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打扮了一番,花枝招展的,穿的是铺子里的新样式。果然又引得不少夫人出言询问。
眼瞅着又能做成几笔生意,沈宝惜唇边笑容就没落下过。裴清策始终站在她身侧,以一种护持的姿态陪着。
这姿态亲密,放在未婚夫妻身上却不过分。
眼瞅着就要到方才最热闹的地方,沈宝惜又碰上了何萍儿。此时何萍儿气冲冲走在前面,身后是谢承志,一直在追着她低声解释。
何萍儿满脸寒霜,当看到从山上下来的沈宝惜时,想笑又笑不出,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沈姑娘,好巧。”
沈宝惜点点头:“你们也来爬山?”
何萍儿往谢承志的方向靠了靠,乍一看,两人还挺亲密。不远处白紫烟看到这情形,别开了脸。
沈宝惜目光落到了谢承志身上,这是恢复记忆以后第一回见他,心情挺复杂的,两人曾经谈了几年,感情是真的好,订婚是水到渠成,但如今……沈宝惜看到他后,心情很平静。
谢承志已经在与裴清策打招呼,说起了贺夫子给他们留的功课。
两人都是秀才,都要参加明年的乡试,贺夫子最近有着重让他们写策论。
“我还没写,你竟然就写完了?”
裴清策颔首:“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谢承志心里不甘心,他总觉得自己和沈宝惜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可到底应该怎样,他又说不出来。
眼看两人带着下人要离开,谢承志忍不住出声唤:“沈姑娘!”
沈宝惜站定,没有回头:“谢秀才还有何事?”
谢承志哑然,脱口问:“你的亲事,是父母之命么?”
凭两人之间的关系,他问这话很是唐突。沈宝惜不知道他是有记忆后故意这么问,还是没有记忆却对她熟悉。
“谢秀才想知道什么?我爹娘不会勉强我,这婚事是我自己点头答应的。”沈宝惜微微侧头,偏向他的侧脸特别冷淡,“还有什么想问的?”
谢承志能够感觉到边上何萍儿愤怒的目光,也不敢再多问了。
裴清策笑吟吟:“谢秀才自便,我们先走一步。”
两拨人分开,一边上山,一边下山。背道而驰,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期间谢承志好几次回头,好几次都生出了叫住沈宝惜的冲动,但因为心有顾虑,都放弃了。
未婚夫妻二人一起去赏了枫叶,又约定好了一个月见一次面,沈宝惜接下来的心神都放在了即将开张的胭脂铺上。
*
裴清策那天在回家的路上就没忍住打开了那个荷包,荷包里是一张轻飘飘的百两银票,对于沈府姑娘而言,这银票就是一张纸。
但于裴家,是很大的一笔钱财。
全家所有的财物加房子一起,都没有这张银票值钱。
裴清策回到家中,裴母已经等着了,给儿子送上饭菜的同时,忙问:“如何?沈姑娘好不好相处?”
“好相处。”裴清策垂下眼眸,“她性子和善,不会刻意为难人。”
“那就好,我还怕她仗着家势欺负你。”裴母有些迟疑:“你弟弟要定亲,姑娘那边要二十两的聘礼,你能不能……”
“银子我想办法。”裴清策抬眼,“毕竟,你们辛苦养我一场,如今你们遇上了难处,我若是不帮着分担,那不是白眼狼么?”
裴母哑然:“是不是你爷又乱说话了?当年我们养你,不是图你报答。”
“无论你们养我是为了什么,我欠了你们养恩是事实,既然欠了,就该报恩。”裴清策埋头吃饭,他吃得很认真,争取不掉一粒米。
这次花了二十两银子,养恩应该能还掉一大半。
*
沈宝惜一头扎进胭脂铺里忙了两日,这日接到了吴夫人的邀约。
她不想赴约,只让春风回话说自己没空。
吴夫人却不肯依,还说会在缘来楼等她,一直要等到她才会回府。
这分明就是耍无赖。
沈宝惜心头生出了几分火气,却也不会真的丢吴夫人在酒楼苦等,若是传入有心人耳中,会生出些沈府一女二嫁的传言来。
比起上次见面,吴夫人憔悴了许多,眼底青黑,眼皮肿得厉害,即便是上了脂粉,也难掩脸上的狼狈。
“沈姑娘,你来了。”吴夫人苦笑,“我知道来得唐突,又逼着你见面,你肯定很生气,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明知他病了,病得很重,药灌不下去,我想请你帮个忙。”
沈宝惜皱眉:“明知是谁?”
吴夫人:“……”
吴大人的独子吴明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在这整个府城所有的读书人中也称得上前三。不是吴夫人自吹,儿子是这城中有名的青年俊杰,名声很响。
她不觉得沈宝惜连这都不知道,却还是不敢发脾气,苦笑道:“是我儿子,之前我们两家见面,就是明知的意思,我……当时谈得不愉快,我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毕竟,婚姻大事,那得两家心甘情愿,不能强压着谁答应,不能勉强。”
沈宝惜颔首:“对,我不答应。想来吴夫人也接受不了我的行事作风,婚事肯定不能成,如今我已经有了未婚夫,去见吴秀才不合适。人活在世上,不是只有情爱支撑着才能过一辈子,相比起其他,情爱是最不要紧的东西,吴秀才是个很会读书的聪明人,应该很快就会想通了。”
吴夫人不甘心:“你就去一趟我家里吧,算我求你。”
“我是以什么身份去呢?”沈宝惜一脸疑惑,“若是没记错,咱们两家之前逢年过节都不来往,也就是在别人家的红白喜事上遇上了打个招呼的普通关系。我去你家,那将自己的名声置于何地?”
吴夫人:“……”
“咱们悄悄的,不会有人发现,若是没能瞒住你的行踪,就说是我想道歉。咱们上一次见面不太愉快,我心里难安……”
沈宝惜摇摇手指:“不行!你担心你儿子,我还担心自己名声呢。也就是我脾气好,否则,今天你这些话要是敢在我娘面前说,再想勉强我。我娘会与你拼命。”
吴夫人一掀裙摆,干脆跪在了地上。
长辈跪晚辈,做晚辈的会被人指责。
沈宝惜眼神一厉:“你今日敢跪下,我就跟外人说吴秀才为了一个女人不吃不喝自暴自弃!”
对于吴夫人而言,儿子是她的命,儿子的名声比她自己的名声还要重要。闻言,她半跪的身子顿住:“如此一来,你自己的名声也毁了。”
沈宝惜冷笑:“我已经有了未婚夫,而且还是不敢嫌弃我的那种未婚夫,名声毁就毁了,对我以后没有多大影响。而你的儿子……除非他不再科举,不然,即便是有朝一日红榜有名,出现在了皇上面前,皇上也不会重用一个为了女人要死要活的书呆子!”
“你……”吴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你敢!”
“天底下没我不敢做的事。”沈宝惜逼近她一步,“你跪一个试试?我接着!”
吴夫人到底是不敢跪了。
第19章 疑点吴夫人站直了身子,还想……
吴夫人站直了身子,还想要继续求。
沈宝惜扭头吩咐春风:“去吴家一趟,若吴大人不在,就找吴秀才,让他们来接人。”
春风是她手底下最得力的丫鬟,
吴夫人:“……”
“我儿子为了你……”
沈宝惜打断她:“吴夫人,话不能乱说。什么叫为了我?堂堂秀才,为了一个女人要死不活,这话传出去也得有人信。”
这话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吴夫人再这么说,会显得她儿子不堪大用,会毁了她儿子的前程。
她面色青白交加:“你就陪我去一趟,算我求你。”
“不方便!”沈宝惜转身就走,“吴夫人,别再追了!”
吴夫人当真不敢再追,看着那绯衣女子云彩一般飘下楼消失在门口,她心里再不甘心,也不能真的等府里的管事来接自己。于是匆匆往回走,路上碰见了随着春风来的管事,又将管事带回了家。
吴大人公务繁忙,最近要忙着开春以后的春耕事宜,每日早出晚归。家中只有吴明知一个主子。
春风找上门,下人不敢自作主张,问到了吴明知面前。
所以,吴明知便顺理成章地知道了母亲跑去纠缠
沈宝惜的事,他病了一场,知道因为自己生病而连累了沈家姑娘时,心中很是愧疚,强打起几分精神想要劝说母亲,可病去如抽丝,最后只勉强地坐在床上。
“娘,沈姑娘没有错,你不要去为难人家。”
吴夫人听了这话,一口老血梗在胸口。
她抛却脸面,以长辈之身对着一个小姑娘下跪,说到底都是为了儿子。
结果,儿子张口就说是她有错。
“明知,娘错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上有许多家世容貌才华都不错的女子,你又何必只惦记着那姓沈的?她都定亲了……从她选的未婚夫就看得出,那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不想被婆家管束,希望一辈子都自由自在。”吴夫人叹口气,“我儿日后是要入仕途的,你的妻子必须要顾全大局识大体,若处事随心所欲,很容易得罪人,不止帮不上你的忙,还会拖后腿。姓沈的一个姑娘家却天天抛头露面在外做生意,完全没有属于官夫人的内敛和安静。这婚事不成也好,儿啊,以后娘一定给你挑个好的。”
吴明知原本想打起精神劝说母亲,反而被母亲劝了一通,他闭了闭眼:“沈姑娘是儿子两年前就放在心里的人,儿子早想让您上门提亲,您总是说沈姑娘年纪还小,其实你心里从来就没想过让她做儿媳妇,那相看时的不愉快,也是您单方面在为难人家,把人逼急了,事情自然就不成了,儿子说得可对?”
全对!
吴夫人那点小心思被儿子直接剖开,分毫不留。
“我……我觉得你们不相配。”
吴明知呵呵:“你觉得自己的儿子千好万好,配天上的仙女都绰绰有余。可在沈家人眼中,他们的女儿也是掌上明珠。你瞧不上人家,人家还瞧不上我呢。”
吴夫人还想要再说几句,可儿子的神情不太对劲,苍白中带着亢奋,她怕儿子气坏了身子,只能闭嘴。
“儿啊,你好好养伤,过完年参加乡试,若是能一举得中,就能伸手够京城那些官员的女儿。明知,你是个男人,我和你爹往后还要指望你光耀门楣,人活在世上,不能只惦记情情爱爱那点小事。你爹知道你因为沈姑娘定亲而病了,对你是恨铁不成钢……”
吴明知滑入了被子里。
“儿想娶妻了,乡试之前先将婚事定下。”
过去的两年中,吴夫人听到儿子提了好几次沈家的姑娘,她试图拦过,根本拦不住,往儿子房间塞了几个丫鬟,后来又让儿子和其他的女子偶遇,儿子都还是痴心不改。
如今儿子终于不再执着于沈宝惜,吴夫人大喜过望:“好好好,你先养好身子,娘这就去帮你寻摸。”
她风风火火跑了。
吴明知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执着于沈宝惜,愿意相看其他女子,还要定亲成亲,想来母亲应该不会再去为难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