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沈宝惜带的人和东西很多,好在一路也挺顺利,中间下了一天雨,第六日才入灵山府。
她早已去了信,车队才到城门之外,姚家母子早已等着了。
沈宝惜远道而来,母子俩要为她接风,他们不知道何萍儿的身份,看见几人同行,也对其盛情相邀。
对于姚家母子而言,何萍儿夫君是个年轻秀才,就值得他们结交。
接风宴安排在城内最高的酒楼上,夜晚凉风习习,酒楼几面的窗户大开,何萍儿不会做生意,就坐在窗旁观察外头风景。
看着看着,她霍然起身。
第53章 重逢沈宝惜正和姚家母子相谈甚欢……
沈宝惜正和姚家母子相谈甚欢,主要是和林东家说话。
林东家有意与她交好,说的话特别好听,两人言笑晏晏间,察觉到何萍儿这么大的反应。边上姚林立即走到窗边,他以为底下出了事,一眼就看见一群读书人从隔壁街的马车上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所在的这间酒楼足有三层,楼顶上还有阁楼,此时几人就在最顶上的阁楼之中,坐得高看得远。相隔一条街外马车上下来的那些人,隐约也能看清楚他们的眉眼。
值得一提的是,马车停下的地方是花楼外面,此时有不少花娘笑盈盈出来接客,每下一位学子,她们就上前搀扶着。
有一些胆大的更是摸胸摸肩,甚至是窝到客人的怀中。
沈宝惜起身看了一眼。
林东家
看向儿子站的方向,猜到是发生了什么,忙抓住沈宝惜的袖子:“沈姑娘,那不是什么好事,你最好别看,省得污了你的眼睛。”
沈宝惜恍然,瞅一眼窗边发呆的何萍儿。
何萍儿胸口起伏不止,脸色越来越红,紧接着满脸怒气的她打开门噔噔噔下楼。
沈宝惜怕她出事,忙追了上去,又喊何家的下人:“快点跟上!”
姚公子解释:“她看到一群书生下马车进了花楼,我记得你们淮安府也有书生来求学,是不是……”
沈宝惜颔首:“她夫君就是其中之一。”
林东家一叹,带着一群人跟上。
母子俩做生意这两年有走下坡的趋势,但姚家前些年可是这城内的一流商户,母子俩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得人客气对待,他们出门都不用带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只往那一站,就有不少人认识他们。一般不会被人唐突,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劫。
但今日林东家还是带了二十来个护卫,以防万一嘛。
这位沈姑娘可是沈东家的独女,若是在这出了事,她身为东道主,说不得会与沈家结仇,他们可经不起沈家的针对。
“快点!”
护卫们跟上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往另一条街上的花楼而去。
沈宝惜自己也带了不少护卫,何萍儿如今花用的是自己的嫁妆,但出远门不是省钱的时候,她的护卫足有八人,再加上伺候的人,也有十几口子。
三人的护卫和下人们汇合在一起,霸占了整条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何萍儿一路狂奔,嫌弃繁复的裙子碍事,她还豪迈地伸手把裙摆撩了起来。
沈宝惜快步跟上:“萍儿,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何萍儿满脸愤怒,头上的步摇乱飞,“那姓谢的花的是我的银子……他花的是我的银子……”
说到后来,神情间愤怒又哀伤,语气里都带上了哭音。
吼完后,继续拔腿狂奔。
不过几息,一群人已经出现在了花楼外面。
守在门口接客的花娘看到为首的女子这般情态,又梳着妇人的发髻,瞬间就猜到了大半:“夫人,这可不是你们娘家女子该来的地方,妾身劝您别进去,否则呀,会影响您的名声。”
花楼中不讲规矩,看到成过亲的妇人,一律称呼人家为夫人。
怎么说呢,一般人会很喜欢别人这样敬称自己,但也有人觉得这是在嘲讽自己。
何萍儿一把推开了花娘:“让开!”
她这一推瞬间,像是打开了某种机关,散落在花楼中各处的护卫一拥而上,个个人高马大,眼神凶狠。
何萍儿正在气头上,压根不知道什么叫怕,再加上自己这边人多,她一叉腰:“方才进来的那是一群书生吧?不好好读书,跑这里来找女人,辜负家里人的期待……你们连这种客人都接,什么银子都赚,不怕遭天谴吗?”
沈宝惜无语,找人就找人嘛,上来就指责人家花楼的错处,花楼会高兴才怪。
老鸨子从后面匆匆赶来,听到这话,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这位夫人,您未免管得也太宽了。那些客人可是自己上门的,又不是我们去大街上拉来的,至于什么银子都赚……我这楼子里一两百口人,都是出身贫苦人家,若不是我收留他们,个个都饿死了,什么都不如性命重要。我们也是大开门子做生意而已,你情我愿的,老天爷若是有眼,也不会怪咱们。”
她上前一步,“您若是来找自己夫君的,请去外面等,不要在我楼子里闹事。男人嘛,就是图个新鲜,等他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
何萍儿也是冲进来以后才觉察到自己的冲动,这大庭广众之下喊出谢承志的名字,对他的名声肯定有影响。
她还指望着谢承志为自己挣诰命夫人呢,怎么能毁了他?
可要是不喊,花楼的态度强硬不肯放人,难道她要在外头等着谢承志寻欢作乐?
何萍儿受不了这个气。
她性情冲动,自己不好过,就不想让别人好过,之前也隐约听说过读书人将去花楼作乐当做是一件雅事,方才那么多人结伴同行,到花楼里找女人即便是影响名声,应该也不会因此而断绝了科举之路。
只要有机会就行。
何萍儿很快做出了决断,扯着嗓子喊:“姓谢的,你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本姑娘来抓你?”
门口这么大的动静,除非聋子才听不见,刚进来的一群书生看到有女子找上门来闹事,一时间面面相觑,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家女眷。
谢姓在当下不算常见,何萍儿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谢承志身上。
谢承志没有第一时间站出去阻止何萍儿发疯,就是他知道何萍儿的脾气,那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生气了会不顾大局,多半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吵。
何萍儿都喊了他姓谢的,再不出去,大概要连名带姓的喊,他心中堵着一团火,气冲冲从雅间中出来。
这一出门才发现前来闹事的人很多,乌泱泱一大群,也难怪会惊动老鸨子了。
他心头一惊,细看那几人,很快就发现了里面一身鹅黄色夏裙的沈宝惜。
沈宝惜怎么在这里?
又想到最近风华楼要开张,谢承志瞬间明白了。
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把气头上的何萍儿弄走,不能留她继续在此发疯。
他狂奔下楼,抓住何萍儿的胳膊:“走!”
刚刚才进花楼的人,此时身上香风扑鼻,何萍儿还看到了他的脸和脖颈间有两个淡淡的嘴唇印,一时间心情大痛,神情都恍惚起来。
谢承志不敢看沈宝惜的脸,总觉得心虚。
沈宝惜却不放过他:“哎呦,谢秀才可真会玩儿。”
谢承志心中羞愤:“当下的男人有几个不逛花楼的?那姓裴的没有来,是因为还没有娶到你……”
沈宝惜打断他:“谢秀才是想说,你这不是出格,而是随大流?呸!你自己是一摊烂泥,就以为别人也是?”
谢承志面色复杂:“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他才认识多久,怎么就能笃定他一定会为您守身如玉呢?”
这一番说辞,更是引爆了何萍儿的怒火。若是没看错,谢承志方才是跟沈宝惜证明自己没有烂到底?
他难道还没死心?
何萍儿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谢承志把人带去了酒楼的雅间之中,临走前,都没对沈宝惜几人辞行。
林东家是灵山府的人,即便是听说过谢承志的名声,也根本没放在心上。灵山书院就在郊外,书院中全部都是年轻的学子,个个都前途无量。
她私底下也资助了三位,想要与之结亲,奈何自己没有女儿。
“沈姑娘,去府上住吧。”
沈宝惜拒绝了。
于是,林东家安排她住进了自家酒楼的雅院。
就是上一次沈宝惜住的院子。
母子俩将她送到了院子里,才告辞离去。
没多久,裴清策就到了。
“来多久了?”
“打扰你了吗?”沈宝惜话问出口,顿时就笑了,“让你有空的时候来,难道你今天刚好有空?”
“好久不见,我心中十分想念你。”裴清策拉住她的小手指,动作克制,想要紧紧握住她,又怕捏疼了她,“好多次我都在想,如果我已经娶你为妻,就可以带着你一起住了。”
沈宝惜好奇:“你们读书还可以带家眷?”
“可以啊,有些带妻儿,有些带老娘。”裴清策皱了皱眉,“也有一些明明娶了妻却装作自己没娶,反正,会读书的人,不一定会做人。”
对于最后一句,沈宝惜的赞同的。
裴清策转而问:“家里可还好?”
沈宝惜反问:“你家还是我家?我家挺好,裴家那边我不清楚,好像在吵架,你二弟要退亲,之前还因为这事前来找我,我给拒了。”
又不是裴清策亲生的弟弟,且裴清策在裴家人身上花了不少银子,退一步讲,即便是要报答养育之恩,那也是该找裴清策,关她何事?
她还没过门呢,管不了裴家的事。
裴清策眉眼冷了几分,语气还是一样温和:“不管是对的,要不要退亲,裴家人自己决定。”
说完了家里的事,他又开始说书院。
“最近夫子们抓得很紧,不允许弟子迟到早走,每五日就必须写出一篇文章交由夫子查阅。”
沈宝惜听到就觉得头皮发麻,当下的文章每一个字都要细抠,想想就难,好奇问:“压力大不大?”
“还行,能写得出来。”裴清策邀功,“上一次我的文章还被夫子挑出来让众人抄阅。”
沈宝惜张口就夸:
“好厉害。”
裴清策被夫子夸赞时,心中也欢喜,但远远不及此刻,他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