨而意无穷就好。”
皇后的愁眉苦脸总算舒展了一些,即可往魏姑姑去库房找东西,且派人传话养心殿,自己午后会送甜点过去。
翌日,被困在景仁宫几日的沈莲,又一次在房门外与值守的宫人争执,喊道:“全都给我让开听到没有!当心我给皇后表姐告你们的状!”
她的焦急来源于明知皇上前些日子来过景仁宫,自己却每回都让被关在这里出不去。皇帝对自己的目光,沈莲心中有数,眼看着连心愿达成就差些许,偏偏这个时候出不去。眼前这些人怎么敢擅自拦她在这里?那摆明了是皇后知道了事情,故意不给机会这个做表妹的,才做出这么自私的事情。
沈莲干脆不要这点脸面了,易桂华与她说过,挤破头想进后宫当尊贵主子的人多了去了,必要时候就是要拼敢不敢豁出去脸面。沈莲想,既然表姐已经明明白白不给她出头的日子,自己也没必要在意和她之间的这点脸面了,她偏要继续喊,就是要喊到皇后为难,喊道她内疚。
“你们好大的胆子,”沈莲瞪着面前挡路的人,扯开嗓子继续喊:“我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太子殿下的表姨,你们竟敢如此?”
看守沈莲的这批人几乎要翻白眼,这番话沈莲已经喊了几天了,已经听到耳朵都起茧子。
“皇后的表妹、太子的表姨……”
沈莲险些要和几个宫女起推搡,魏姑姑才现身,和气地笑着说:“让沈姑娘久等了,前几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担心将病气给到姑娘了,这才让姑娘在此处静养几日,望姑娘见谅。”
“难为姑姑惦记了”,沈莲见到她来了,这才停下推搡,冷眼扫了魏姑姑几眼,说:“那皇后表姐如今让你过来,可是身子已经好全了,也不必担心我了?”
魏姑姑一招手,让其余的宫人们都退出去,身后几个宫女走上前,“皇后娘娘如今已然大好,只是娘娘琐事缠身,无暇过来看望姑娘,便让奴婢给姑娘送来些东西,也好宽慰姑娘这几日的静养。”
沈莲原还在疑惑着,忽然看见那几个宫女皆捧着上乘的华服鞋子与首饰,一时难以置信,问:“姑姑没有弄错?这……这真的是皇后表姐要给我的?”
魏姑姑走到沈莲的跟前,说:“娘娘病了数日,说有些事情也梳理清楚了想通了,若是姑娘也想清楚了这些,且放心去做就是,娘娘精心挑选了这些,希望有助于姑娘。”
沈莲定睛看了看那些东西,比往日自己的吃穿用度精致多了,皇后表姐这是思考了几日,如今准了自己的念想了!她心里顿时消减原先对皇后的怨怼,沉浸在心愿已成的喜悦中,说:“有劳魏姑姑了。皇后表姐如今可安好?我想过去给皇后表姐谢个恩。”
“娘娘知道姑娘懂事伶俐,让奴婢告诉姑娘,不必前去谢恩了。”魏姑姑随意地拎起一支极具异域特色的宝珠簪子,假意比划,贴近了沈莲说:“皇后娘娘说,御花园如今的秋菊与海棠开得正好,姑娘可以前去观赏。”
沈莲霎时抬起明亮的双眸,懂了皇后的深意,千恩万谢地接过衣物首饰进屋打扮去。
半个时辰后,魏姑姑给皇后回禀道:“娘娘,沈姑娘果真往御花园去,且都戴上了娘娘赏赐之物。”
皇后平静道:“知道了。”
“娘娘昨日也给皇上暗示过几句,皇上似乎听进去了,加之沈姑娘今日如此,想来最终也能如娘娘所愿。可奴婢却觉得,娘娘的担忧有增无减?”
皇后怅然道:“本宫了解这个妹妹,她有今日之举,并非全然是一人所想。她虽心气高,可从未觊觎过宫里的位子。”
魏姑姑说:“娘娘此前不是猜测,姑娘和敬贵妃有来往吗?据奴婢观察,姑娘自那日去了芙蓉池回来,再未去过延禧宫了。”
皇后轻笑着无奈道:“沈莲一人之力,想不来这么周全的事情,也不会有这样强烈的念头支撑着她去与本宫对抗。整个后宫敢这样做的再没有的第二人。本宫只是没料到,敬贵妃都如愿
到如今的地位了,还敢将手伸到本宫的身边。”
“那娘娘可要找贵妃过来说说话?”
“她胆敢做出来,就料到会让本宫察觉,本宫贵为皇后,没有任何理由找她的不是。”皇后认命般摇摇头,说:“这宫墙里面啊已经太多人被辜负了,本宫实在不想自己疼爱的妹妹也被困于此,一生不得自由,本宫情愿她嫁出去朴素一生,也不要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皇上也确实许久没有新人在身边了,男人哪有不贪新鲜的。即便不是本宫的人存了异心,也还会有别的新人去吸引皇上的注意力。”
能解决一个沈莲,还会有第二个。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放心的新人。
一直到晚膳时分,皇后正和李璟辕、李斓瑄一并用膳,魏姑姑听了宫女的汇报,才到皇后身旁低语几句,皇后微微点头,说:“晚膳送进去,安排人伺候周到就好。”
李璟辕懂事,没有多问,李斓瑄好奇地张望了几眼,问:“母后方才说的可是沈表姨?”
皇后夹了一块虾仁给李斓瑄,和蔼地笑道:“瑄儿真聪明。”
“沈表姨这一回都在宫里住了好长时间了,怎的还没有回去?”李斓瑄纳闷道。
皇后含糊地说:“表姨许久没见你们了,正惦记着呢,就想留下来多看看你们。”
李斓瑄得意地说:“那我待会儿就去给表姨请个安吧,皇兄也一起。”
李璟辕却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皇后,皇后想了想,说:“你三皇兄今日没过来,改日吧,改日你们三兄妹再去。”
皇后心中想,沈莲今日受了皇上的冷眼,如今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几个孩子不宜过去叨扰。
李斓瑄却泄气又嫌弃道:“三皇兄近来很少与我们一起过来,我和皇兄都问了好多遍了,他总是冷冷淡淡的不理人,等他过来可等到什么日子?还不如我和大哥哥去,也省得带上三皇兄去了也是扫兴。”
李璟辕脸色一沉,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色道:“瑄儿,我与你说了多少次,那可是你的亲哥哥,你怎能这样说话?”
皇后也责怪地看着李斓瑄,以示支持太子的训诫。
李斓瑄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错,说:“我也没说错啊,三皇兄他就是不和我们亲密啊,母后和皇兄越是想护着他,他越不争气,宫里的人都这么说的。”
李璟辕更为愠怒,语气也加重了些,“别人如何说是别人的事情,瑄儿,我们是亲兄弟姐妹,理应……”
“兄友弟恭,同气连枝,”李斓瑄已经自然而然地接上,比李璟辕更无奈,说:“皇兄,这话我都听到滚瓜烂熟了。”
“我若再听到你如此奚落你三皇兄,休怪我做长兄的不留情面了。”李璟辕凛若冰霜,突然多了几分号令如山的气势,李斓瑄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吓得一愣,眼眶霎时就红了,往皇后的怀里靠过去。
皇后觉得李璟辕也教训得差不多了,拍了拍李斓瑄的背,给她擦了眼泪,说:“好了好了,璟辕,瑄儿还小,如今也知错了,且饶了她这一回吧。”
李璟辕也只好作罢,继续闷头吃饭。
穆晏清在喝着甜品,采莲兴高采烈地跑进来,顺手将门关上了,说:“主子猜猜今天御花园中发生了什么?”
“是皇上的事情?”穆晏清说得很随意。
采莲却目瞪口呆,说:“主子怎么知道的?那您再猜猜是皇上和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