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他那个从小就惧怕的大堂哥找的女人,这恼起来,还真有几分堂哥的气势。
上次听说她直接拎着刀出来自己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倒是像嫂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沈晚月皱着眉,“你去联系三叔去火车站找找,我再去个地方。”
天已经黑透了。
沈晚月接过陈胜利递过来的手电筒,光亮中,隐约看见她眼睫上凝成了冰晶的雪花这会儿水亮亮的。
“嫂子,我陪你。”
“你留着继续打听消息,走了。”沈晚月利索的吩咐完便转身要走。
红色的棉布裹着手电筒,劳保手套上的颜色也逐渐变深。
走到郑家的时候,沈晚月只觉得脸都要冻僵了。
“后妈姐?”
郑铁柱打开门看见沈晚月先是一愣,随后连忙招呼沈晚月进门。
“不了,我就是来打听下陈文杰在不在你这儿。”
郑铁柱脸色猛地一变,眼神闪烁着看向地面,“咋、咋了?我陈哥这个点还没回家吗?”
沈晚月深深看了一眼郑铁柱,“你知道他在哪儿。”
“不不不不不……”
郑铁柱说的太着急,自己还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沈晚月挑起眉,“还说不?赶紧老实交代,外面大喇叭都喊起来了,有人还说他去了火车站,要是再不交代,等会儿警察都要全沪市开始找人了。”
郑铁柱吃痛的吸了口气凉气,“我是真不知道啊后妈姐。”
“喊阿姨。”
“……阿姨,我真不知道陈哥,呸!真不知道陈文杰去哪儿了。”
“那你刚才一副心虚样子?”
“啊?”郑铁柱愣了愣,“我这么明显吗?”
沈晚月平静的注视着他,“你觉得呢?”
“好吧。”
郑铁柱叹了口气,“其实我就是前几天听陈哥说了一嘴,他说他现在彻底弄清楚自己以后想干什么了,还说因为家里跟太爷爷告状他非常难过,说自己被背刺了啥的,要下决心离家出走来着。”
“他说要去哪儿了吗?”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感觉不应该会去火车站,他自己说过手里的钱不够用,得先弄点钱才行。”
说着,郑铁柱更慌了,“我陈哥不会偷家里钱了吧。”
“先不说这个,你给我说几个他常去的地方,我去找人。”
“哦。”
郑铁柱应了一声,说了几个地方后,小心的打量着沈晚月,“阿姨,其实我感觉您还挺关心我陈哥的,要不您就跟陈叔叔说说,别逼着他去参军了。”
“陈文杰长个嘴是干什么用的?”
沈晚月一边记地点,一边不耐烦的瞪过去。
莫名冒出来这么一句,郑铁柱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长嘴是……是吃饭?”
“……”
沈晚月长叹了口气,“他喜欢做饭,你喜欢吃饭,难怪你俩能玩得好。”
“您知道他喜欢做饭啊,我也是才知道的,他做的还挺好吃的,啊不对,阿姨您咋忽然说这话?长个嘴不吃饭是干啥的?”
“说话啊!陈文杰脑子真是进水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张嘴问问吗?气死人算了!”
沈晚月甩下一句话便转身要离开。
郑铁柱连忙追出来,“您等等,我跟你一起找。”
“别了,再把你给找丢了,你家大人呢?”
“都没在,我爸出去抗白菜了,我妈在饭店加班。”
“等会儿。”
沈晚月忽的脑子里滑过一道闪电,“陈文杰喜欢,而且又有些熟悉,还能挣钱的地方……”
“阿姨您说什么?”
“这小子,八成在国营饭店猫着呢。”
说罢,沈晚月转身便走,郑铁柱拉紧门栓,着急忙慌的喊着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积雪的路面绵软,一脚脚踩上去,倒是比路面还要平稳。
国营饭店后厨的大棉被帘子被掀开,沈晚月裹着一身寒气,才要跟着往里面进,就被人拦了下来。
“等等同志,这里面外人不能……沈同志?你咋忽然来了?”
张兰花端着盘子,才要说话,瞪大了眼睛又看向郑铁柱,“你咋也在呢?”
“妈!”追过来的郑铁柱喘着粗气,“你见没见陈文杰,咱街道上的大喇叭都喊疯了。”
沈晚月一边往后厨里面张望,一边解释:“张姐,我们家文杰留了个字条说离家出走,我寻思着他可能来这儿。”
“没啊。”
张兰花掀开棉布帘子,“走一块儿进去瞅瞅,陈文杰我还能不认识吗?后厨就没这个人啊。”
进了后厨,蒸腾的热气混杂着醋溜白菜的味道涌来。
沈晚月垫着脚四处打量着。
这会儿正是饭点,后厨里人人手上都有活儿,来来往往间,露出了储藏备菜用的后院。
第112章 捉虫
后厨大家都忙着,有张兰花带着沈晚月进去,其他人再好奇最多就是看上一眼,这会儿也没有多余的闲心来说话。
“后院呢?”沈晚月张望着,“张姐,我记得后面是备菜区。”
“忙着端菜招呼客人,后院我倒是没注意。”张兰花说着,随手拉了个人帮自己先去前面应承着。
后院门口的灶台上,滚着热水的大锅上方,浓郁的白烟扑面而来。
院子上方搭的有棚,但飘进来的雪花还是打湿了地面,被踩出了凌乱的泥泞。
沈晚月挥手打散白烟,目光落在了角落青石板旁边的废弃大水缸上。
那口水缸底部豁了口儿,现在侧放着,被店里的人用来装蔬菜。
旁边的青石板上,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时不时探上去,把切好好的土豆片在上面装盘。
“那水缸后面备菜的是谁?”
后厨炒菜剁菜,外面大堂的声音嘈杂,张兰花一时间没听太清楚。
沈晚月又重复了一遍后,干脆问道:“要不过去看看,后面也能进吗?”
“咋不能进,咱俩啥关系啊,况且现在找孩子多紧要的事儿。”
张兰花说着已经拽着沈晚月踩了过去。
身后,郑铁柱看着地上的泥泞,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把自己刚换上的棉布鞋落下去。
门口炒菜刚出锅,严师傅擦了把脸上的汗,洗着手,随意往后面看了一眼,咧嘴笑了出来。
“这小子看来是藏不住了。”
“啊?”郑铁柱从前跟着张兰花来过这里,所以饭点的人也认识个大概,这会儿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严叔叔,我陈……陈文杰在这儿啊?”
严师傅洗干净了手,继续给后面要炖的鸡里塞大料,一边慢吞吞的张口,“什么陈文杰,我可不认识叫这名字的孩子。”
“那你刚才说……”
“我的意思是那边确实有个男孩儿,他一大早的来堵着门求我当学徒。”
严师傅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小子也是胆子大,不过还是年轻,也不想想他敢来求自己,自己敢收他吗?
不说他家里情况,单说这个年龄,连个身份证明都没有,咋可能会随便收了当学徒。
“噗……”郑铁柱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叔,你说我陈哥求你?”
严师傅皱皱眉,“我说了,我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名字都没问呢,他眼瞧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又没有家里人跟着,我要是随便同意了,回头人家找我说我拐卖孩子了。”
郑铁柱翻了个白眼,“可您不还是留他进来了吗?叔啊,我这脑子笨,您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
“谁跟你打马虎眼了。”
严师傅瞥了一眼郑铁柱,义正言辞,“那是后面下了雪,我又瞧那小子看着眼熟,这才放他进来躲躲雪,至于切菜,那也是他自己说回报我的,小屁孩,别乱说话。”
郑铁柱还要说什么,却被院子里的声音吸引
了过去。
外面下的越来越大,这会儿就算院子里有大棚遮挡着,飘进来的雪花也多了起来。
陈文杰莫名打了个寒颤,摸了摸鼻子后,把屁股下面的小板凳往里面又挪了挪,又把已经皱巴沾水的衣袖拉了拉,这才带上袖头继续切土豆。
“咋灯泡还不亮了呢,严……”
光线忽然变暗。
陈文杰皱了皱眉,低声嘟囔着正要喊人,结果抬起头时,便看见了裹着军大衣,半身风雪的,脸颊也冻得发红的沈晚月正抱着胳膊,面色不善的望着自己。
“……”
艹!
陈文杰心里暗骂了句后,没留神屁股下面的板凳滑到了水缸旁边,一屁股摔到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