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连工作都得给他们安排。
明明薛子兰都给他们安排得妥当了,黄玉美还偏偏要找上门来,指名道姓地让她亲自安排工作。
得,这一家人像狗皮膏药一样,迟早要贴上来。
薛子梅放下手中的西梅,有点后悔碰这些水果。
这些水果是她大嫂买来的,她怎么忘了,她大嫂向来不做亏本生意,怎么可能把这些水果白白给她吃。
“我倒是认识一个超市经理,要不安排你去超市理货吧,不太累,就是往货架上补货而已。”薛子梅拿纸巾擦手,随口说道。
“好呀好呀。”黄玉美想也没想地答应。
一听是超市,她两眼都亮了。
去超市工作,说不定每天还能从超市里薅点零食回来给两个小孩,连以后给小孩买零食的钱也省了,多好!
“子梅啊,这事就拜托你赶紧落实了,我也不能总闲在家里,越快去工作越好。”
黄玉美说着要去包中掏老家的钥匙,“还有个事,老家咱们不常回去了,钥匙我另外打了两把,你和子兰一人一把,万一有什么事要回去,也不用特意去找我们要钥匙。”
薛子兰将钥匙接了过去,薛子梅没接。
她目光落在黄玉美的包包上,面色有点难看。
这个豆绿色的包包被黄玉美用了好几年,颜色已经没有当初那样鲜艳,但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当时方天平送给她的。
没想到黄玉美还把这包留着!
薛子梅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嫂,你这包……”
一听这话,黄玉美立即将包包藏到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随口乱扯:“包包是我以前在路边捡的,手里没有其他的包,出门又总得带点东西,所以背出来了,你别见笑。”
呵,谎话真是张口就来。
薛子梅也懒得戳破,冷冷道:“把这包扔了,以后别用。”
黄玉美神色一慌,立即要反驳,又听得薛子梅补充:“我家里有个黑色的新款包包,没背几回,等下跟我去拿。”
黄玉美这才把心中的不满压下,殷勤附和:“好好好,我等下跟你去拿。”
有新的包包给她,她求之不得,哪还愿意背旧包啊。
快要离开时,薛子梅没有食言,真带着她回家拿了包。
包包是款很时髦的款式,镶着金色拉链,看起来很新潮,黄玉美很喜欢,当着薛子梅的面,她将那款豆绿色的旧包包亲手扔进垃圾桶。
薛子梅将包包给她的时候,看到梳妆台上一堆化妆品,顺带也都给她。
“我现在怀着身孕,不能化妆,这些化妆品保质期只有一年,放我这里都浪费了,大嫂你现在已经搬到城里,可以学着化化妆,这些化妆品你都拿去吧。”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黄玉美嘴上推辞,双手却很诚实地将桌面的化妆品往包包里面装,“不过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可以学着化化妆,管理一下自己的形象。”
哪个女人不爱美?
黄玉美从前不讲究,那是没有讲究的条件,如今白得了一堆化妆品,她高兴还来不及。
捧着一堆化妆品以及新包包回家时,黄玉美哼起欢快的小调。
她坐在房间的镜子前,将化妆品都倒腾出来,对着镜子开始像模像样地在脸上涂抹。
没什么经验的她手生得很,好几次擦粉没擦对,脸上涂成红苹果。
在不死心地尝试五次后,终于,她对自己的妆容第一次产生满意的情绪。
不错嘛。
她打扮打扮,也不比别人差呀!
对着镜子比划一阵后,她看着满桌子的化妆品,内心无端生出一股悲哀。
怎么她就非得接受别人的施舍呢?
她就只能背别人用过的包包,化别人用不上了的化妆品,她的人生仿佛是个垃圾桶,专门收纳别人的垃圾!
一阵怒意涌上来,黄玉美想把这些都扔了。
可她又舍不得。
只能将这一切悲愤的源头指向罪魁祸首薛子勇。
都怪他没本事!
要是他能挣大钱,她用得着拿别人不要的东西当个宝吗?
她算是想通了,女人过得好不好,全看嫁人嫁得怎样,要是遇到个有本事的,就像薛子梅那样,天天过富太太生活,要是遇到个没本事的,日子就跟她差不多,过得苦巴巴。
想想她和薛子梅也只差了一岁,差不多的年纪,她比薛子梅看上去要老十岁。
唉……
明明薛子梅还经历过名声不好的事情,人家照样能过舒坦的好日子,黄玉美心里说不嫉妒是假的。
心里莫名来了气,凭什么她就该为家庭一辈子操劳?她也要像城里女人一样,得为自己活一活。
当然,她大半辈子都埋在乡下,并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为自己活,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觉得去咖啡馆喝一杯咖啡就算是为自己而活了。
她换了一套新衣服,拎着包,打算去附近的咖啡馆逛一逛。
由于她第一次去这样的场合,不免有些紧张,点了咖啡,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默默缩着,一双眼不停打量周围来去的人,心里既新奇又紧张。
偶尔有路过的人回望她,她会立即低下脑袋,免得撞见眼神,产生尴尬。
这样一副畏畏缩缩不大气的模样在咖啡馆里显得格格不入,频频有眼神投过来打量她。
这样的眼神多了,黄玉美产生误会,以为是自己化了妆的缘故,心里不由生出几分自信与骄傲。
看吧,她要是装扮一番,周围也有人关注她呢。
这样膨胀的心态在一个陌生男人坐到她对面时达到顶峰。
陌生男人三十来岁的年龄,西装革履,看上去很是倜傥。
他招来服务员,独自点了一杯咖啡,微笑着朝黄玉美道:“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不、不介意。”黄玉美磕磕绊绊地说完,低头喝咖啡,双眼偷偷打量对面的人。
对面的男人等咖啡的时候,随手拿起旁边书架上的报纸翻看,看了片刻,他压下报纸,一脸坦然地搭讪:“是第一次来咖啡馆吗?”
“嗯,以前不常来。”黄玉美选择实话实说。
男人收起报纸,又问:“你以前在城里住吗?”
“不在,我刚搬进城没多久。”黄玉美心里有些紧张,第一次和丈夫之外的人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谈话,她忘了戒备,实话一股脑地往外冒。
“这样啊,那这杯咖啡我请你吧。”男人很绅士地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一边优雅地加糖,一边温声自我介绍:“我姓石,你可以叫我石先生,不知道您贵姓?”
“我、我姓黄。”
“黄小姐,”男人微笑着问,“我听你口音似乎是北坪村一带的人,你老家是那里的吗?”
黄玉美一怔,“石先生怎么知道北坪村?难道你老家也是那里的?”
没想到这里也能遇见老乡,黄玉美很是惊喜。
转念一想,不对啊,村里可没有什么姓石的人家。
“我老家并不是那里。”男人笑笑,“前阵子有个项目需要去那边考察,我待了半个月,熟悉那边的口音,所以听你的口音才会觉得耳熟。”
“哦,这样啊。”黄玉美眼珠一转,试探着问:“石先生在那边做什么项目啊?你难道也是做生意的吗?”
她现在对做生意的人有着深厚的滤镜。
本本分分上班是不可能发财的,要想赚大钱,还得靠做生意。
所以对眼前这个生意人,她态度不自觉软了几分。
“抱歉,项目涉及保密,不能随便透露。”男人一笔带过这方面的事情,坦然承认:“不过我的确是个生意人。”
“没事,没事。”黄玉美连忙摆手。
刚想表达自己不介意,对面的男人突然起身,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脸色稍变,“我有件急事需要去处理,恐怕没时间和你多聊,这样吧,晚上八点,我在对面餐厅请你吃饭,黄小姐肯赏脸的话,记得要来啊。”
不给黄玉美任何拒绝的机会,男人提着公文包飞速离开。
黄玉美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消失在咖啡馆。
她愣愣的回想刚才的事情,不觉双脸发烫。
这是被男人约了吗?
可她是个有夫之妇啊,不行,她绝对不会来的。
黄玉美抓起包包,做贼心虚地飞快离开咖啡馆。
回家后,她心情始终不能平复下来。
薛壮壮吵着闹着要和她玩,她也懒得敷衍儿子,直接将薛壮壮塞给他爷爷薛有福。
独自一个人静坐在房间里,脑海翻来覆去全是一件事。
对方是认真的吗?
为什么要请她吃饭呢?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她一个刚从农村来到城里生活的妇女,身上也没什么可以让对方有所图的东西啊。
抱着这样矛盾的态度度过一分一秒,终于,在把儿子女儿都哄睡着之后,她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钟半,内心不免蠢蠢欲动。
算了,去看一眼吧。
只是去看一眼而已,也不碍什么事。
纠结片刻后,她做贼似的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收拾一番。
一边化妆,一边回头观察床上睡着的儿子女儿,生怕弄醒他们。
把眉毛画得细长,脸上擦得粉嫩,嘴巴涂得嫣红后,她又翻出结婚那年买来的唯一一双高跟鞋换上。
打扮一圈,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不少。
颇有些当年做女孩的韵味。
她从墙上偷偷取下包包,望了一眼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儿女,悄悄推开门,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