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甜果美滋滋的拎着一网兜鸡蛋,还有二十五块钱回家了。
发工资的好日子应该是吃点好吃的,但现在招待所食堂的小锅菜取消,家属院里头想改善生活,反而揣着钱没地方去。
有了!
她脚步一转去了菜市场,卖菜大姐早就翘首以盼等着了,亲亲热热的迎上去,“妹子,今天要点啥?肉铺剩了不少棒骨。”
江甜果想换换口味,于是她把人拉到角落里问,“姐,你能帮我弄来鸡或者鱼吗?”
鸡是自家养的,鱼是生产队的,要是别人张口,卖菜大姐肯定是给拒了,但偏偏是江甜果。
她最大方的客人,肯定得满足一下,“你都要吗?”
“我想要只鸡,就是……,我不会杀也不会做。”
“要炖要炒?”
“吃酱焖的,不用太干,稍微带点汤汁。”
还挺会吃的,买菜大姐懂了,她眼珠一转,“五块钱,我给你找只三斤多的小公鸡,按你说的杀了做好端来。”
这个价格比她预想的稍微贵一些,但她还是爽快地掏了钱。太久没吃过鸡肉了,是真馋呀!
两人约定晚上下班的时候,在家属院门口见面。想着即将吃到嘴的大餐,江甜果工作都异常有干劲,下了班拎起小挎包就拔腿就跑。
卖菜大姐已经在家属院门口等着了,她是把炒鸡装在个锅里,让儿子端着锅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给运来。
傍晚这会儿,外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江甜果不敢打开检查,匆匆留下一句。“谢谢大姐,等明天我把锅洗了还给你!”就离开了。
锅里的鸡肉还冒着热气,随着走动盖子错开缝隙,散出几分极为霸道的肉香味,江甜果动作飞快地上了楼,到了自家门口,邻居家的大门居然敞开着。
俩小孩正在里头打闹,看见她端着东西回来,闻到肉香味,就眼巴巴走到门口,也没说什么,只是吸溜着手指看着她。
屋里的赵营长和她打招呼,“今天下班挺早啊。”
“是,忙完了就下班了。”江甜果回了他一句废话,然后快速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林寒松下班回来的时候,闻到自家厨房里惊人的肉香。
“什么菜这么香?”
“在炖鸡。”江甜果美滋滋的把他领到厨房,掀开小锅上的盖子,褐色的酱汁包裹着鸡肉,正在缓慢咕嘟着。
给的时候肉疼,但拿回来一打开才知道这五块钱花得可真值,卖菜大姐不仅把鸡炖好,还在里面加了豆角干土豆干和腐竹,连肉带菜满满一锅。
实不相瞒,刚刚在等林寒松回来的时候,她就悄咪咪叨了两块鸡腿肉吃,特别入味,特别滑嫩好吃!
“你买的鸡?”林寒松问她。
“那当然了,”江甜果眼珠一转,“给你个机会,猜猜是怎么做出来的?”
“嗯,”林寒松摸着下巴若有其事地思考着,“你是拜托了钱嫂子,还是食堂哪个师傅做的?”
“喂,就不能是我的手艺吗?”
林寒松伸手摸她的额头,被江甜果嬉闹着躲开。
“搞什么?”
“没发烧怎么还说胡话了呢?”
“切,骗不过你。这是我让卖菜大姐做的,怎么样,五块钱从材料到成品是不是特别划算?”
这大手大脚的花法,放别人家里肯定得说一句败家媳妇,但林寒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夸她,“我媳妇真是聪明,省时省力吃大餐,厉害!”
“嘿嘿,也就一般啦~”江甜果笑着又和他说起今天发工资的事,除了基础工资,自己还多了10块钱的奖金,和一兜鸡蛋。
林寒松竖起大拇指,“又下力又费脑,10块钱是你应得的,不愧是我媳妇儿,就连在食堂打个饭也是拔尖的!”
不得不说,林寒松情绪价值给的特别到位,江甜果迷失在了夸赞的天堂里,只觉得今天哪哪都好事事顺心。
好心情继续在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票子来,“我今天也发了工资,全部上交!”
江甜果是临时工,享受不到食堂正式员工的福利,所以哪怕她工作优秀,但一个月到头发到手里的只有干巴巴的钱。而林寒松作为营长,各种福利待遇都少不了。
她没顾上吃饭,双手捧着一大把钱,直接回了卧室,把储钱铁盒拿了出来。
结婚初期要置办小家,各方面的花费都多,所以当时他们去信用社是把存折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这些日子啃老本花用,厚厚的一沓钱瘦身了不少。
如今把这个月的工资填补进去,江甜果非常有仪式感的一张张往里放,每一张都要在她手里把边角捋平伸直,这样才算完美。
钱放好了,还有一大堆票据要整理。
从最基础的粮票布票肉票,再到特殊一些的煤球票火柴票工业票,看着杂乱理不清头绪,但真到用的时候,可是少了一张都不行。
好了,钱和票都理清楚,江甜果满意地合上盖子,洗手吃饭。
今晚的酱爆炒鸡,得到了两人的一致好评。农村大柴火锅做出来的饭菜特别香,再加食材也好,土生土长的农家走地鸡,还没长大就进了锅。
油脂丰富,肉质滑嫩,吃起来特别爽!
江甜果本来是馋肉的,但偶然夹到一块土豆干,她眼睛亮起,没想到里面素菜居然比肉更好吃!
腐竹炖的软滑,干豆角吸饱汤汁口感独特,还有最好吃的土豆干,艮艮啾啾,吃了就停不下来。
饭菜太好吃的结果就是俩人都吃撑了,他们搬着椅子坐到阳台上,吹着小风看着日落,小日子别提多舒服了。
第48章 学生
生活就是柴米油盐。
餐桌上用过的碗筷, 并不会在他们悠闲赏景时自动清洁干净。更崩溃的是,今晚的饭菜油水很大,肉汤微微凝固呈现出了啫喱状——
这意味着, 要使用足够强劲的清洁产品, 才能把碗筷刷洗干净。但是,这个一块肥皂从头用到脚的时代,显然没有神器洗洁精的出现。
要是烧地锅还能搞点草木灰用用, 但偏偏他们住单元房, 这会叫天天不应,唯一的方法就是多烧点热水慢慢刷。
江甜果正烦着, 林寒松主动端收拾好碗筷端到了洗手池旁,不用自己收拾, 她松了一口气,把抹布用热水烫了烫, 将吃饭的餐桌抹干净。
刚刚收拾好, 自家的小门就被敲响。
“谁啊?”江甜果拎着抹布就去开门了,来的是钱改凤。
女人笑眯眯的, 给她递来个筐子:“就是我回娘家拿了点东西,给你送来些。”
里头东西还不少呢, 一罐木瓜丝, 一小罐土蜂蜜,七八个野生猕猴桃, 还有一把益母草。
“东西不值钱,你别嫌弃。”钱改凤是真心说的, 江甜果平时对她大方,糕点和肉不眨眼的往自家送,而她能回馈的也就是山野间不值钱的小东西。
“谢谢钱姐, 这些东西我想买还买不着呢!”江甜果把人请进来,看见她手里还拿了件衣服。
“这衣服是……?”
钱改凤黄黑的皮肤染上一抹红,“你许哥看小林衣服好,非让我给他也做一身,但我没你手巧,这扣子缝得总是不得劲,麻烦你帮忙看看。”
原来是这样,自己的手艺被人认可,江甜果肯定是开心的,她把裤子接过来,在手里认真端详了片刻,又从屋里拿出剪刀来,把钱改凤缝得别扭的几枚扣子拆下,一边改一边还不忘教她。
“你看,要在裤子的边缘留两层布,然后下针的时候只挑起表面这一层,只往这个扣眼里引线,把四个扣边都固定住,这样就好了。”
江甜果缝好一个扣子,用眼神问钱改凤听懂了没。
钱改凤那张脸懵的,好像是看学霸做题的学渣,每一步都懂,但连到一块就做不对。
江甜果又当着她的面缝了一个,第三个让她拿来练手,自己在旁边指导。
她还没缝两针呢,自家大门又被敲响,一打开却是个稀客,“刘老师,你怎么来了?”
“来说扫盲班的事,你这会儿方便吗?”她看见屋里有人。
“方便,你进来吧。”江甜果把人让进屋。
刘老师头一回来江甜果家。她男人是团长,自己也有工作,两边忙得不可开交,对家属院里头来了什么新人,发生了什么新事不太关心。
对江甜果的印象,也就是个有点能力挺好相处的同事,再就是听说她是乡下来的。
刘老师是沪市人,她不歧视乡下人,但却也没什么好印象。她以为自己进去看到的会是,千篇一律的简陋杂乱。
但江甜果家不一样,不提家具的新旧,就说客厅能看到的东西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整齐雅致的摆放着,看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她坐下来,本来要说话,却听到厨房里传来声音,一抬头,看见江甜果的爱人正在刷碗。
一个肩膀受伤缠满石膏和绷带的病人,正在水池旁,乐呵呵地一只手刷碗。
这画面看着太魔幻了。
她一个见多了世面的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小夫妻感情真好,江甜果驯夫有术。
心里想过很多想法,刘老师接过江甜果递来的茶缸,说回正经事,“我想,扫盲班这两天可以准备复课了。”
钱改凤手中的线一顿,又恢复正常,竖着耳朵悄悄听。
扫盲班因为救灾的事停了半个多月,一个星期前,江甜果就提过要不要复课,刘老师担心军嫂们两头忙不过来,就又往后推了推,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也是今天碰见严师长,对方提起了,她也觉得时机差不多,就来找江甜果商量商量。
“可以呀,我这边没问题,随时都行。”江甜果答应的干脆,反正她现在在食堂调到了文职岗,兼任两份工作应该会比之前轻松自如些。
“那行,我明天在家属院门口的小黑板通知一下。”说完刘老师没久留,稍坐了一下就走了。
等人走了,钱改凤没忍住提醒,“耽误了这么久,怕是再开课,去的人要少很多。”
江甜果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这种事太早发愁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看钱改凤缝扣子。
花了好一会儿,钱改凤总算在她的指导下,磕磕碰碰缝完了一枚扣子,她也不多打扰离开了。
可算是把客人都送走了,和锅碗瓢盆奋斗了一晚上的林寒松,可怜巴巴的凑上去邀功,“媳妇儿,我刷完碗了!”
“做得好,今晚肉没白吃。”江甜果随口夸他。
林寒松得寸进尺,“那些油可难刷了,我手黏黏的不舒服……”
似乎是怕她不信,又补充:“真的,我只有一只手,不好洗干净。”
江甜果做过家务,当然知道刷完碗之后还要疯狂洗手的痛苦。人家都把碗刷了,她肯定也得有所表示。
她拉着人进了厨房,先把他的大手泡在热水里,然后用刀片切了一小块肥皂下来,用自己白软的小手,裹住他的大手,来回揉搓起来。
她的手很白,和他布满茧子粗糙的大手比起来,格外细嫩,动作又轻轻的,挠得他手心痒痒,心里的某个地方也痒痒的。
他勾起唇角,温柔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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