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故意送来的。
张素还没想明白其中原由,霍烯早已快步离开。
“哇!你、你们……认识?”看着飞快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张素手中的早餐,程梨一双眼里满是疑惑,“张素,你原来认得霍烯?”
得,这下解释不通了。
张素淡定地将早餐分过一半给程梨,“咱们边吃边说。”
程梨不肯接,“人家是买给你的。”
语气中,分明有股对张素隐瞒两人关系的介意。
“他买太多了,我也吃不完。”张素随手塞给程梨一些,郑重地解释:“其实我和他的确有点关系,他是我哥哥对象的表弟。”
末了坦诚道:“我不想承认认识他,只因瞧见你对他印象不错,而我相反,对他印象不好。”
这话成功激起程梨的好奇,“你对他印象不好?为什么?”
“额……”张素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不想在背后谈人是非。”
看出张素面上的表情不似作假,程梨心中更加好奇,“你对他印象不好,可他还特意过来给你买早餐,他该不会对你……”
“不是。”张素及时否认,“之前我哥过来看望我的时候请他吃了顿饭,让他帮忙照顾我一点,大概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哦。”程梨信了八九分。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每次她和张素谈论霍烯时,张素总是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那模样不像装的。
程梨原谅了她,接过早餐道:“那你也早点跟我说实话嘛,你瞧你对他印象不好,我还总巴巴地在你耳边提他,多不好啊?”
“好,没有下次了。”张素老实认错。
两人消除心底一道细微的隔阂,说说笑笑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上完两节专业课,张素趁着课间站在窗户前眺望远方的绿意,周围同学高谈阔论的声音在教室内回荡,压过她手机来信息的声音。
直到回到座位,她才瞧见有人发送请求添加的信息。
通过之后,对面很快发来一条问好的消息:【素素好啊,我是你表嫂,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叫我雪梅姐就行。】
【你现在在上课没?学业重不重?平时有多少课?】
【对了,你学的是什么专业来着?】
张素一愣。
看着短短时间内满屏的信息,她一时不知道该回复哪一条。
只得拣最近的一条回复:【我学的国际政治。】
【哟,这么高档的专业吗?我听都没听过,这学了以后就业方向是哪方面呢?搞政治的,是不是当官啊?】
张素如实回答:【就业方向很多,我是想从事外交官。】
【哟!这可了不得,咱们家要出个外交官了咧!】
对方一惊一乍的语气惹得张素颇为不自在。
从红包事件中,张素已然明白这位表嫂对她的热情,这时候还亲自加她的联系方式来聊天,属实有些太过殷勤。
她和表哥薛壮壮都没有过这样紧密的联系。
张素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天聊下去。
出于礼貌,她谦虚地回复:【以后是怎样的发展还不一定呢,走一步看一步吧。雪梅姐,你现在在家啊?】
【嗐,你不用谦虚,你性格沉稳,以后肯定能做个好的外交官。】
一番鼓励吹捧之后,王雪梅又补充:【对啊,我在家呢,今天休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看着也没事可做,想起你来了,问壮壮要了你的联系方式,想和你聊聊天,也增进增进感情嘛。】
【我看你和敏敏的关系不错,敏敏是你表姐,壮壮也是你表哥嘛,你们是一样亲的,以后也要和咱们多走动走动才好。】
张素打字:【是。】
对面没有回复。
两分钟后,见对方还不回复消息,张素思忖,可能自己用简单一个字回复人家一长串信息,灭了人家的热情,正要主动询问情况时,对方发来好长一串消息。
【素素啊,今天没时间和你聊了,本来好好在休息,想和你联络联络感情的,无缘无故又有人来找麻烦,简直烦死了。先不说了哈,我要去吵架了。】
张素:?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张素愣了很久。
王雪梅这是要找谁去吵架?
难不成还有外人找到家里和王雪梅吵架吗?
想到表嫂一家素来不和,张素诧异,该不会王雪梅口中来找麻烦的人,是舅妈黄玉美吧?
接下来一整堂课,张素颇有些心绪不宁。
她猜得没错,找麻烦的人正是黄玉美。
黄玉美听说了薛子梅偷偷掏钱给薛壮壮买房的事,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当即推开房门朝王雪梅发难。
“壮壮怂恿他爸买房的事情,是不是你给出的主意?”
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俩父子哪一个都没有这样聪明的脑袋。
“呵,我知道你一直想买房,但没想到你竟然撺掇壮壮去求他爸!”
今早黄玉美心血来潮去查存折上的存款,一瞧,钱全被取走了。
她差点气得当场晕倒,以为银行操作失误,在银行里闹了好大一顿脾气,追着银行工作人员给她调查清楚。
后面结果出来,证实钱是被薛子勇取走的,黄玉美当即明白过来。
一回来便朝着躲在房间里休息的儿媳妇发难。
“我没想到你主意打得这么紧,在我身上行不通,转头去坑壮壮他爸,哼,是我小看你了。”
“坑”这个字眼实在难听,王雪梅皱眉:“妈,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和爸以后的家产,不都是留给壮壮的吗?早给晚给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我都会有份。”
“你既然知道早给晚给没区别,你为什么非得现在要呢?”黄玉美拿对方的话呛对方。
王雪梅也来了气,“那还不是因为妈你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你要是对我信任一点,我用得着这么吗?”
“哦,这么说,全是我的错了?”黄玉美冷脸。
王雪梅撇撇嘴,“也不全是,至少有一大半是您的错。”
“你!”黄玉美气极。
好哇,家里没人,这个儿媳妇可算是露出真面目。
平时一口一个妈亲热地叫着,原来全是做表面工夫,看起来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她已有些时日了。
黄玉美顶着一张怒气腾腾的脸,质问:“这钱都是壮壮爸辛辛苦苦赚来的,合该是他的财产,你们倒是会坐享其成,一个个盯着他的财产打主意是什么意思?”
这点杀伤力根本撼动不了王雪梅,反而被她找出言语间的破绽。
“对呀,妈,家里都是爸在赚钱,都是他的财产,妈你由何尝不是在坐享其成呢?”
这话把黄玉美气个够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他老婆,我还没权利管理他财产了?”
“是啊。”王雪梅顺着她的话道:“壮壮是他儿子,怎么没权利管他的财产?”
几个回合下来,王雪梅占了上风,黄玉美明显敌不过。
“好好好,你伶牙利嘴,我说不过你,但我要提醒你一点,我和壮壮他爸一直是一条心,以后的财产一定会留给壮壮,至于你,你和壮壮是不是一条心我不清楚,谁知道你现在这么着急想要占据财产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王雪梅惦记家里财产,以后说不定分到财产就跑路。
王雪梅不是蠢钝之人,她听出其中贬低之意,冷笑:“妈,你和爸真的一条心吗?”
“你什么意思?”黄玉美脸色骤变,“我不和他一条心,难道和你一条心?”
“那可说不定哦,我听说妈之前也和爸离过婚,是吧?”
“离过婚”三字被王雪梅咬得极重,她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分明带着嘲意。
黄玉美从她神色中体悟到一股讥讽,整个人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脸上蹭地一下冒出一层羞愧的潮红。
这样隐秘的家事,薛壮壮居然告诉了王雪梅!
黄玉美一下子卸了气,再也没有心气与王雪梅争个高低。
争什么争,她儿子现在有了媳妇忘了娘,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那些不宜为外人道的往事,说不定被薛壮壮以讨好的名义讲给王旭梅听,只为博王雪梅一笑。事后又成了王雪梅掣肘她的利器。
黄玉美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意识到儿子已经成了家,以后儿子和儿媳才是一家人,而她只是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娘。
作孽啊!
活了大半辈子,管家管了大半辈子,最后连丈夫和儿子也管不了了。
黄玉美内心陡然生出一股悲哀。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会儿刚嫁进薛家,婆婆生着病,身子不太好,却依旧是家里当仁不让拿主意的人。
有次家里要卖棉花,婆婆让公公拿去隔壁村老师傅家里卖,她不同意。
她年轻时候心气高,作为家里新媳妇,总想占点存在感,提议把棉花送到大队里,让城里收购的人来买,这样价格卖得高一些。
婆婆不依。
婆婆有婆婆的打算,隔壁村的老师傅以前帮衬过家里,婆婆记得这份恩情,一直把棉花卖给他,做个人情买卖。
可她没受过这份帮衬,觉得婆婆有钱不赚,是愚蠢的行为,死活不答应把棉花贱卖。
后来又是给薛子勇吹枕边风,又是给公公薛有福做思想工作,终于获得支撑,成功将棉花拿到大队里卖了。
这件事上她取得胜利,也渐渐感受到家里话语权的转移。
她也是从婆婆手中逐渐接过管家的权利,操持起一家老小的生计。
做惯了家里说一不二的头号人物,陡然被人占了地盘,抢了权柄,难免有些不适应。
这就是一代一代之间的交接吗?
她该退出历史舞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