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她。
她上次的例假没来。
这是一种非常不详的预兆。
如果中了头等奖该怎么办?
她害怕,不敢去医院检查。
可是……
她和江皓没有发生过关系,哪怕肚子大起来,这肚子的小孩无论如何也赖不到江皓身上。
任由肚子发育显然也不是个事。
心里正犹豫着的她听到薛子兰的方法,决定去医院买验孕棒回家测一测。
她挂断电话后,沉默着去了一趟大医院。
从医院买来验孕棒,她按着上面的步骤一一实施。
结果毫无疑问,她中彩了。
薛子梅捧着两根杠的验孕棒,无声冷笑。
呵,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个孕怀得可真不是时候。
薛子梅当天把张远洋约出来,直言:“我怀了你的孩子,但我要打掉。”
消息过于起伏,张远洋面上的情绪变幻莫测。
他好半天才消化完这两句简短的话,沉着脸问:“你想好了?”
“不然呢?我难道要生下来?”
那天,她和张远洋约法三章,只要走出酒店,就当那件事没发生过,以后见了面,即便看见了也不要理睬对方。
两人之前本来就看不惯对方,继续当仇人挺好。
这是两人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的约定。
要不是检查出意外怀孕,薛子梅这辈子都不想再主动联系张远洋。
“我不会生下你的孩子,这本来就是一段孽缘,生下来只会给我们两人造成无尽的麻烦,我要打掉。”
薛子梅已然做好决定,张远洋冷哼,“那你特意过来通知我一声的用意是……?”
“让我知道曾经有个属于我的孩子,然后被你无情打掉了吗?”
“属于你的孩子?呵。”薛子梅哂笑,“如果这孩子不是你的,他倒是有活下来的机会,是你的才要打掉!”
这话彻底激怒张远洋,他气得火冒三丈,“你爱打掉就打掉吧,外面多的是女人想为我生孩子。”
这话倒是不假,以张远洋现在的身份,他想找个人给他生小孩,真不是难事。
“行啊,那你让别的女人给你生去,谁爱生谁生,我肚子里这个,绝对不能活下来!”
薛子梅向来是个心狠的女人,她这段话说得决然,张远洋自知无挽回的余地,冷静下来,“那你叫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陪我去打胎。”薛子梅顿了顿,“我没去过。”
毕竟是第一次,第一次怀孕,也是第一次堕胎,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但又怕中途出意外,得有个人在一旁候着。
这个人只能是唯一的知情者张远洋。
张远洋嘲讽地牵起嘴角,“你这么做,是不是对我太残忍了些?”
“残忍?”薛子梅挑眉望他,“外面不是多的是女人愿意给你生小孩吗?怎么,你就这么舍不得我肚子里的这个?”
这个女人的嘴,永远那么讨嫌。
张远洋沉默片刻,站起身打算离开。
离开前丢下一句话,“行,你怎么安排都行,我依你。”
或许薛子梅的决定是对的,这个小孩生下来,两人之间只会剪不断理还乱。
既然薛子梅执意要这么做,他似乎也没什么好挽留的。
——
一周后,张远洋按着薛子梅提供的地址来到一家小诊所前。
他站在外面,将布置极其简陋的诊所一览无余后,眉头皱成川字。
“为什么不去正规医院?”张远洋满脸阴沉地将薛子梅拉到角落,“我说过,一切费用我来承担,你用不着担心费用的问题。”
“不是费用的问题。”薛子梅实话实话:“我怕正规医院有病历记录,我以后还要嫁人的。”
这句话怼得张远洋哑口无言。
他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满脸愤怒,“你以后要嫁人,你怕别人知道你堕过胎,所以你就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
“这样的小诊所,万一出什么问题怎么办?谁来负责?”
“反正不用你负责,做之前我会自己签字,自己承担后果,你放心,不会赖到你头上,我只是需要你在这里付款而已。”
“你!”张远洋气得语塞。
他算是明白了,这辈子和薛子梅扯上关系,简直是最遭罪的事情。
“行,这是你说的,你哪怕死……”一向说话毫无顾虑且毒舌的张远洋终究停顿下来,将接下来不吉利的话憋回肚子里。
“算了,随你吧。”他认命似的陪着薛子梅走进小诊所。
小诊所生意挺好,排在薛子梅前面的还有两号人,需要等一等。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两人先做了登记,缴了费,坐在小诊所简陋的长椅上等候。
等待是最难熬的,像是被判刑的犯人,迎接自己的凌迟。
薛子梅静静坐在长椅上,原本该思绪万千的她竟然涌上一阵睡意。
也不怪她,来诊所的前一夜,她躺在床上一整晚没阖眼。
这会儿得了空隙,困倦袭人,眼皮架不住浓浓的睡意,慢慢合上。
简单打个盹儿的工夫,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黑暗里唯一一点光明透出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
那道声音紧紧追着她,很是凄苦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
一遍又一遍锥心的询问在耳畔不停回荡。
薛子梅猛地睁开眼,耳边的声音骤然消失,周围一切还是现实中的模样,旁边的张远洋看她神情不对劲,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不打了。”薛子梅站起身,沉着脸,不发一言往外走。
张远洋连忙起身跟过去,追在她身后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怎么……”
话到一半,他陡然停住。
前方的薛子梅蹲在马路边,埋着脑袋毫无形象地掩面哭起来。
薛子梅觉得自己的人生完了。
她一路走来,不信邪地为自己拼命争取,她以为她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其实周围有无数道无形的围墙,逼得她只能朝着一条道路前行,只能奔着一个结局走去。
兜兜转转,她还是没能逃脱命运。
她曾经以为可以嫁给方天平,不料那方天平早就结了婚,她一开始就注定没法实现梦想。
后来她以为可以嫁给江皓,谁知道江皓心里住了一个人,哪怕她做得再好,也无法比得上江皓心里的白月光。
更糟糕的是,她现在的工作和江家不无关系,以后和江皓掰了,她的工作也要葬送。
家里人完全不知道她的情况,以为她美美的等着做新娘,实际上她的人生已经走入死胡同。
肚子里这个小孩若是打掉,或许她还能继续不服输地为自己争取。
可惜她又没能狠下来真的打掉。
大概她是真的累了,免不得产生悲观的想法。
打掉小孩之后,她能保证自己真的找得到更好的人吗?
她现在已经二十八了,早就过了最好的年华,凭借这张引以为傲的脸还能继续走多久呢?
几次三番遭受结婚前的挫折,薛子梅开始动摇内心的坚定,或许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吧,注定没有好归宿。
只是就这样认命,前面那些年的挣扎显得好似一个笑话。
薛子梅捂着脸,任由泪水从指缝中流淌。
时间无声溜走。
不知过了多久,一张手帕递到她面前。
张远洋在她身旁蹲下,脱下外套盖住她脑袋,为她保留最后一点形象,淡淡开口:“要不,嫁给我吧。”
薛子梅泪眼婆娑地望他,“你不、不要……趁火打劫。”
张远洋沉默地看着她沾满鼻涕与泪水的毫无形象的脸,将帕子递了递,“先擦擦吧。”
薛子梅接过手帕,大咧咧在他面前揩眼泪,醒鼻涕。
擦干脸上的泪水,她稍稍恢复理智,反问:“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张远洋给她列出几条:“首先,你本来就要结婚,现在结不成,你准备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其次,你不打掉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难道要当未婚妈妈?最后,既然你又要结婚,又要当妈妈,除了嫁给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那你呢?”薛子梅盯着他的眼睛,“你愿意娶我?”
张远洋没吭声。
他避重就轻地回答:“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我愿不愿意娶你,而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说得也是。”薛子梅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