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了一跳的厂长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过来就是要解决这个事情的。”
其他几个大妈也立马凑过去,帮着大头把宁婶子给拉开。没人在意挨了两记重锤的宁疙瘩。
厂长开始给宁婶子做工作,中心思想是砂仁偿命不值当。有任何委屈,厂里都会帮忙解决的。
白兰看到这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最起码厂里的态度是坚决要处理宁疙瘩的。而不是和稀泥说宁疙瘩这是医学奇迹。
——
“说,你为什么装瘫子。”
安抚好宁婶子后,厂长一点面子都没给,直接就在胡同这里开始问宁疙瘩。
宁疙瘩刚被砸了腰,又被砸了脑袋,这会儿人还晕乎乎的。听到厂长的话后,开始装死。
这些年来装瘫子的经验多了,宁疙瘩可会装蒜了。
见他这副死样子,厂长不耐烦跟他啰嗦。喊秦艳她爸秦叔过来,直接就要把宁疙瘩往公安局送。
这装瘫子不违法,但是装瘫子骗厂里每个月的补贴,那就是大大的违法。
一听要去公安局,宁疙瘩这才大喊大叫起来:“不要,不要去公安局。我说,我说。厂长,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这是这几天才好的。以前没有骗人的。”
这话一出,真是路过的狗都不信。
这不,胡寡妇立马跳出来:“宁疙瘩,别装模作样了。前头你儿子还在劝你去看医生。你还说不去,看医生没用。现在看来确实没用。你这摊子都是装的,看什么医生都没用啊!”
白兰忍不住点头同意,觉得胡寡妇这么多年,也就这句话特别合听了。
不少人立马想起之前大头的那些动过。天天劝宁疙瘩去看医生。但一次次被拒绝。那时候,大伙儿都说宁疙瘩这当爹的有良心。知道治不好不让儿子去折腾。免得破财又受罪。
当时有多夸奖这个人,这会儿就有多打脸。
不少人朝他啐一口,要不是厂长在这,铁定要加上几脚的。
宁疙瘩见没人信自己,他干脆从地上坐起来。抱着晕乎乎的脑袋继续大喊:“真的,最近才好的。我还没来得及跟我家人说。”
还是没人信。
宁婶子更是大喊:“你不老实说,就是厂里不追究,我也要去公安局举报你。”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一听就知道是下了决心的。
厂长也没耐心跟宁疙瘩掰扯,事儿已经弄清楚了。也不用他来证明宁疙瘩会走路。他自己都在大伙儿面前走路了。干脆把人送公安算了。
这样一想,厂长就朝秦叔那边摆摆手,示意他直接把人送公安。
这下直接把宁疙瘩吓尿了。
不少人见状纷纷骂他是个孬种。有种装瘫子,这会儿却没种承认。
“不去见公安,不去,不去。我说,我说。”
这话一出,秦叔这才松手:“老实交代。别再耍花招。”
宁疙瘩懊恼地扒拉着脑袋:“我真的瘫过的。”
这话倒是真的。刚出事的时候,确实很多医生都检查过。不止北城,北城周边的医院也跑过。人是宁婶子背过去的,她一清二楚。
所以在知道宁疙瘩是会走路后,宁婶子才会那么痛恨。甭管对方什么时候恢复能走路的。但这一直装瘫子,那就是骗子。骗他们母子当牛做马。
宁婶子能忍受自己当牛做马,却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一个样。儿子都要二十了,还没个对象,不就是这个该死是垃圾害的吗?
这样一想,她又朝宁疙瘩冲过去想要再打人。
但这次被大头给拦住了。
白兰真是看得有点紧张起来了。这宁疙瘩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瘫了是悲剧,能恢复不是好事吗?怎么就继续装瘫子呢?
这个疑问在场的人都有。都不能理解宁疙瘩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宁疙瘩这次学老实了,不敢耍花招。立马就说:“我是……”
他咬咬牙又不敢说真话,真说了怕真会被人打死。但在接触到周围人的眼神后,他知道糊弄不过去了。
宁疙瘩深吸一口气:“就是在十五年前就好了。”
一听这话,宁婶子忽然大哭了起来。
十五年前,她还二十出头,大头也还不到五岁。她的青春,儿子的童年,都被这个该死的垃圾给毁了。枉费她跟儿子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照顾这样的烂人。
而这个回答,不止让宁婶子崩溃。在场的人一个个甭管是不是跟宁家有矛盾。这会儿一个个都唏嘘不已。
女人们直接就开骂,男人们抄起脚上的鞋子就砸到宁疙瘩的脑门上。
厂长也没阻止,让大伙儿发泄完,这才问宁疙瘩装瘫子的理由。
“理由?”
宁疙瘩表情古怪地看向厂长:“躺着就有吃有喝,厂里每个月还给发基本工资,这不好吗?”
厂长是个上进的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简直无法理解。
有些个二流子听到后,倒是有点理解宁疙瘩的选择了。躺在床上啥都不用干,就有媳妇儿子侍候。每个月还能领
到钱,好像真是件美事儿。
白兰听到这个答案,不知道该说啥好!
就为了混吃混喝等死,居然装瘫子那么多年。白兰是很难理解的。她不是卷王,但也不会废到这个程度。
这个宁疙瘩已经算不得是个正常人了。这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垃圾。
厂长朝秦叔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把人给带走了。之后要怎么算账,就要看公安那边能不能问出新的东西。
宁疙瘩见自己被架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要被送公安了。
他双手被人架住,只能挪动双腿在地上蹦跶。那动作简直跟正常人没两样。白兰又想说他这是医学奇迹了。
出事后五年才恢复走路,那么就说明那五年,宁疙瘩被照顾得很好。而且他脊椎上的伤就是这样养好的。有时候人类的潜力很难说的。这种治愈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厂长是带着人一起去公安局了,但边上看热闹的人一个都没走。都看向宁家母子两人,好奇他们之后要怎么办。
大头却不想理会众人,只想跟他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想想这些年的苦。然后看看要怎么再让宁疙瘩付出代价。
也有那么几个想劝一劝,说这是你亲爹。但这些人没开口,就被其他人给堵了回去。
总之,这一场轰轰烈烈抓宁疙瘩的事儿,暂时就告一段落。就看后续公安局那边能有什么进展了。
——
这时候大杂院里头传来了扑灭大火的欢呼声。大伙儿也顾不上继续讨论宁疙瘩装瘫子的事情。纷纷涌进了大杂院,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兰怀着孩子,自然不会去跟人挤。
她跟许建北走到最后,看着大头跟宁婶子母子两人进了他们家后。这才朝后院走去。
空气中的烟尘已经散了不少,起火的是西厢后面的夹道。救火及时,房子并没有被烧毁。但是,从院子这里看过去,能看到万大妈家跟白保卫住的地方,房顶都被熏黑了。
有人爬到屋顶,说夹道这里也被烧得黑黢黢的。
因为救火浇了水,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起的火。有人说可能是夹道的树叶起火,也有说可能是哪里烧炉子,有火星子引起的。
大家都不是专业的,这时候有没有专职的消防,所以大伙儿只是议论。
万大妈作为受害者之一,已经在那大声嚷嚷着倒霉,要找人负责。边嚷边冲进家里检查。因为救火的缘故,她家也被泼了不少水。
至于白保卫家,他早早出门上班去了。起火的时候,因为要往屋里倒水,房门的锁都被敲掉了。这会儿屋里也是一片湿漉漉的。
白兰让许建北进去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收拾的。大方向收拾其他,具体要怎么弄就等她哥回来看了。
许建北进屋里大概十分钟就出来。
白兰看他眉头紧皱,立刻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许建北摇头:“东西有点乱,不过可能是救火的人不小心弄到的。”
乱糟糟忙着救火,也不会有人去关注这些东西。这时候的人很少有偷鸡摸狗的,主要是被抓了代价更大。她哥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
但是家里乱了,总是要弄明白的。
“你去街道办给厂里打个电话,把我大哥叫回来。”
许建北也是这样想的。这家里一乱,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偷了什么东西。
夫妻这边商量好,许建北就出去了。但院子这会儿却越发热闹起来。
有讨论起火原因的,也有在讨论这次火灾来得真及时。
“真的,虽然不厚道。但要不是这一场火灾,咱也不知道宁疙瘩居然装瘫子。”
“可不嘛!真是活久见。听过装蒜的,没听过有人装瘫子的。图啥呢?躺着厂里发的那点补贴,也就是基本工资十多块。为了这么点,装瘫子快二十年。这宁疙瘩名字没起错,真是的榆木疙瘩。”
这时候的思想主流是奋斗,几乎没人能理解宁疙瘩。
而后世出现的躺平思想,也没人真像宁疙瘩这样“躺平”的。
所以,这么一个奇葩,真是让大伙儿开了眼。
就是可惜大头跟他妈,大伙儿都同情这对母子呢!
白兰觉得宁婶子今天这样愤怒要鲨人的样子,估摸着一定不会就这样放过宁疙瘩。
大头家的情况白兰是知晓的。要不是这几个月大头在运输公司当临时工,基本上不可能有存款。
宁疙瘩被抓,后续铁定要退回这么多年厂里发的补贴。这些钱在这么多年,都花在宁疙瘩身上了。
所以,白兰其实比较担心。会不会这一笔最后又要宁家母子两承担。如果是的话,那他们母子也真倒霉。
就在这时候,许建北打电话回来了。白兰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厂长这人还挺负责的。可能不会这样处理。”
宁疙瘩这么多年的补贴,要怎么处理是个问题。但让大头母子两承担,那就太过分了。
“电话打了,哥说马上请假回来。”
说着,许建北把白兰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环顾整个后院,基本上除了西厢,确实没有哪家的屋子出事的。要今天家真被烧了,许建北他们还有螺丝厂的房子住。家里其他人就有点头疼了。
而这一场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反倒是许建北最想知道的了。
那头,万大妈还在那叫嚷着屋里都被大火熏黑了。而胡寡妇这个老对头则是在那幸灾乐祸地笑。
万大妈一听,气得立刻上去给她来了两爪子。一副要让胡寡妇好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