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大姐你居然敢这样说……”

　　白家堂屋里，白梨抖了抖手上的报纸，十分震惊。

　　报纸是刚刚邮递员送来的样刊，正刊明天上市。本来邻居们都因为白苹的新工作，以及跟邱成才分开而沸腾起来。

　　现在这样刊一出，那真就是凉水掉进了热油锅。不到一分钟，整条胡同的人都往老白家挤。

　　外面的热闹并没有打扰到老白家的讨论。

　　这会子白梨看完了手上的样刊，还没感慨两句，报纸就被边上抿着嘴的白苹抢了过去。

　　她扫了几眼过后，用一种十分不甘的眼神看了大姐几眼。接着言不由衷地说道：“大姐，你在报纸这样说，到时候怕是要得罪人的。”

　　白兰多少看到过大姐之前写的稿子，知道大姐这次去市妇联的谈话内容，会被摘取一部分放到妇女报上刊登。

　　不过，没想到刊登的内容这样进步。

　　白兰刚已经跟白梨一起看过样刊，这会子也忍不住默默为大姐鼓掌。

　　报纸上的内容围绕着的核心其实就一个，女性同胞们要懂得爱自己。

　　这是一个十分宽泛的概念。在当下的环境提出来，更是显得格格不入。特别是大姐提到那些受到压迫欺负的已婚妇女，要懂得用各种方法保护自己，懂得婚姻自由，女性是可以离婚的。这种观念在时下算得上“离经叛道”。因为跟主流思想格格不入。这报社敢这样登这篇文章，想来相关负责人的思想十分进步。

　　白妈妈虽然觉得大女儿的这些话被其他人看到，可能要承受不少压力。但三女儿这样说，她就是觉得不对。

　　“苹苹，你大姐的话很有道理。人不该爱自己吗？受到欺负不应该反抗吗？不能因为怕得罪人就装聋作哑。”

　　白苹觉得家里人好没道理。自己这样说，不就是怕大姐得罪人，进而连累一家人吗？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我不管了。待会儿收拾完东西我就搬走。”

　　白爸爸见白苹这样发脾气，想说搬东西要不要他帮忙。但最后还是住嘴了。家里四个闺女，现在三闺女这个样子，他也觉得有点棘手。

　　——

　　外头邻居们见白苹推门就走了。马上就有人凑过去打听报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这白家大闺女离个婚，居然能上两次报纸。什么时候，离婚还成了光荣的事情呢！

　　白妈妈倒是没有直接把邻居打发了。虽然来问的人中，有看热闹的，但也有真关心的。所以她打起精神，出来跟邻居们大概说了些报纸的内容。主要是给她们打好预防针。等明天报纸上市了，大家知道后不会理解错大闺女的本意。

　　白兰见状，看向大姐：“大姐，你有想好之后要面对可能的各种声音吗？”

　　她很赞赏大姐的勇气，但也担心大姐会遇到很多质疑。

　　大姐微笑：“市妇联邀请我过去工作。我已经答应了。”

　　白兰惊讶看向大姐，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说了，爸妈应该不会担忧了。

　　白莲耸耸肩：“刚白苹在呢！”

　　白兰秒懂。不就是怕白苹闹腾，然后又开始搞事情吗？这样一想，白兰有种以前那个温和无害的大姐，好像变得狡黠起来。她好笑道：“你现在不告诉她。等她听说后，铁定气得跳脚。”

　　白莲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就让她尝尝跳脚的滋味。”

　　围观的白梨默默不出声。以前的她可能会出声维护白苹。但最近这些天下来，她发现自己好像重来没有了解过那个柔弱的三妹。

　　——

　　白苹的搬离悄无声息，并没有引来多大的水花。因为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在白大姐上报纸这个事情上。

　　第二天报纸上市，立马就引起了一波轰动。这次不止是他们杏花胡同了，整个北城，无论看或者不看妇女报的人，都知道了大姐的那些观点。好多人讨论，有

　　人赞同，有人批评。

　　而大姐好像经历了离婚跟白苹的背刺后，整个人变得相当通透。有种“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坚忍通透。

　　白兰觉得这样的大姐，充满了人格魅力。

　　而这样的大姐，在市妇联的工作很顺利就开展了起来。一上任就接手了一个关于女性在家里受到暴力的救助项目。

　　这是个很有意义的工作。白兰就把一些在现代见识到的措施告诉大姐。平常有空会帮她带带两孩子。好让大姐有更多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家人们的支持，让白莲的工作越做越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白苹那边就显得不够看了。

　　——

　　没错，白苹自从半个月前从大杂院搬走后，就没回过大杂院。关于她的消息，家里人知道的不多。大多数还是大姐在跟报社的人往来时，人家顺嘴告诉她的。

　　听说白苹去妇女报报道后，并没有如愿进入采访岗位。反倒是被安排到档案室。负责整理历年来所有出版过的报刊。

　　妇女报的前身是北平妇女合作报，从民国开始就有的。历史挺长的，出过的报刊更是多不胜数。听说白苹刚见到那几大间屋子的报刊，那脸色绿得比青瓜还夸张。

　　白兰听到大姐的这个转述，笑得不得了。怪不得白苹这段时间都没回家一趟。要是她日子过得好，估计早回家炫耀一番。好打脸她们呢！

　　现在知道白苹过得不如意，白兰就觉得比大夏天喝两瓶汽水还要爽。

　　而另一头的白苹呢？日子确实过得很糟糕。来到报社，就被打发到档案室。档案室那些陈年老旧的报刊，积满了灰尘不说，还带着一股子霉味。

　　白苹觉得自己在里头呆一天，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霉味。要是长年累月下来，估计身上都要长蘑菇的。

　　而且报社的人一个个的态度都很差。一点都不像百货商店的职工那样，对自己热情帮忙。

　　其实，白苹也不想想。她在百货商店的工作是邱成才的爸给安排的。这人是百货商店的主任。主任的关系户啊，其他职工不得供着啊！但报社就不同了。报社里头有真材实料也有关系户。

　　可惜，白苹两样都靠不上。

　　而且最近很火的白莲，是她亲大姐，也没托人照顾她一下。可想而知白苹这人跟白莲关系肯定很一般。

　　报社的都是人精子，知道白苹无利可图，人家怎么会搭理她一个空降过来的小喽啰。

　　可惜，顺风顺水二十年的白苹，暂时没想通这一点。她已经被繁琐的报刊整理弄得快发疯。

　　更加过分的是，白苹发现大姐正朝自己最向往的道路前行。

　　这种结果，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不过，白家人都没空搭理白苹了。因为这天一早，家里迎来了一波意想不到的客人。

　　——

　　“是这条路，我记得就是这条路。”

　　“哎哟，城里人的胡同都长得差不离。咋看都一个样儿！”

　　又是一个周末到来。一早，许建北就来到杏花胡同，准备找白兰一起去郊区那边拉些京白梨回来。这秋天来了，京白梨也开始下树了。

　　为了这，他还特意借了一台车过来。

　　车子还没进杏花胡同，许建北就看到一个小年轻，正跟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大妈，站在路口正说着什么。他觉得那位老大妈长得很面善，就放缓车速过去。从车窗探头出来问：“同志，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老大妈正在跟小年轻描述胡同的模样，听到许建北的声音，乐呵呵地点头：“哎哟，好俊的后生啊！”

　　“奶奶……”

　　小年轻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看向许建北：“同志，就是请问杏花胡同三号大杂院怎么走？”

　　许建北一听这话，笑了起来：“我也是去三号大杂院，你们要不要上车，带你们走一个？”

　　何学军看了看自己鞋子上沾着的泥巴，想摇头。不过他奶奶倒是豁达：“不用，不用。跟我们说说怎么走，我们两从村里来，鞋子上沾了不少泥巴。弄脏了你的车就不好了。”

　　许建北也不知道为什么，挺喜欢这位老人家的。闻言摆手：“没事，我这车子马上也要到乡下去拉白梨。听说今年白梨大丰收……”

　　老人家一听也不扭捏，推着小孙子一起上车。顺便跟许建北唠嗑：“我们这次也挑了两箩筐的白梨过来。自家种的不值钱。想着来看他姑，就带些过来了。”

　　许建北顺口就问：“哦，那是走亲戚啊！老人家，我家就是三号大杂院的。你去哪家啊！”

　　老人家一听，直拍大腿：“哎哟，巧了哟！我那闺女就是嫁到老白家的。她那当家叫白小牛，你知道不！”

　　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的许建北，动作一顿，心里暗叹真是巧啊！他随便偶遇的路人，居然是白兰的姥姥。怪不得觉得这老人家面善。白兰的眼睛跟鼻子，跟老人家有八分像呢！

　　这样一想，他心里就更加高兴。暗道，这算不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想开口自我介绍，说自己是白兰的对象。但话还没出口，车子就到了三号大杂院门口了。

　　第一次，许建北暗恨这车子跑得也太快了些。

　　而白家姥姥呢，看到大门口牌匾上大大的“三号”两个字，已经乐得道：“同志，同志，到喽，到喽。真是感谢你！”

　　许建北一听，只能按捺住心中的那点后悔，麻溜儿先把老人家搀扶下车。然后不管想凑过来的小年轻，只道：“同志，你这不是要挑箩筐吗？我扶着老人家进去，你跟上就是了。”

　　何学军见状暗暗感叹城里人真热心。然后挑起两箩筐的白梨，屁颠颠地跟在身后。

第20章 第20章生猛的白家姥姥

　　“哎哎，小伙子。到了到了，你先别走，给你拿几个白梨。”

　　许建北扶着白家姥姥走到白家门口，老人家就热情地拉着许建北吆喝起来。生怕没来得及把谢礼送给对方。

　　看着递到眼前的几个圆乎乎的白梨，许建北有点哭笑不得。

　　这时候白家人也被外头动静吸引了出来。许建北一看白兰出来，立刻朝她投去求救的目光。

　　白兰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馒头，见到眼前这一幕，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白家姥姥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到小外孙女，乐得见牙不见眼。

　　院子还有其他邻居早起在干活，见到这一幕，一个个也跟着乐了。

　　胡寡妇这个多嘴的，立刻就嚷嚷：“哎哟，这不是爱红她妈吗？哎，白家姥姥，那小伙子可是白兰的对象呢！你未来的小外孙女婿！”

　　这关系说着可真是够拗口的。但院子里的大妈婶子们就爱看小年轻的笑话。闻言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

　　苗大菊也在院子里，见状忍不住捂脸，转头跟自家男人嘀咕：“建北那小子平时不是特机灵的吗？怎么这会儿瞧着有点呆头呆脑？”

　　——

　　被亲妈嫌弃的许建北，这会子已经整理好表情，温和地朝白家姥姥打招呼：“姥姥你好，我叫许建北。家就在边上的西厢房。今年19岁，在螺丝厂当技术工人。”

　　白兰难得见许建北这副紧张的模样，干脆靠在门边继续看对方的表现。

　　许建北看懂了白兰的想法，眼中闪过一抹宠溺。心想这姑娘狡黠起来，可真是让人觉得又爱又无奈。

　　白家姥姥显然很喜欢许建北这样的俊小伙。刚在路上碰到时，就对许建北夸了又夸。现在一听对方居然是自己小外孙女儿的对象，乐得伸手就拍了拍许建北的肩背。

　　“不错不错，小伙子身板子结实，又长得那么俊。”白家姥姥说着，又朝白兰招了招手。

　　白兰立马走了过去喊人：“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