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们疑心重,而是那个人的行为越来越诡异……而且重要道具在他身上,最后什么时候走,也是他的一言堂。
他真的没有被污染完全侵蚀,成为鬼怪的走狗吗……?
不过,没人敢出声质疑。
同一时间,鬼蜮主人的心情也极度糟糕,就连表面上的冷静都维持不住了。
这整片鬼蜮,乃至于里面的诡异,大都仰仗它的力量而存在,也可以说是由它部分力量所化,可那些参与追杀行动的诡异,昨晚仅仅五个小时,就被屠杀殆尽!
一整艘船的鬼杀单单一个人类都能失败,丢脸也就算了,关键是那些诡异死去后,它分出去的力量也没有重新散溢出来,而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结果,简直能恨得它想从里世界爬出来。
本来能带入现实的力量就不多,经营这么久积累的部分又被这么分而化之,而且归根究底似乎还是它自己的错,毕竟是它错估了这个人类的战力,试图让这些分出去的力量把他抹杀。
“蓝环呢?”
突然想到什么,无脸男人转过头,一字一句地询问一旁待命的黑衣侍者,语调仍然带着怪异的温和。
它没有感知到蓝环的气息。
黑衣侍者低下头,恐惧地说:“可能是被他杀了……”
无脸男人的面部陡然扭曲了一阵。
“……很好。”
它阴沉地说。
很快,它对邮轮的控制开始出现真空地带,不知道那个人类做了什么,它的眼线也几乎被砍除大半,但它仍能觉察到,有人毫不停留,一路进入了广播室中。
不过……现在还不到它亲自动手的时候。
其它人类死活都无所谓,只有那个玩家,绝对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上午六点。
钱归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他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怕随时会有新一轮的围杀。
哪怕做足了准备,他们这次带来的资源也被消耗殆尽,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就只有全力一搏了。
眼见外面的天一点点亮起,他从背包里拿出绳子,毫不犹豫地把毛欣绑在了自己背上。
一个昏过去的人是极重的,更何况毛欣的肌肉密度只高不低,不过让他短时间内背起一个人快步奔行,还是可以做到的。
只需要……完全信任掩护自己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在越来越凝重的气氛中,船上的广播,突然“滋啦——”一声响了起来。
“请全体旅客呲呲请全体旅客注意,邮轮上出现了……生物请关好……耐心待在安全地点,等待救援……”
“请耐心待在安全地点,等待救援!”
后面的话钱归一概没听。
他一直屏气凝神地等待着这一刻,以至于广播里出现声音的那一刻,他便背着毛欣,直接冲出了房间,往甲板奔去!
离开房间后,周围的景象让他呼吸一停。
房间里的环境并没有发生变化,可房间外面,原本干净的建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坏,染上血污!
此情此景之下,仿佛回到原地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钱归只愣了一瞬,一柄匕首就骤然擦着他的侧脸飞过,直冲他头顶而去!
一声刺痛耳膜的尖锐叫声响起,他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张浮现在天花板上的笑脸,和从笑脸里伸出的一双肉手。
再一抬头,黑发领队正站在走廊入口,衣袍往下滴血,冷静对他说:“去甲板。”
钱归不敢耽搁,立刻趁着这个空隙朝甲板狂奔。
来到外面他才发现,在之前的追杀中藏在不同地方的玩家此时大部分都冲了出来,大致一扫自己人也都在,钱归放心了一点,继续埋头朝甲板奔去,刻意忽视那些即将接近又被骤然斩断的肉肢。
可在真正站到甲板上时,他却懵了一瞬。
这里空无一物,根本不像是有逃生通道的样子!
钱归回头寻找黑发领队的身影,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他面无表情地把一个想质问他的人踹进了海里。
钱归:“……”
下一秒,黑发青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漆黑的发丝也散乱开,甚至沾染上血迹,浓郁的戾气将他包裹,让已经完全不像一个人类,反而像只恶鬼。
“跳下去——还是说你也需要帮忙?”恶鬼问。
钱归:“……不,不用了。”
他往海面下看去,随即一愣。
只见海面上出现的倒影,不是任何人或物,而是一艘又一艘的救援船!
钱归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是真的逃生之法还是幻觉?可是这么高的高度,跳下去……
短短一息的思考,张肆远已经来到了他身旁。
钱归:“……”拼了。
反正就算他自己不跳,也会被“帮忙”跳的。
他一咬牙,跳入了海中。
在落入海水的瞬间,他看到有鱼怪兴奋地围了上来,张开利齿一口咬下——到来的不是疼痛,而是一阵目眩,与随之而来的人声。
注意到钱归和毛欣成功离开,张肆远没再管被箭矢贯穿的鱼怪,调转方向,拉弓对准了其它扑上来的人脸。
此刻还没跑到甲板边缘,与在甲板上犹豫的,还有四个人。这四个人还分散得极开,很难同时
照顾。
张肆远收回弓箭,取出绑在身上的两把短刀,准备把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扔进海里——救援船倒影出现的时间是有限的,只有短短五分钟。
他们动不了,就得有人帮他们动。
而且必须要快。
张肆远避过鬼手,人还没站起来,两把短刀就倏然合成十字,抬高架住一个长着人脸的肉芽的尖牙,下意识想再做什么,又想起此时他并没有装配那把袖剑,干脆再度下移重心,一脚把肉芽踹飞了出去。
此刻又有一个人跳进了海中,甲板上还剩下三名玩家。
离他最近的那个只剩下数十尺,看起来极度惊恐,似乎短暂丧失了行动能力,但已经足以他把人捞起后扔出去。
然而,在他行动前一秒。
甲板上的所有笑脸和肉芽,全都有一瞬停顿在了原地,随后整艘邮轮,都开始剧烈颤动了起来。
有一道人影一步步走进,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或者并不应该说是“看”,因为它的脸上,并没有五官。
离它最近的那个人类猛然吐出一口血来,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些许不明的碎块。下一秒,他整个身体便瞬间被压扁成了一片面皮,被周围的肉芽迅速蚕食,幻化出一张新的笑脸。
“人类已经所剩无几,此轮副本也即将结束……”无脸男人站定,脸上出现一个几近扯到耳根的扭曲笑容。
“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好好陪我们的贵-客了。”
话音落下,也在重压撤除的同时,张肆远没有任何迟疑地抓起另一个玩家的衣领,将他扔进了海中。
看到这一幕,无脸男人的唇角压了下去。
它想看的是他们逃窜狼狈的样子,而不是在恢复行动的瞬间,还想着去救其他人,将它无视得彻底。
而且,因为甲板上还剩下最后一个玩家,这个人类,似乎仍然没有逃命的意思。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任何对鬼蜮主人该有的警戒。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对了。
他好像……还杀了蓝环?
一股莫名的怒火升起,无脸男人冷笑一声,下一秒,数张笑脸便出现在甲板上,就像是一张张诡异的贴画,游鱼一样朝着张肆远冲去!
他脸上表情分毫未变,迅速打开一个瓶子,把粉末成线撒在周围,另一只手单手擦燃火柴,点燃粉末,火墙瞬间升腾而起,把人脸隔绝在外。
主要抗压的是他,最后那个玩家那里就轻松了一点,也终于找回了控制身体的能力,被咬断了一节手臂后,跌跌撞撞地栽进了海里。
就此,邮轮上的玩家,就只剩下了黑发青年一人。
在这一瞬间,像是终于脱力,他一只膝盖重重地砸在地面,闭了下眼,大脑一阵眩晕。
汗水划过双眼,视线也变得模糊,短暂的失去视觉让沉重的呼吸越发明显,再睁开眼时他抬起头,看向鬼蜮主人的方向。
无脸男人似乎终于满意这个现状——所有人类都该抬头仰视它。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些逃走的玩家它并不在意,但它绝不能放这个人类活着离开这里。
恐怖的重压再次从他头顶落下,这次是奔着将他直接压扁去的。
它不准备给这个人类任何自救的机会。
一秒,两秒。
无脸男人的笑容有些僵硬。
数张笑脸一个接一个出现在黑发青年周围,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盯着这个竟然还没有变成肉饼的人类!
它不信邪地继续加压。
怎么回事?
如果他真能抗住,他应该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为什么还一动不动,不逃命也不反抗?
黑发人类缓缓眨了下眼睛。
他漆黑的眼里,似乎飞快闪过了一瞬久违的光亮。
重压之下,散落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沉重的大衣落在地面,血水在甲板上留下一片片痕迹。
而在他的周围,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活物,只剩下他努力地呼吸。
无助可怜,孤立无援。
但鬼蜮主人只想打问号,因为它很清楚,真那么无助,这个男人早该血肉都被挤进甲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