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死累活要把驾驶证搞到手,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出么。
“不过……”洪喜霞迟疑,“那周游你准备怎么安排?”
以后送货的事情如果交给她,岂不是抢了周游的活儿,难不成要解聘周游?
“周游的话,以后安排他来村里的蔬菜基地种菜吧。”薛子兰早就想好了,“目前咱们缺人缺得很,还得找不少帮手,周游是个靠得住的,安排他来管理咱们的蔬菜很合理。”
“这个主意不错!”洪喜霞很是赞同。
以后周游不用辛苦地起早去城里送货,整天在村里忙活,还能把钱挣了,别的不说,周游母亲肯定要高兴坏了。
自家儿子不离家都能挣到高工资,能不高兴么!
“对了子兰,我看你也去考个证吧,考个摩托车证,你以后去谈业务,总不能骑自行车去吧,骑摩托车多拉风啊。”洪喜霞自己考了证,忍不住开始撮掇薛子兰考证。
薛子兰笑笑,“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来到屯上。
洪喜霞热情地和之前屯上熟悉的人打招呼,抱着孙子和大家打成一片,薛子兰则单独与赵文斌在湖边谈话。
湖面吹来的凉风扑在薛子兰脸上,不抗冷的薛子兰打算开门见山,径直从口袋中掏出三千块钱,递过去,“我打听过,去驾校培训,得要这个数目,这些钱你收下吧。”
赵文斌没动,“那些带来的礼物我收了,这钱就不用收了。”
“那哪成,那些只是一点小心意,不及这个零头,你帮了我们挺多,我们总得知恩图报。”
薛子兰见他不肯主动收,眼疾手快要把钱往他口袋里塞。
赵文斌比她动作更快,一把捏住她手腕,“你打算像一些婆婆妈妈在这里和我拉扯吗?”
对方力气比她大,想要强塞很显然行不通。
意识到不远处有几双眼睛有意无意扫过来,薛子兰收回手,把钱重新揣进口袋,面上有些沉重。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帮了忙也不要回报,你不收,总觉得欠了你似的。”
薛子兰不喜欢欠人情债,何况对方是赵文斌。
几千块也不是小数目,她不能白贪了人家的。
赵文斌轻轻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表示:“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声吗?”
“嗯?”薛子兰没懂他的意思。
赵文斌很是坦然:“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广结人缘,向来是不图回报的。”
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薛子兰哭笑不得。
她当然听过赵文斌的名声,赵文斌的名声比他爸不遑多让,村里人提起来,总之是没什么好词。
“大善人”这个说法,更是无稽之谈。
广结人缘倒是没错,只不过人缘全是三教九流的,听了让人害怕。
至于不图回报……想想也不可能,赵家要是这么慷慨做慈善,早就败落了。
赵文斌这套说辞,鬼都不信。
薛子兰却没法反驳。
刨根问底之后,她更怕张文斌对她实话实说。
成年人之间,有些话不必说透,说透之后反而容易没了往来,赵文斌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夸自己大善人的话都能胡诌,何尝不是一种遮掩。
可惜薛子兰是个死心眼,让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着实煎熬。
临走之前,她把三千块钱夹在一件精致的礼品中,终究还是单方面把人情还了。
回家的路上,薛子兰有些心不在焉。
洪喜霞抱着小孙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薛子兰,“你看看。”
“这是什么?”薛子兰盯着名片左右翻看。
这年头,能印刷名片的人,手上都是做大业务的,“妈,你哪儿来的这名片?”
“赵文斌给的。”洪喜霞直言不讳,“我不过提了一句要买二手车的事,他让我联系这个人,说是对方有靠谱的货源。”
薛子兰心里一怔,面上有些不悦,“妈,咱以后还是不要去麻烦他吧。”
“哎哟,这次真不是我故意麻烦他,我就随口那么一提,没想到人家立即上了心,给我这张名片,一定要让我收着,我说了不要来着,推辞几下没能成功,才不得不收下。”洪喜霞忍不住叫屈。
“而且这话题也是他先提起的,他问之后有没有买车的打算,我才随口提了这一句,这真不怪我。”
薛子兰沉默地盯着手中名片,不发一言。
“怎么了子兰,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洪喜霞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薛子兰收下名片,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只是在担心礼品能不能送到赵文斌家里,毕竟里面还夹了钱,万一他把礼品分给屯上做事的人……”
“不会的。”洪喜霞打包票:“我特意叮嘱过丁管事,让他一定要把那件礼品送到赵文斌家里去,丁管事是个聪明的,懂我话里的意思,肯定能办妥。”
丁管事的确懂了洪喜霞话里的意思。
他将那件特殊的礼品从一堆礼物中抽出来,心里不由自主想起薛子兰那个姑娘。
他看到薛子兰和赵文斌单独在湖边谈事情的时候,以为这两人有点眉目。
偷偷摸摸朝着抱孙子的洪喜霞打探这个姑娘的身份,一打探才知道,原来这姑娘是洪喜霞的儿媳妇,人家是特意来感谢赵文斌的。
得,他误会了。
人家姑娘嫁了人,连娃都生了,赵文斌还是年轻小伙子呢,这两人根本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嘛。
好吧,只不过因为赵文斌鲜少与女性单独相处,他好不容易见着一次,想歪了方向而已。
送礼的人走后,他瞧见赵文斌在湖边沉默地坐了一下午,才知道自己似乎并没有猜错。
连带着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如今也无师自通。
难怪赵文斌对洪喜霞这个烧饭婆子格外善待,原来……
唉,可是人家已经结婚生了娃啊。
早干嘛去了呢。
丁管事恨铁不成钢地想。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又到了年底。
张行舟这次没食言,他处理好天藏山矿区的事情,将一切准备妥当,背上自己的破行囊,踏上回家之旅。
阔别乡音一年多,站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听周围人高谈阔论的喧哗,他一点也不觉得吵,反而生出一股亲切之情。
出了火车站,还得坐大巴去镇里,转而才能到乡下。
他走到客车停靠点,买了票等候班车发车。
等车期间,他特意检查一下自身装扮。
发灰的工服,洗得刷白的裤子和一双旧跑鞋,看上去无论如何也不像个亿万富翁。
这就对了。
太张扬没什么好事,回到家里肯定有一堆人要问他这段日子在外面的财路,他只能装穷。
等躲过这一阵,再找个由头说是去城里做生意,顺理成章搬到城里去。
反正没人知道他账目上的资金,以后一家人就在城里好好的低调的过着舒坦日子就行。
“行舟?”
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张行舟从思绪中抽离。
一抬眸,瞧见一位骑着摩托车戴着头盔的女士一个鲤鱼摆尾,原地将摩托车掉头,单脚撑地,帅气地停在他面前。
张行舟有点懵,不知来者何人。
直到对方取下头盔,冲他灿烂一笑,“行舟,你回来了?你回来怎么不提前给个信啊,我好去接你呀。”
“子……子兰?”张行舟惊了。
这位戴着头盔骑机车的飒爽女士是他媳妇儿?
这这这……
张行舟不可置信地盯着薛子兰上下打量。
薛子兰高兴地迎上前,“傻愣着做什么,咱们先回家吧。”
一年多没回来的丈夫平安归来,薛子兰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放下手头一切事,先把张行舟载回家。
当摩托车停在居民楼下面,薛子兰拎着行李要上楼时,张行舟拉住她胳膊,“等等,这是去哪?”
“回家啊。”
“我们……什么时候在城里有家了?”张行舟显然没回过神来。
薛子兰笑着解释,“为了方便做生意,在城里租了一套房,妈也跟着我住。对了,妈回老家了,我也带你回老家看看吧。”
把行李放进屋子,薛子兰递给张行舟一只头盔,拍拍摩托车后座,“上来吧。”
张行舟仍处在无法回神的震惊中,他接过头盔,望一眼小区房间,又瞅瞅薛子兰身下的摩托车,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学的摩托车?”
“两个月前,咱妈建议的,说是以后做生意出去谈业务方便。”
“哦。”张行舟坐上后座,喃喃地问:“这摩托车多少钱?”
“不贵,我买的经济型,五千多。”薛子兰说着,发动车子,一溜烟出了小区。
张行舟坐在她身后暗暗咋舌。
当初他大哥张远洋和发小周游因为五千多的不法收入,被判了刑,如今这五千多只值得薛子兰评价一句“不贵”。
“看来这一年多的时间,你生意做得挺好啊?”
“还行。”薛子兰一路将自己业务如何一步一步做大的过程简单描述一遍,“也没什么诀窍,踏实做事,贵人相助,勉强也能混个温饱。”
嘿,自家媳妇儿现在说话是一套一套,很有些商场上长袖善舞的圆滑劲。
张行舟心里感慨万千。
他挖了金矿,摇身一变成为亿万富翁,回来要给媳妇儿创造优越的生活条件,没想到媳妇儿自己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