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二十一了还孩子呢,就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连这种事儿都要让父母来说,我瞧着是没什么担当。”
“他就这性格吧……”
-
演播厅内,老师给每个孩子颁发完奖状后,节目也终于在一片掌声中落了幕。
顶灯刚刚熄灭,台上的人还没全部离开,就立刻有导演组的人来搬东西布置下一场节目。
工作人员中,沈晚月意外又看到了在布置背景板的于卓成。
昏暗的环境下,于卓成的脸部轮廓没有那么清晰,眉眼间带着浅淡的柔顺,这样的神情,跟陈勋庭截然相反。
还真是奇怪了,自己刚才怎么就能觉得两个人长得像呢?
这会儿稍微多看两眼,除了被镜框眼镜遮挡了一半的眉眼,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小沈小沈,等我会儿,刚才你说你们跟那个什么厉害的教授认识是吗?”
沈晚月牵着沈琪琪下了台,立刻就有人追了上来。
沈晚月点头:“只是碰巧说过话而已,要说认识,其实也谈不上,只是知道对方大概身份。”
“那也算认识了吧,这是个人脉啊,以后你家琪琪要是真跟着这位教授上课了,也喊喊我们家孩子。”
沈晚月哭笑不得,“那位教授不像是要教书的,而且我家琪琪暂时也没准备来京市上学。”
“唉,这样啊……”
说话间,台下陈文杰也带着两个弟弟走了过来,沈天凯急着上厕所,招呼了一声,便跟陈文星一起冲出了演播厅。
“跟着去瞧瞧,怕他们找不到。”沈晚月侧身跟陈勋庭说着,“我带琪琪去外面等你们。”
“好。”
陈勋庭依言点点头,旁边陈文杰却已经踮着脚尖远远瞧见了什么,“他俩跑太快好像撞到人了。”
“啊?”
沈晚月皱皱眉,“天凯这孩子还是冒冒失失的,陈勋庭,你去观众席把给孩子带的零嘴收拾一下,我赶紧过去瞅一眼。”
说话间沈晚月出了演播厅,脚步匆忙追了上去。
外面,沈天凯跟陈文星正揉着脑袋跟一位侧面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老爷爷道歉。
陈文星:“爷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沈天凯则是拽着裤腰带,急的不行,“爷爷对不起,但是我要、要去尿尿了,我不是故意的,昨天就是去尿尿撞到了您,今天又是您,您等我会儿,等会儿回来我再给您捡文件!!”
“没事没事,快去吧。”
爷爷温和的笑着,沈天凯得了话,点点头着急的扭头就跑,陈文星也只能跟着先去厕所。
陈先进远看着两个孩子跑远,自己嘴角笑意仍旧没有减退。
他年纪大了,这样有活力的小孩子,看多了自己似乎都跟着年轻了一些。
笑完了,陈先进收回了目光,弯腰正要捡拾地上的文件,便看见有人已经抢先帮他捡了起来。
沈晚月急急忙忙走过去,赶着给自家儿子收拾闯的祸,麻利的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递了过去。
沈晚月:“老爷子,是我,我家那孩子调皮好动,冒冒失失的,我替他跟您再次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您今天要参加的节目几点结束,要不我们请您中午一起去吃个饭吧。”
陈先进接过文件,笑着摆摆手:“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也很有礼貌的道了歉,吃饭就不必了,以后有机会了……”
“晚月,怎么样了?”
收拾完东西的陈勋庭追着走了出来,搁着三个人关心的才问完,目光却在一瞬间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被打断的陈先进同样如此。
他寻声侧目去看,虽然周围环境昏暗了些,虽然来来往往的人群吵嚷了些,虽然……
虽然时隔数年,岁月荏苒。
虽然父子两个的面容上,早已与曾经大不相同。
可他们还是几乎在看见对方的一瞬间,同时认出了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人。
对陈先进而言,他记忆中的儿子,更多是六岁前的画面。
遥远的、独孤的大西北,他白天通过忙碌麻痹自己不断涌出的思念,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将记忆翻出来反复观看。
几乎是每一晚,每一晚的临睡前,他都要去想一下自己的儿子,想一下……如果今天晚上儿子能出现在自己梦里,也算是相见了。
所以即便没有照片,他却从没有忘却过儿子的样貌,甚至在内心刻画了无数遍,幻想过无数遍,儿子长大成人后,又该是什么样子。
陈勋庭的样貌与幼年时其实大不相同,张开了许多,人也看起来成熟稳重,但他就是能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认出来。
认出这就是他思念多年的儿子。
而对于陈勋庭来说。
他很早便不去想这位在自己幼年时期便抛下家庭选择离开的父亲了。
可不去想,却不代表会忘记。
他一眼便认出了父亲,还是遥远记忆里的那副五官,只是时间在他脸上刻画了太多的印迹。
父亲老了,皱纹遍布了眉眼与额头,发鬓斑白,就连眼神都显得有些浑浊。
哪怕是眼泪流了下来,依旧看起来浑浊一片,看不清楚情绪。
“庭庭……”
良久。
久到沈晚月前后看了两遍,陈先进终于流着眼泪第一个开了口。
陈先进幻想过无数次他与家人相见的场面。
也许,家里的老爷子要拿起拐棍敲自己一通,也许母亲会拦着,但事后一定也要骂上自己好几天。
也许,儿子也会憎恨自己。
可没关系,当初是他主动做出来的选择,他早便想好了要承担一切后果。
怨恨也好,责骂也好,他都承受着。
可……
陈先进情绪有些激动,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方才稳住。
隔了几步路的距离,陈勋庭的情绪却让人看不真切。
看多年未见的父亲没站稳,也只是皱了皱眉,方才眼神中露出的震惊,很快便被他很好的掩饰了下去。
“怎么了这是?”沈晚月忍不住开了口,“老爷子,婷婷是谁?”
陈勋庭:“……”
陈勋庭很快走了过去,目光仍旧冷静,看着多年未见,近在咫尺的父亲,慢慢开口:“喊的是我。”
沈晚月:“……” ?
我那个雷厉风行、冷面严肃的老公,居然……居然叫婷婷???
虽然沈晚月很快想明白了其实是‘庭庭’两个字,但这个读音确实让人觉得跟印象中的陈勋庭不那么适配。
“父亲。”
沈晚月:“……”
没等沈晚月想别的,陈勋庭再次开口,下一句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甚至好像被惊雷劈了一通,劈的脑子都有些疼。
“父亲……陈勋庭,你是说,你是说这位老爷子……”
“嗯。”
陈勋庭终于收回了目光,在陈先进期盼的眼神中,转而看向了沈晚月:“就是他,这次出来,还真是……巧。”
巧。
多年未见的父子重逢,本该有的激动,高兴,甚至陈先进幻想过的憎恶,这些都没有发生。
有的只是一个‘巧’字,有的只是陈勋庭愈发平静的眼神跟语气。
但沈晚月平静不了一点。
过几分钟反应过来后,沈晚月立刻手脚慌乱的兜里翻出手帕递过去。
“老同志……啊不是,父亲……”
怎么喊怎么别扭,沈晚月想了想,干脆道:“老爷子,您身体还好吧,这会儿能撑住吗,要不我们扶着您先去旁边坐一坐。”
陈先进刚才身形已经有些不稳,这会儿虽然听见了儿子喊了自己父亲,可是……
可那声父亲里,却没有丝毫儿子对父亲的感情。
准确说,是什么感情都没有,平淡的好想只是遇到了一个名叫‘父亲’的陌生人。
这比让他感受到憎恶还要慌乱,还要恐惧。
“我……”
陈先进开了口,声音颤抖,眼泪也止不住的流,“我,我还好,你们……”
“老陈,老陈该咱们上场了,快点过来了。”
前
面,吴培英已经站在了候场区。
陈先进一愣,擦了擦眼泪,便想要拒绝。
这个节目,他应该是录不下去了。
“您还有事情要忙吧。”陈勋庭却在这时再度开口,认真的看向父亲,“那这样,我们一家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晚月,咱们先走吧。”
沈晚月:“……走?那、那老爷子呢?”
“父亲有工作要忙。”
“可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