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文婷并没有排斥鹿栖的力量,这件事似乎还并未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按现在的情况,鹿栖十分疑心如果把文婷放回现实,她会做出些什么来。如果文婷被当做什么邪//教徒又或者被污染者关进去,那她预备在现实安/插的这枚棋子很可能就会失去效果。
鹿栖略有些苦恼地将目光投向窗外。
很可惜这里看不到庭院,景色也并不美观。
——好吧,她想。毕竟是第一个以领主的身份接触的人类女性,也不是不能溺爱一下。如果到时候她在现实打开了副本之门,而文婷还没死在监狱里或者追查中的话,她也不是不能把她捞回森林里去。
到那个时候,森林里的建设应该已经具有一定规模了。
想到这里,鹿栖的目光轻轻扫过房间内的设施。
虽然领地内目前的居住环境已经改善了很多,高楼层也有很好的空气与日照,但充满西式古典的庄园建筑也同样十分美丽,就算到时候无法一时半会儿内杀死莫尼夫人,应该也能顺手带一些回去。
她当然不会放任各种截
然不同的风格混合在一起,等回到领地,她会重新将它们分类安置。或许在某一天,她还会为这些建筑带回一座庄园。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鹿栖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莫尼夫人所解释的那些理由上。
那些话语根本无需分析就知道它在避重就轻,其中掺杂的谎言多于事实真相。比如最重要的一点——被困在画里的,到底是它口中那个不知来历、被别有用心的鬼怪留在这里的画中女人,还是已经被得逞后调换了身份的,庄园主人呢?
莫尼夫人可并没有解释自己前后喜好的剧变。
可无论它们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对鹿栖来说都并不重要。
她在意的,是那个被莫尼夫人一笔带过的“油画家”。
如果莫尼夫人并没有在这一部分里撒谎,那么原本次次为它绘制肖像都没什么意外发生的油画家,为什么偏偏这一次,会制造出一只怪物?
而且,画出一只钻出画作的怪物,真的是一只普通的诡异能做到的吗?
如果那幅画是后面被人做的手脚,油画家画到最后消失也是因为已经遇害,那么画作未完成的部分不会是唯独一片空白的眼睛。
显而易见,油画家是故意的。
所以,鹿栖更倾向于,当时的它已经被控制,又或者被……顶替。
“看来有其他存在,比我更想要得到一座庄园。”鹿栖轻声说道。
只不过等它回来准备收获的时候,过于成功的冒名顶替者已经自以为成为庄园新的主人,于是幕后鬼怪转而去帮助了被交换到画里的真正的莫尼夫人,好让它们自相残杀,消耗力量。
「这个局面似乎有些危险,您可以随时回到森林,领主大人。其他领地之内的争斗,和我们并没有关系。」辅助系统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安抚道。
作为人类与领主两种身份都沾边的特殊存在,她的年龄在领主之间恐怕和人类里的孩童也没什么区别,更何况辅助系统零号为她而生,自然忍不住在意她是否安全。
“没关系。”
鹿栖摇了摇头。
“它没有直接抢夺,就说明至少是暂时,它并没有这个把握。”银发领主声音轻缓,她漫不经心地将汤匙放回原位,语调甚至带上了点真心的困惑:“所以,我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猎物拱手让人呢?”
里世界可从不讲究什么先来后到。
辅助系统只听到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平静说道:
“想要的话,就从我的手上抢吧。”
第63章 莫尼夫人的生日晚会24
门外,在鹿小姐旁若无人地回到房间后,莫尼夫人也随便道了个别便匆匆离去。珍妮亚显然有什么事想问,脸上神情几度变换,提起裙摆就跟了上去,汉尼斯也同样如此。
珍妮亚一直追着莫尼夫人来到另一条走廊:“夫人?母亲?母亲——”
莫尼夫人猛然停住了脚步。
它缓缓转过身,鲜红的嘴角挑起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珍妮亚觉得无比陌生。
“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女儿?”
“……母亲。”珍妮亚本能地停在了数尺之外,没敢再上前,斟酌着语气问道:“那个画中女人……是怎么回事?您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件事,我很担心您。”
这时汉尼斯也进入了这条走廊,安静地站在远处的阴影中,阴影在那张并不美观的脸上起起伏伏。
它一言不发地聆听着它们的谈话。
“因为这是领主该考虑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莫尼夫人冷淡地说道,甚至脸上微妙地带上了一丝嘲讽:“告诉你们事情就会有转机吗?当然不会,你们只会让我丢脸,亲爱的。”
它转过身,留下最后一句话:“与其在这里质问你们的领主,倒不如想想,怎么对付我们的敌人。”
它话语中的“敌人”,显然不仅仅指的是画中女人,那位看不透底细的银发领主也在其中。
珍妮亚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母亲。”
它乖巧地说道,注视着莫尼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
随后,伴随着汉尼斯靠近的脚步声,少女体型诡异的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在死死压抑着什么,极其尖锐的咬牙切齿声,从珍妮亚的喉咙里一字一顿地迸出,犹如指甲划过黑板一般刺耳——
“它、根、本、就、不、是、母、亲!!!”
三个月!
它竟然被蒙蔽了整整三个月!!
在内心确认的那一瞬间,珍妮亚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撕烂这只诡异的皮,再把它的内脏、血肉和偷盗来的能力吞进肚子——
但最后,还是被领主辖制着的力量,以及面对更高等级大鬼的本能,把它死死摁在了原地,甚至它都没有想到,它还能够如此平静地说出“我知道了,母亲”这几个字。
汉尼斯阴冷的声音从它耳边传来:“我要让它付出代价。”
它们确实对所谓的“母亲”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但属于诡异的、足以令它们丧失理智的领地意识,排斥一切闯进领地之中,妄图据为己有的外来者,更何况这个东西,还把它们当猴一样耍了三个月!
它说怎么“莫尼夫人”的喜好会突然发生改变,还喜欢戴上宽檐的帽子用阴影遮挡住自己的双眼,恐怕是因为那双眼睛,早就被当时察觉到端倪的莫尼夫人刺伤了吧?
只不过是诡异的行事向来没有逻辑,而无法忤逆领主的观念又被深深刻进了领地内诡异们的脑子里,它们才没往其他不恭敬的方向去猜想。
此时的它,已经全然忘却了与银发领主的仇恨。
又或者说,那点不愉快可以随后解决,在与画中女人的仇恨之前,根本不值一提。
*
文婷快速回到了玩家客房内。
刚刚领地内强烈的诡异力量波动,几乎让所有人和鬼战战兢兢,因此她这一路上都没遇到几个仆佣,人类当然也不会凑热闹地留在外面。
从副本里活下来的人,都已经狠狠戒了爱看乐子的毛病——毕竟副本里的诡异,说不定哪一下就会直接把他们给做成乐子。
看到文婷平安回来,仅剩的几个玩家显然都松了口气,但还不等文婷说什么,她就听到了小周传来的坏消息:“陈哥跑了。”
文婷太阳穴一跳:“跑了?”
“对。”小周抿唇,面色沉沉地点头:“他身上还藏着道具,我们没能搜出来,应该是刚刚道具的cd(冷却)时间结束了,趁着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外面的震荡吸引时,他直接消失在了我们眼皮子底下。”
“这件事是我的错。”她懊恼地说道:“我没有看好他。”
“不关你的事。”文婷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本来就是排行榜前百的玩家,不好对付,再加上,他说不定还有什么诡异的能力……如果以往那些和他一起进副本的人,都是因他而死,想必他能有足够的时间回收道具,有可以隐匿灵异物品的道具也很正常。”
她提醒道:“接下来所有人都不要落单,我们不再分队,一同行动,时刻注意身边的异常动静,小心别被他袭击了。”
文婷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他们让人类不单要防备诡异的虎视,还要当心来自同胞的袭击。
在她眼中,哪怕是那个到现在都不清楚到底是人是鬼的林露,都比他可爱得多。
不,还是不要越级碰瓷林露了,起码光那孩子的长相放在队伍里,都能起到一个提振精神的作用。
她跳过了这个糟心的话题,简单概括起刚刚外面发生的一切:
“当时我刚走上旋梯,就被那个画中女人袭击了,情急之下我敲响了鹿小姐的房门,是她救了我。你们察觉到的诡异力量暴动就是来自于她。”
接着,文婷把莫尼夫人的话叙述一遍,顿了顿,说道:“我怀疑……它把这段故事,进行了一些重点部分的‘润色’。”
听到这里,其他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各自内心想到了什么。
见此,文婷也就没再多提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而是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只在部分词汇加了重音:“所以,如果我们布置的「生日晚会」,其实并不是「莫尼夫人」验收,也并不符合它的喜好的话,会发生什么呢……?各位,我们必须得
考虑,那条「捷径」的事了。”
郭昭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但这样的话,我们就得直面‘那个东西’。而且……我们没有帮手。”
听文婷的叙述,那副捕杀她的画显然不是本体,否则这件事早就结束了——在鹿小姐拧断画中女人脖子的时候。
更重要的是,他们并不清楚这幅城堡里到底有多少副那样的画,又各自藏匿在哪里。显然就连现在掌控着这座庄园的“莫尼夫人”,也没办法短时间里把它们都揪出来。
因此,就算牺牲同伴引开画中女人,很可能引开的也不是本体而是分魂,导致他们白白牺牲,甚至人类团灭。
至于和“莫尼夫人”合作?
哈,那只诡异不先找机会吃了他们就不错了,理由都是现成的——“身为晚会的布置者却在城堡里寻找那些画作,妄想引开画中女人后逃离此处”。莫尼夫人不可能想不到他们的打算,也更不可能同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从来不适用于人类,和把人类当做猎物的鬼怪身上。
文婷清楚他的顾虑,其实这些问题,她早在回来的路上就一一考虑过。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和诡异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我当然知晓这句告诫……但我们的选择不只有莫尼夫人这一个,不是吗?”
她缓缓说道:“我们还有另一个选项,另一种逃离此处的可能——”
“一位和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亦不喜食人血肉,慷慨而又宽容的,高尚的领主。”
郭昭脸色微变。
他谨慎地打量着文婷的神情,呢喃道:“你疯了……”
“不,我没疯。”
女人的声音冷铁般平静。某一刻,郭昭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位银发领主的一丝影子。
“随着画中女人的存在被挑明,庄园里的局势一定会开始混乱起来,我们没有时间了。想活命,就绝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很幸运,那位领主同意了施以援手。”文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人类同伴们:“而我们要做的,仅仅是我们原本就不得不去做的事而已。”
在短暂的沉默后,玩家们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