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月微微扭头,发现自己已被猛兽和妖怪团团包围,无路可走。
她大抵是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她还没有见到温时雪。
她现在真的很想见他一面。
想到这里,心脏忽然开始剧烈跳动,仿佛随时都要蹦出胸腔。
怎么回事?
林水月表情茫然,不知所措地按住心口。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异响,林水月双手撑地坐起。
夜色微凉,血色汪洋。
她只瞧见无数邪魔尸体匍匐倒地,就连盘旋在她身旁许久的妖怪也瞬间化作一张腐烂的人皮。
它的所有五官都是描摹上去的,唯有嘴巴是一处漆黑的空洞,风一吹,又飘走了。
远远地,林水月看见有一人朝她走来,心率仿佛也此时攀至顶峰。
白衣已不再是白衣,但他还是他。
温时雪在笑,沾了血迹的唇畔轻轻扬起,却也跪在地上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身上的血气味甚重,但这种血腥不是出于其他妖怪,而是来源于他自身。
可他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
刹那间,她的心脏仿佛揪在了一起。
林水月吸了吸鼻子,双手环住他,热烈回应他的拥抱。
血液在二人脚底无声地蔓延。
连带着她也被染成了鲜红。
这种浓烈的血腥气味却一点也不令人生厌,反而令林水月安心宁神,更是不自觉地张了张口。
“温时雪。”
听见她的轻声呼唤,温时雪却将人搂得更近,恨不得融入骨血,与她永不分离。
任何妨碍他们的人或妖,都不该存在于世。
他自己亦是。
所以温时雪杀了养母,屠了所有试图伤害她的妖怪,一步步来到她面前,虔诚地拥住了她。
周围已无活物,这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林水月还在静静感受着他所带来的温度,平复着激烈的心跳,不料他的唇瓣竟贴上自己的颈侧,感受到一抹湿热的痒意的同时,耳边已响起一道轻柔的暧昧之音。
“无人再会妨碍我们了……”
第84章
是只说给两个人听的一句话, 所以温时雪的声音很低,却久久无法消散,一字一句全部钻入林水月的心底。
也不知是他抱得太紧还是怎么, 仿佛只能听到彼此激烈的心跳, 就连林水月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她轻轻戳了戳温时雪,提醒道:“温时雪, 太紧了,你抱得太紧了。”
感受到她极不正常的心率,温时雪才肯松开手臂。
四目相对, 什么都没做,唯有平静而疯狂的视线紧紧锁在对方身上。
林水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不仅是她发现自己满手血迹,更因这些血迹是出自温时雪身上大大小小的各种伤口。
林水月本想问一声“疼吗”,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咽下, 因为她清楚就算问了,回复也一定也是“不太疼”或是“还好”。
更重要的是, 林水月看见除了他自己的妖气乍泄, 身上覆着的更多覆着其他妖物的妖气,这才导致满身伤口一时间难以愈合。
她不由得伸手轻轻碰了下温时雪肩胛处的伤口。
甫一碰到他的血肉, 温时雪隐于黑夜中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下。
……忘记了,他虽然对疼痛无感,可身体却异常敏感, 尤其是受伤之后, 而且十分贪婪她的触碰。
林水月急忙收手不再碰他,假装扭头观察四周。
温时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只见林水月头发和衣裳皆已凌乱,和出门前相差甚远。
其实她本不该遭受这些的。
念及此, 温时雪不由自主地温柔地替她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
“现在没人再伤害你了,所以要回去吗?”
林水月先是一愣,而后又点了点头,“嗯。”
她只是不慎摔了一跤,轻伤而已,待回到宁城时,天色已恢复正常。
日光回照大地,让一切都无处遁形,作乱的小妖迅速躲进黑暗。
宁城看似再次回归平静,可祸患的根还在。
林水月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城主府。
从郑雷和丫鬟的口中,他们得知男女主尚未归来,但是城内已恢复平静,应该不久后就能回来,刚好收拾一下金殊留下的烂摊子。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处理一下温时雪所受的伤。
漆黑之中,林水月只知他伤势颇重,这会儿光线充足,她才真正看清他的伤口几乎遍布全身。
白衣早已被染成血色,带着咸气的血污正顺着指尖缓缓滴在地面,血渍虽然可瞬间化为齑粉不留下一丝痕迹,可伤口不行。
林水月只是看着便心头颤动。
正如先前所说,她心疼温时雪,尤其是当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种心情近乎抵达顶峰。
这时,敲门声响起。
是郑雷好心为他们请来的经验丰富的老大夫。
林水月本想给老大夫打打下手,可大夫说什么男女有别,要她出去等。
其实也没说错。
林水月思考三秒,仰头踮起脚尖,附在温时雪耳边轻声嘱咐:“温时雪,我就在门外。”
任由滚烫的呼吸浇灌在耳边,温时雪微微偏头,金色的眼底荡漾起一层浅浅的笑。
“是怕我对他做什么吗?”
“你知道就好。”
林水月毫不避讳地袒露心迹,说话间,双手已按着他的双肩将其固定在凳子上,之后礼貌地朝大夫轻轻弯了弯腰。
“那就麻烦您了。”
温时雪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其实他不会做的,任何令她不高兴的事情他都不会做。
客房门外,林水月靠墙而站,虽然不在温时雪身边,可思绪却也是因他而逐渐飘远。
温时雪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尤其是那句“无人再会妨碍我们了。”
翻译过来,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他会除掉所有妨碍他们的一切。
这太危险了,既是对别人,也是对他自己。
虽然他一直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林水月无法做到真的不在乎。
老实说,若不是因为他真身是妖,今日怕是根本回不来。
林水月握了握拳头,隐约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接下穿书任务的第一天起,她就清楚自己迟早有一天要回去的。
可温时雪呢?
若是她有朝一日突然消失,温时雪大概率是活不下去的。
现在这种情形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从不惧死亡,唯一接受不了的是她离开自己。
林水月想起温时雪曾多次当面强调不要离开他,甚至还想与她死在一起。
那绝不是什么玩笑话。
而且,他对情感的态度和认知本就异于常人,哪怕只有79%的进度,却是偏执到极致的爱恋。
林水月再次抚上胸口,感受着心跳的剧烈颤动。
她很清楚自己不想让温时雪死,也根本接受不了这种结局。
必须得做点什么。
思维发散时,大夫已拎着医药箱走来出来。
“好了,姑娘,你可以进去了。”
林水月霎时回神,道了声“多谢”便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阖上房门,林水月转过身,瞥了一眼桌上的血迹斑驳的刺眼纱布,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她又抬起头看见对着窗户借以日光打量被纱布缠绕的手臂,直到察觉到她的到来,温时雪才转过身背对窗外。
林水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见温时雪似是要说什么,怕自己时间一长会反悔,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巴。
“我有话要对你说,是很重要的话。”
温时雪只是不解地歪着脑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