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还没老得不能动,还不需要你们养,等以后不能干活了,再收你们的钱。”
听得母亲此番发言,张千帆心里一热,眸中已然闪现泪光。
“所以家里出了什么事?跟妈说说。”洪喜霞安慰着问。
张千帆眨眨眼将泪光憋回去,哽咽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乡下亲戚送了个小孩过来,我公公婆婆决定收养,丽珍的房间被隔成了两半。”
“原本我是想把你接过去,丽珍的房间分出一半给你住,没想到他们先了一步,我就没好再开口。”
洪喜霞静静听着,脸色逐渐沉下来。
她眸子里迸出一丝悲怆,凉声发问:“那小孩是不是男孩?”
张千帆一怔,缓缓点头,“是。”
洪喜霞无声叹息一声,紧咬着后槽牙没吭声。
她这辈子,吃过的盐比张千帆走过的路还多,无论城里乡下,人与人之间也不过是那些事儿,哪里都一样。
她盯着张千帆眼睛下方那道创可贴,心里五味杂陈。
多少句忠言缠绕在嘴边,脱口而出也不过语重心长的一句:“千帆啊,自己选择的路,不管多艰难,都要走下去。”
张千帆猛地抬头,对上洪喜霞沉重的目光。
那一瞬间,她几乎认定母亲已经洞悉她全部的秘密。
两人静静相望,一个不明着问,一个不明着答,装聋作哑地当作无事发生。
“妈,如果走不下去了呢?”张千帆颤声问。
“走不下去就该结束了。”洪喜霞意味深长地告诫道:“可是,谁知道结束之后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再坚持些吧,咱们女人,没有冒险的机会。”
第36章 房事
傍晚时分。
宴席结束, 宾客散尽。
薛子兰收拾着满地狼藉,张行舟将一张张桌子椅子垒到板车上,准备去还给周围邻居。
他干得起劲, 浑身湿透, 被汗水浸染的白褂子紧紧贴着胸膛,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自身却浑然不觉。
“我去还桌椅了。”张行舟推着板车朝屋子里报备一声。
薛子兰不大不小的回复从屋子里传出:“好, 早点回来, 晚上还要对账。”
“哟, 还要对账呀。”帮忙收拾的邻居刘婶忍不住出声调侃:“小两口摆宴一次,收入不少吧?”
“没多少, 开支也大。”薛子兰随口应付一句。
刘婶不买账,“收入总比开支大,多请客摆宴几次,能回收不少人情呢, 我琢磨着我家里挺久没摆宴了, 要不要想个由头收点人情回来。”
同样在屋里帮忙收拾的王婶子笑着插话:“这个你可比不上子兰, 人家小两口才刚成家,以后有的是机会摆宴, 我给你算算,生小孩满月办酒,周岁请客, 十岁摆个生日宴, 以后要是读书有出息,考上大学也得摆酒, 要是成家早,结婚又得摆宴……”
作为两人的媒人, 王婶子已经将薛子兰和张行舟之后的生活轨迹算无遗漏地陈列出来。
眼看她越说越远,薛子兰笑着打断:“我这孩子都还没动静呢,王婶你口中简直要把我孙子都算进来。”
“嗐,这不都是一眨眼的事情嘛,你别怪我扯得远,时间过得可快哩,你不信问问大家伙。”
刘婶连同另外两个在屋子里帮忙的妇人都点头表示对王婶子话语的认同。
得到认同的王婶子势气更足,嗓门更大:“你信我,不出两个月你这肚子就该有动静了,明年咱们还得来吃席。”
薛子兰面色一红,没接话。
她没打算这么快要孩子,两个月肚子肯定是不会有动静的。
有些话她也不能全往外倒,张千帆的一些言语也不是全无道理,真告诉大家她不打算这么快要小孩,周围人肯定要猜测她和张行舟谁的身子有问题,生不出小孩。
见她红着脸不吭声,王婶子心思一动,凑近问道:“该不会已经有了吧?”
此话一出,刘婶和旁边两个妇人也都凑过来,一脸好奇地望向薛子兰。
薛子兰面色更红,发窘地推开众人,转身往厨房里去。
她从厨房拎出一桶摆宴剩下的荤菜汤水,招呼大家:“来弄点回去吧。”
平日里大家油水普遍不足,哪家摆宴剩下的汤汤水水都是舍不得白白扔掉的。
拿大米粉子混着重油的汤水搅合成一块块糊状,放进坛子用水封口保存,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炒一炒,也是一道美味呢。
村子里摆宴过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自愿留下来帮着东道主收拾的人,大多是惦记着摆宴剩下来的汤汤水水。
谁要是吝啬地将所有剩菜藏私,不肯分给主动帮忙的人,是要被众人背后说闲话的。
薛子兰并不小气,她大方地提出剩下来的汤水,主动分给大家,只想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堵住王婶子的嘴。
岂料王婶子并不打算放过她。
王婶子一边拿塑料袋装着漂浮红油的汤水,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子兰啊,你别逃避话题呀,快告诉我,是不是真有了?”
仔细算算,薛子兰嫁过来也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正常的话是该有点动静了。
“没有。”眼看避不过去,薛子兰干脆否认,“我月事都是正常的。”
“呀,不应该啊,行舟身体看上去挺健康的,怎么还没动静?”王婶子啧啧嘴,又问:“你们房事正常吗?”
一句话问得薛子兰面红耳赤。
她垂着脑袋不接话,一旁的刘婶替她解围:“王婶子,人家经验浅,刚历事,你问得这么直白,你让她怎么好意思回答嘛。”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女人,都经历过,聊聊这方面的事情无可厚非嘛,再说了,这新婚夫妻的房事就得长辈来问问,有些年轻人没经验,是会走错‘道’的。”
王婶子越说越起劲,分享一则她刚听来的传闻:“隔壁村那对结婚五年还没怀上孩子的夫妻最近怀上了,你们猜是怎么回事?”
“你们肯定想不到,原来那小伙子没经验,每次都没走正道。那女孩也没经验,小两口同床共枕好几年,压根没发现问题。”
“起初大家都认为是女孩身体有问题,找了各种补药补身体,后来又疑心是小伙子身体有问题。一家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各种土方法想尽了,也没怀上。”
“挨了五年,始终没孩子,小两口咬咬牙,凑了路费去省城最大的医院看病,结果人家医生问了几句就找到原因,说是他们走错了位置。你们说位置都没走对,怎么可能怀孕呢?”
王婶子说完望向薛子兰,关切地问:“你们小两口应该没犯这种错误吧?”
薛子兰一时语塞。
她哪知道什么错误不错误的,压根就没走过,还谈什么走对走错啊。
“哎哟,这个时候可别不好意思。”王婶子操心地跺跺脚,“这可不是小事,你晚上好好和行舟商量商量,这事马虎不得。”
“嗯。”薛子兰只得先点头应下。
见她乖乖点头答应,王婶子心里猜测,这小两口的房事十之八九是有点问题,她又不是薛子兰的母亲,话也只能到这个份上,再进一步,别人要说她多管闲事哩。
不过其他方面倒是可以给给建议。
“子兰啊,你想不想生儿子?我这里有几个土方法,照做的话,不说百分百,生儿子的几率能变大不少。”
薛子兰还没接话,一旁的刘婶好奇心被勾起来,“什么土方法,还能提高生儿子的几率?”
“当然,这可是有根据的。”王婶子如数家珍地开始倒腾她那些生儿子的土方法,“平时多吃吃土豆、白薯,生男孩的机会大;要是多吃鸡蛋、花生,生女孩的机会大。”
“还有,同房之前,用盐水洗洗下面,生男孩的机会大;用醋水洗洗下面,生女孩的机会大。”
一席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哟,这都是什么土方子,我活这大半辈子都没听说过,靠谱不靠谱啊?”刘婶有些不信。
王婶子瞥她一眼,“你都快要抱孙子的人,你信不信有啥用,子兰信就行。子兰啊,你还年轻,你可以试一试。”
薛子兰也不信。
她只是不想煞风景,沉默着点点头。
几个人分别提了半袋子摆宴的剩菜汤水,说着笑着高高兴兴从新屋里离开。
送走她们,薛子兰将堂屋的煤油灯端到房间,轻轻合上房门,在小小一团灯火下翻开账簿开始算账。
所有的现金都在她手里揣着,支笔先生记完礼账簿,本打算与张行舟交接,张行舟笑着对支笔先生说,家里都是她当家,这笔钱就落到她手上。
她一笔一笔合算账簿上的礼金,算出总数后,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现钱,就着微弱的灯光,轻轻翻数。
正用心数着,房间门突然被推开,张行舟迈着大步走进来。
薛子兰吓了一跳,嘴里默念着的数目陡然中断,记不起来了。
她嗔怪地瞪了一眼张行舟,“都怪你。”
嘿,媳妇儿现在越来越爱和他生气啦。
这是好事啊,说明她越来越没把他当外人。
自知理亏的张行舟摸摸鼻子大步流星走到她对面坐下,讨好着问:“那我以后进房间都先敲敲门?”
“桌椅都还完了?”薛子兰没接话茬,问起另一桩事,“你之前说要做服装生意,进行得怎么样了?”
张行舟拿过桌上的礼账簿翻了翻,随口道:“已经让周游和我大哥去县城看过地址了,放心吧,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薛子兰默默数着手里的钱,数完之后发觉和礼账簿上的数目完全吻合,她也并没有掉以轻心,将手中所有的钱塞给对面的张行舟,“你再数一遍。”
她怕她一个人会数错,两个人数会保险一些。
张行舟接过她手中的钱认真数起来,薛子兰看着他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伸手轻轻擦了一下,“我在镇里认识一个倒卖衣服的大姐,我看她能力不错,以后你要是缺人手,我想问问她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加入你们。”
“好啊。”张行舟想也没想地答应下来。
他媳妇儿眼光一向很好,能让她开口推荐的人,实力应该不错。
“数完了,没错。”他将钱悉数塞给薛子兰,“咱俩都数了一遍,肯定是没错了,今天累了一天,赶紧洗洗睡吧。”
忙了一天,薛子兰的确有些累。
她收好钱,麻溜地洗完澡,躺去床上睡觉。
张行舟在外面冲完澡,又大咧咧脱得精光换衣服,换好衣服钻到她左边安静躺下。
浓厚的男性呼吸在她左侧耳际漾开,惹得她心绪不宁。
相安无事睡了快三个月,原本已经快要习惯这样的方式,今天听王婶子一番教育,她心里稍稍有些另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