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沈晚月捏着手里两份手写的稿纸文件,又忍不住的问:“那如果我没来呢,这户籍还能转吗?”
“那肯定不行。”
警员整理着资料,递给了沈晚月一支圆珠笔:“代笔写是规定内允许的,但是需要沈同志你本人来签字才算走完最后的程序,另外这里还有一份公证书,需要你拿着口述一边才可以。”
沈晚月接过圆珠笔,黑色的字体在稿纸上一笔一划落下。
她心里也好像一笔一划的落下了些什么东西。
昨天递过来的,那这文件一定是在更早之前就写好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陈勋庭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要帮她在沪市落脚。
而且还是在他们两个正式相亲前写的,如果自己相亲后不同意的话,这文件岂不是就作废了,白写了?
“沈同志,你来口述,我这边录音。”
“哦好。”
沈晚月签完字,拿起了公证书,公证书只有大概一百字的内容,三两分钟就念完了。
“可以了,这边记录完会再跟你们村大队进行对接,等大概半个月后,你直接来领取户口本就行,另外你还有两个孩子,你们村大队上有你们的母子(女)关系证明,这两个孩子也是跟着你的户口走的,放心。”
“明白了,麻烦你了同志。”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做的。”
警员说着,看沈晚月目光仍旧在那两份手写文件上,好奇的问:“沈同志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就是有些意外,陈勋庭写这个我之前都不知道。”
警员顿了顿,笑了出来:“陈厂长是这样的人,他不习惯张扬,我在这儿工作二十年了,早些年他还上学的时候,就听陈队长说,他考试拿了个区第一的奖状,结果都快毕业了,家里人才知道。”
“别看陈厂长话不多,其实该做的事儿从来都不含糊,沈同志,你瞧他整天是不是只知道工作?其实啊,要不是真的对你上心,他今天可不会专门还来跑一趟。”
沈晚月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热着,点了点头。
“我现在知道了。”
“行了,完事了。”
警员笑着领沈晚月出去。
外面,陈勋庭正在跟另一位年长的工作人员说着话,见沈晚月出来,这才停下来。
“都办好了?”
“嗯。”
“那走吧。”
陈勋庭依旧话不多,跟身后几位熟悉的人打了招呼,就转身推开了门。
只是刚出门走了两步,方才还晴朗的天气忽然之间乌云盖顶。
几乎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下一秒,豆大的雨滴就开始往人脸上打下来。
“下雨了。”
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沈晚月正想着往回走,突然感觉胳膊上一紧,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带到了派出所院子中间的凉棚下。
她胳膊很细。
比陈勋庭目光所看到的感觉还有纤细,且柔软。
跟他的完全不同。
沈晚月胳膊上的感觉很快消失,转过身,陈勋庭已经规矩的站到旁边。
陈勋庭:“屋里他们还要工作,在凉棚下坐一会儿吧,这是雷阵雨,很快就停了。”
这季节的天气就是这样。
好像打从沈晚月他们下了火车开始,就三不五时的下雨,晴一阵阴一阵的,跟娃娃脸差不多。
“嗯。”
凉棚下面,陈勋庭跟她相对而站。
沈晚月垂眸看着雨点‘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看了一会儿,抬起头。
“陈勋庭,我刚才看到那俩份申请表了。”
“程序不是走完了,需要修改吗?”
“不是。”
沈晚月摇摇脑袋,眼神里涌出疑惑:“我听那位警员说,是昨天就递交过来的。”
“嗯,需要提前走程序,这是正常的。”
不是这个意思。
沈晚月听着陈勋庭这种很淡然的语气,就莫名有些着急,他这个脾气,还真是跟警员说的一模一样。
一点都不知道表功。
体制内的不都需要随时表功让领导看见才行吗,他是怎么在厂里工作的啊。
哦,他自己就是领导。
那也对。
沈晚月垂眸看着地面,继续说:“我是想说,我很感谢你帮我写这个申请表,如果是我的话,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要走哪些程序。”
陈勋庭目光跟着她也看向了凉棚外面被雨滴打湿的地面。
“我说了,不用跟我道谢的。”
“然后我还有个问题。”沈晚月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在我住院时候就写了这个吗?”
“差不多是这个时间。”陈勋庭点头。
“那万一……咳咳,我是说万一,咱们要是相亲没成呢,你这不是就白写了吗?”
陈勋庭皱起眉,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想了想,也就理解了,随后温声解释:“写了就是写了,怎么会白写?当时我看你确实有留在沪市的意愿,不管后来怎么样,我都会告诉你可以过来迁户籍的。”
‘轰隆’一声,雨势大了一些。
院子里凹凸不平的地方积攒起了水坑。
雨滴打下去,‘啪嗒’一下,积水被溅到了半空中,落在了沈晚月的略长的裙角上,慢慢形成了一个圆圈状的水渍痕迹。
陈勋庭目光落过去,眉心仍是皱着。
沈晚月心里已经完全被陈勋庭这番大气的话给折服了。
绝世好厂长!
天选好领导!
陈勋庭比她想象中,更加的正人君子,难怪炼钢厂一个两个的都对厂长这么敬佩,这种对细节观察入微,甚至自己不计较成本的帮忙,换了谁都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上班吧。
沈晚月在心里更加端正了自己的上班态度。
于是,陈勋庭再抬眸时,就在沈晚月眼中看到了之前自己曾经见过,无比熟悉的目光。
沈晚月:“虽然你说不用了,但我还是很想跟你再说句谢谢,但是除了谢谢,我还想说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要心细很多,而且……也贴心很多。”
夸完了,沈晚月又觉得自己夸的还不够,“对了,陈勋庭,字如其人,你的字写得也很好看。”
陈勋庭本来心里莫名有些燥意,听了最后这话,反而笑了出来。
沈晚月好像总喜欢夸自己的长相。
陈勋庭:“我的字之前跟着奶奶练的,不少人说很秀气。”
“是挺秀气的,但笔触看起来是练习过楷书,所以也很方正大气。”
“你还知道楷书?”
“嗯,我练过行楷……”
她练过行楷。
学设计的,自然也多少回点画画,当初没钱的时候,她在网上还给人设计过各种活动的海报跟小说封面,当时专门买了个便宜点数位板练字。
行书太潦草,楷书又太板正,最后练得最多的,是两种结合起来的行楷。
但是说完,沈晚月就后悔了。
天老爷啊,她现在的学历是初二,还是二里沟的民办初二……
不过陈勋庭好像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她说什么,好像陈勋庭也就信什么一样。
“我奶奶当时给我挑了几个字帖,当中倒是有行书。”
陈
勋庭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并没有丝毫追问的意思,“但我觉得行书不如楷书看起来能打基础,后来上了学,也就没有继续练下去了。”
顿了顿,陈勋庭还是看向她:“毛笔字很多学校都不教了,但其实自有优点所在,你能学到挺难得。”
沈晚月生怕再说下去又暴露什么,点点头应承着,想赶紧把这个话题给揭过去。
“雨停了。”
草木抖落着雨滴,乌云散去,好像就是转眼间的事儿,太阳又探出了脑袋。
“走吧。”
陈勋庭抬脚后,沈晚月也跟了过去,在后面小心的拍了拍胸脯。
这场雨并没有下太久,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也才十点多。
上了车,陈勋庭从车座后面取出来了一个折叠的四四方方的蓝格子手帕。
“刚才下雨,你的裙角溅了水。”
“谢谢。”
刚才只顾着紧张,沈晚月其实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被提醒了才看见裙角有一块儿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