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招来了个祖宗唉!
她干巴巴地开口:“吃饭,咱先吃饭吧……”
赵母不干了,她可没闲工夫等女方家拿乔拖时间,她都掏200块了,要的就是时间和效率。
“我出门前看了,五天后,下周一就是好日子,你们小两口抓紧时间熟悉熟悉,到日子去领证。”
赵大勇脸色胀红,鼓起勇气喊:“甜果,你叫甜果是吧,名字真好听,等结了婚,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江甜果:“……”
偏偏这时候连王大妈都知道闭嘴不说话,何巧凤还要再火上浇油:“亲家日子定得这么急,彩礼钱什么时候给?”
瞧瞧,连亲家都叫上了。
江甜果忍无可忍,直接从板凳上站起来,强硬地往外走。
桌椅板凳碰撞发出极大的声响,吸引了整个饭店的目光。
何巧凤赶紧攥住她的手腕,手劲大得捏得人生疼:“站住,这么多长辈都在这,你还有没有点教养?”
“我有没有教养不应该问你?妈,我叫你一声妈是看在你生我的份上,但你好像不把我当闺女。”
“咋滴,我还害你了?大勇条件这么好,你就是告到厂领导那去,也没理!”
何巧凤可是精挑细选找的这户人家,赵大勇她爹因公牺牲,算是个烈士,给儿子换来了政府的临时工,又得了一笔抚恤金。
就凭这个身份,谁敢说这个亲家一句不好?
江甜果想和她斗,嫩着呢。
她压低声音,附在亲生闺女耳旁,得意洋洋的威胁:“五天是给你留面子,你要是再闹,下午就去领证,或者我拿户口本去给你报下乡?”
“我知道你心眼多,但只要户口本还在我手里,你就别想翻出老娘的五指山。”
江甜果脸色越听越黑,真是好样的,何巧凤在书里糊里糊涂过了一辈子,原来仅有的智商是全扔在算计闺女上了。
但偏偏,户口本被人捏在手里,何巧凤想要拿捏她可真是太容易了。江甜果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可没有一个能解决现在的难题。
要不,先暂时答应下?
她嘴唇动了动,打算糊弄两句,旁边却插进来一道男声:“同志,现在是新中国,包办婚姻和违反妇女意志都是犯法的,要不跟我去公安局聊聊?”
是刚刚的黑皮男,他从兜里摸出证件,在何巧凤面前晃了眼,上头的警徽和钢印可做不了假。
何巧凤在棉纺厂干了几十年,当了一辈子的车间女工,她这种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啥时候和公安打过交道。这会就像老鼠见了猫,腿都酥了,支支吾吾哪还有刚刚颐气指使的样子。
江甜果趁机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快步走到饭店外头,诚恳的对着黑皮男道了谢。
他古怪的看了眼身旁的好友,偏过头轻咳一声:“你应该谢……,算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等女同志走出去一段距离,他立马揶揄好友:“林同志,林营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你想多了,”林寒松大步走在前面,声音都没有起伏,“有困难找公安,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我是怕你失职。”
“啧。”黑皮男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等一下”。
林寒松停下脚步,黑皮男也跟着转头。江甜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马尾辫生动地跳跃,热烈的阳光洒在身上,勾勒出她娇弱的身形。
林寒松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浅浅扑过来的清香。
她把手里的冰棍往前递了递,白皙的脸蛋染上一抹嫣红:“同志,请你们吃雪糕。千万别拒绝,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大美女送东西,谁能有拒绝的理由。黑皮男先拿过一根:“谢谢同志。”
又怕林寒松这块木头惹人家伤心,打算把另一根也接过来。没等他行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出现。
江甜果将雪糕稳稳递到林寒松手上,指腹不小心划过对方虎口,她指尖忽地一颤,幸好耳边有碎发,遮住了淡淡的薄红。
“谢了。”他迅速拉开距离,心脏却乱了一拍,逆着光,也让人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女孩转身离开,好友诧异地盯着身旁人咬过的雪糕,“哎,你不是最讨厌吃甜的吗!”
回应他的,只有那人疑惑的眼神。
好吧,八成是他记错了。
第6章 联谊会
好消息:今天的相亲彻底黄了。
还是好消息:何巧凤被公安吓唬住,能消停两天。
江甜果揣着仅剩不多的小金库,自己打听了个靠谱的媒人,让她帮忙找找合适的。
这一次,她连长相要求都去掉了,只要人品好,家庭关系不复杂,工作稳定就行。
第二天一早,媒人韩大妈就在筒子楼底下等着,她也是下了大功夫,不到一天时间就给江甜果找来五个相亲对象。
这会儿掰着指头,拿着相片跟她一个一个介绍。
“这小伙是公社秘书处的,正儿八经的高中生,读书人,长得也不赖。而且上头有五个姐姐,到时候一家贴补你一点,这可是掉进福窝里了。”
啊这……,江甜果看着照片上眉眼周正的青年,有些无力吐槽。五个姐姐,这怕是多了五个婆婆。她不觉得自己有做苦情剧女主的潜质,应付得了这种地狱级难度。
“下一个吧。”
韩大妈完全不理解她的拒绝。公社小伙在她看来是顶顶好的条件,工作不错,而且嫁过去有爹妈和姐姐帮衬着,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谁也欺负不了。
行吧,这家嫌人口多,家庭关系复杂,那就说下一个。
“这个是酒精厂的车间主任,酒精厂可是市里一等一的好单位,福利待遇跟市政府也没差多少。而且他爹妈都走了,也没啥兄弟姐妹,家庭关系绝对简单。”
“就是年纪大了些,不过也不碍事,年纪大的会疼人。”
江甜果看着照片上刻板的国字脸,下意识蹙紧了眉头。她刨根问底,可算从韩大妈嘴里挖出了实话,这位车间主任马上都要三十三岁了。
她今年十八,找个三十三的,和给自己找个爹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都三十三了,没孩子?”
韩大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俩孩子,大的十一,小的八岁,不过他前妻是病死的,你只要好好对孩子,保准他们也把你当亲妈!”
江甜果痛苦扶额,她看起来姓田叫小草吗?
真的别太离谱!
江甜果坐在阴凉下,听韩大妈叭叭了半天,听她把嘴巴说干,把五个备选对象介绍了个遍。
但……,真的不是她挑剔,她已经尽量放低要求了,怎么找个合心意的就这么难!
要都是这种货色,她还不如找关系下乡去呢!
宁可种地累死,也不能当“江小草”被磋磨死!
韩大妈也崩溃。她实在拿这姑娘没招,好的坏的都介绍了一遍,可人家愣是一个都没看中。这一上午的精神折磨,让她都想把收的三块钱给退了,甚至是加倍还回去,让她赶紧换个人,别紧着自己折腾!
这姑娘也是傻,好资源啥时候不靠抢,真正的优质男性,在未流入市场前就被邻居同事亲戚瓜分完了。能给人捡漏的极少极少,媒婆手里的大多数是些中不溜秋,或者稍次一些的相亲老大难。
又不是沾了吃喝嫖赌,凑合着过日子不都这样,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
心里这么想,她说啥也不接这单生意了,从兜里数出三块钱,一分不少地退了回去。
江甜果头更疼了,她不好意思让人家白忙活一天,硬是塞回去五毛。自己则是揣着剩下的两块五,打起精神再往另一个媒婆家去。
她坚信,只要渔网撒得广,总能捞上来条称心如意的好鱼。
——
外头烈日当空,晒得人心烦,偏偏路过棉纺厂大门的时候,她被看门大爷主动叫住了。
“闺女,来来来!”大爷摇着蒲扇,声音热切。
江甜果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昨天她从邻居婶子那套话,才晓得看门大爷和财务李科长居然是父女关系。
想起那天晚上主动塞进她手里的五块钱,江甜果脸上笑容真挚,甜甜地问:“大爷有事吗?”
看着人走近,李老头眼里闪过惊艳,刚他瞧着还不敢认,谁能想到,两天前还难民一样的姑娘,如今收拾打扮一番,成了天仙似的人物。
要是自家有适龄儿孙,绝对得把人娶回来,别的不说,在家里赏心悦目,看着就心情好!
江甜果看他没说话,又问了一声。
李老头脑袋一拍,赶紧说起正经事:“闺女,明天星期天休息日,咱厂和酒精厂办联谊会,你可千万得来呀!”
怕她年龄小,不懂里面的弯弯绕,李老头直接挑明:“说白了就是相亲会,俩厂子适龄的男女青年,到时候都会来。你要是想谈对象,这可是个机会,来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好青年,保管叫你挑花眼!”
“而且,”他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到时候咱厂长外甥也会去。这小伙子我见过,长得俊个子老高。听说是首都人,如今在部队,好像已经当上了啥子营长。你见了就知道,这条件,放眼整个平城都没有比他更好的。”
“闺女,这是个机会。”李老头浑浊的老眼乍出一缕精光,“到时候好好收拾收拾,要是能给他拿下。结婚了你跟去随军,家里那烂摊子还能叫事吗?”
江甜果眼睛一亮,李大爷还真是及时雨,给她送来了个大好消息。先不说神秘的厂长外甥,两个厂子的联谊会,就是青年男女内部消化的地方。有厂子和领导背书,相亲对象整体质量应该过关。
而且,人往高处走,江甜果眼中燃起野心,不可否认,她被李大爷描述的优越条件馋得心痒痒。
军官啊,代表着她现在最渴望的自由和金钱。
要是能把人拿下……,不敢想会是多好的日子。
江甜果真挚地和李大爷道了谢,又连忙去旁边的供销社,称了半斤鸡蛋糕半斤桃酥,放在门卫室的桌子上,撒腿就跑。
李大爷追出来跑了两步,看她跑出去老远,只能哭笑不得地停下。
这孩子,实诚的都有点傻了。
不就个联谊会的消息,哪值这么多糕点?
——
得了好消息,江甜果心里的燥火消下去些,慢悠悠地往筒子楼回。这会儿正是饭点,走廊的炒菜锅里翻腾着碧绿的红薯叶,江家门口的煤炉前却是冷锅冷灶。
有情况!
她放轻脚步,然后猛地推门,正好看见江向军把一沓票子放进江宝花手里。
她神出鬼没地一下,可是给屋里人吓得不轻,江向军脸色愠怒,江宝花捂着心口,脸色都不好看。
就这啊,江甜果恶趣味的微微挑眉,目不斜视地回屋。
给的钱,可能是江宝花的零花钱,也可能是为别的什么。
江宝花只比她小几个月,却被养得不知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