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得再去猜想这里面有没有崔家人的手笔,径直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当天便搬了出去。
在她搬出去的那晚,崔家爆发一阵激烈的争吵。
至于争吵些什么,张千帆并不知道,这是事后陈大婶给她透露的,据说崔志强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东西都砸了不少。
张千帆听听也就过了,她现在再也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崔家。
然而,在她搬家一周后,主任又找她谈了话。
“千帆啊,现在厂里业绩不好,咱们人工成本过高,上面领导开过会,决定每个小组裁剪一到两名员工,你看你都有能力在外面租房住,那……”
主任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被辞退了。
以前大批员工下岗的时候,她能保持职位继续干下去,现在厂里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却要被迫下岗。
但凡她用脑袋想想,也知道这是谁在背后捣鬼。
崔家人或许在用这种方法逼迫她,逼迫她低头,重新放下尊严,重回家庭。
可惜她一旦出来,坚决不会再回去。
辞职就辞职吧。
这些靠着崔家得到的东西,终于都原封不动还给崔家了。
家庭、工作、福利待遇、城里人的身份……这些统统都没了。
从前她害怕失去这些,失去那些,害怕离开崔家没法在城里成活,瞻前顾后不敢离婚,现在真离了,失去了所有的福利,心里倒也还算平静。
一无所有的滋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早知道自己能这样坦然地面对现今的局面,她该早一些做出这样的决定。
张千帆正式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每当她觉得条件艰苦的时候,想想薛子兰当初的处境,立即觉得不苦了。
当初张行舟下落不明的时候,薛子兰怀着身孕都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她在城市生活这么久,没道理连讨个生活都讨不到。
还有张远洋,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人都能混成大老板,她又哪里不如人了呢?
张千帆不服气。
她就不信她不能凭自己闯出名堂来!
在她积极想办法讨生活的时候,接到一桩好消息。
张远洋要结婚了。
收到消息的张千帆第一时间去找薛子兰问情况,“是不是之前带回来的那个姓林的女孩?”
“是,是她。”薛子兰还记得对方的名字,“她叫林思艺,蛮好听的名字。”
“我看她家庭条件很好,还在外国留过学,人家这么快就答应了?”张千帆琢磨着这也太快了些。
果然是留过学的人,思想比大家都要开放。
薛子兰轻笑,“千帆姐,现在远洋哥已经不是以前的远洋哥了,他是远洋科技公司的大老板,白手起家的年轻富翁,人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也不奇怪。”
“哦。”张千帆不接话。
在她心里,不管张远洋变成什么样,都是从前那个吊儿郎当又嘴臭的大哥。
“那到时候你准备送多少礼金?”这是张千帆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她没了工作,还得承担房租,恐怕掏不出多少礼金,薛子兰比她的经济条件好不少,肯定不会吝啬礼金,到时候她送少了,免不得要下不来台。
看出她的担忧,薛子兰直言:“千帆姐,你送多少,我们就送多少。”
这话语中的善意,惹得张千帆内心一动。
她不禁想起当初张行舟要娶薛子兰,自己还跑去薛家骂一通,死活要把提亲礼要回来的混账事。
幸好当初没成功。
如果张行舟真随了她意,娶了什么她厂里科长的千金,恐怕现在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吧。
想起往事,张千帆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她极快地拿衣袖擦干眼角的泪,怕薛子兰关注到自己的不对劲,很快转移话题,“你姐怎么样了,有动静没?”
“她也要结婚啦。”薛子兰高兴地弯起眉眼,“房子都买好了,在市区比较中心的位置,好几十万呢,说是为结婚做准备的房子。”
闻言,张千帆心里涌出一股酸涩,“听说你姐现在升为酒店经理了是不是?”
“是,不过……”薛子兰微微扬起嘴角,“这事有点复杂。”
薛子梅的确升了酒店经理,却不是在老东家云华酒店升的职。
“江皓的父母退休后下海做生意,建了一家酒店,后来知道自己儿子的女朋友是干这一行的,直接把我姐调到酒店做主管,做了几个月,看我姐能力不错,直接调为经理。”
虽说薛子梅自身够努力,混上几年,升职加薪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如坐了火箭般的升迁速度,不得不说,多少是沾了江皓父母的光。
张千帆很是感慨,“你姐有福气啊。”
从前她嫁进城,在薛子梅面前总像高人一等,现在薛子梅攀上富贵人家,她却混成了孤家寡人。
人生呐,没有永远的胜利者。
“听说那江皓现在在学校当老师?”张千帆疑惑,“他怎么没有接他父母的衣钵,继续做生意?”
“我也不太清楚。”薛子兰依着听来的点滴,解释:“大概是江皓本人做生意的意愿不强。”
他家里经商的经商,经权的经权,只有他到头来做个教书先生,也是蛮纯粹的一个人。
“那他们到哪一步了,送请柬了吗?”张千帆问。
薛子兰摇头,“还没呢,不过慢慢在准备了,我姐说是先把戒指挑好。”
——
珠宝店的柜台上,薛子梅俯身一一挑选着玻璃展柜中的金戒指。
柜台促销员笑眯眯地拿起旁边的钻石戒指,“这位女士,我看您皮肤白皙,手指纤细,戴上钻石戒指一定更好看。”
“现在人们结婚都愿意选择钻石戒指,要不我给您推荐几款款式,您看看您中意哪一款?”
对于促销员的推荐,薛子梅置若罔闻。
她指着展柜底下一对镂空花纹的金戒指,“把这个拿给我看看。”
“好嘞。”促销员边拿出展柜中的戒指,边不死心地推销,“看完这一款,我们这边还有一些钻石款式的戒指,要不您……”
“不用了。”薛子梅打断对方,“我不考虑钻石戒指,不用给我推销。”
呵,当她傻呢,钻石戒指能有什么用,又不能回收。
金戒指好歹是金子,钻石只是石头,谁值钱不是一目了然么?
她才不跟风买钻戒。
“这款挺好看的。”薛子梅仔细端详手中的金戒指,戴上试了试,大小合适,“就这款吧,帮我包起来,我要了。”
“抱歉,恐怕你要不起。”
一道突兀的沉稳男声骤然在耳边响起,薛子梅抬眸,一眼瞧见旁边站着的高挺男人。
“张远洋?”她顿时瞪大眼。
“不错,至少还认得我。”张远洋扬起嘴角笑了笑,指着她手上的戒指,懒散道:“不过就算咱们认识,这戒指是我先看中的,我不可能让给你。”
闻言,薛子梅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或许你问问服务员,就该明白什么意思。”
张远洋话音一落,旁边的服务员已经开始鞠躬道歉,“抱歉啊这位女士,这款戒指昨天被这位先生预定了。”
也就是说,她不能买。
薛子梅来了气,瞪着服务员豪爽放言:“要是我出两倍的价格呢?”
啪、啪、啪——
张远洋在一旁鼓起掌来,啧啧两声:“好大的口气,不过就算你出十倍的价格,恐怕也不能卖给你。”
“为什么?”薛子梅不信邪,这年头还存在有钱不赚的店家?
“我昨天付了定金,店家违约,得付我十倍的赔偿,你说他们会不会卖给你?”张远洋抱臂,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薛子梅无话可说。
行,看来这金戒指她是买不成了。
被抢了先,她颇为不爽地瞥一眼张远洋,“几年不见,你法律意识增强不少,要是早一点有这个意识,也不用在里面待两年。”
这是明晃晃地揭短。
张远洋也不恼,只是笑着道:“几年不见,你还是以前那副刻薄的样子,我不禁要为你另一半担忧,这得多好的脾气才能容忍。”
刻薄?
张远洋居然用刻薄这个词?
薛子梅气笑了,“这个就不牢你操心了,我对象的什么都好,脾气最好。”
回复完后,她觉得这样的说辞很没有气势,又伤不到对方分毫,不禁咬咬牙,继续回怼:“你这么说,我也要担心你的另一半,她知道你之前丰富的经历吗?你结过一次婚的事情,敢不敢告诉人家?”
得,头一次婚姻是张远洋的禁忌。
谁提他跟谁急。
即便现在已经成为有头有脸的大老板,回想这段不愉快的婚姻,张远洋心中仍是憋屈。
也就薛子梅敢当着他的面几次三番的羞辱。
当初他为着薛子梅的口不择言扇了她一巴掌,现在他成熟不少,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会这样轻轻揭过。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狭隘,结过婚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插足才是不光彩的事情。”
这话彻底惹恼薛子梅。
“你说谁插足?”
村子里其他人不知道原因,张远洋还能不知道?他明明知道是什么情况,却还要用这样的词来污蔑她,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