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林寒松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正在怀疑什么,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任何。但已经问出口了,有些问题也不是她能逃避的,无论什么答案,她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来维持住这一段开始变得危险的婚姻。
“好啊,今天吃了家乡菜,我心里也感慨,正想找人倾诉呢,咱们夫妻俩果然心有灵犀。”
她拿捏住亲昵单纯的语气,用细白的小手拉起男人的大掌,轻轻把玩着他的手指,竭力让自己表现的再无害一点,然后轻声细语的说起了江甜果的曾经。
用最擅长的春秋笔法,还有她毕生编故事的能力,把过去的她,塑造成了一位极会忍耐的可怜小女孩。
她提起了很多位亲戚,每一个都尽可能说的详细,来证明自己记忆的完整性。然后把人设bug的地方一点点修复,说现在这样才是她真实的自我。在村里生活没有靠山,她不能做的出挑,谨慎内向一些反而会好过。
又说她学习也是吃了很多苦头,闲了趴在学校外头的窗户上听,或者帮下乡的知青们做点活计。她不要报酬,只要书,各种各样的书,就这么学会了些知识。
林寒松冷不丁的问,“那些知青是谁?帮助过这么多,是不是要有所表示?过两天给小姨回礼,不然给他们也回寄一份?”
江甜果佯装嗔怒,轻轻一捶他的胸口,“干嘛要谢,我日日帮他们做的活,可是比那几本书值钱的多,早就还清了!”
“好,那就听你的!”林寒松眼神幽深,胳膊紧了紧,把人又往怀里带。
“这还差不多!”江甜果继续打补丁,“你以为聪明才智就体现在这些方面吗?告诉你,还有吃饭上。”
“我总结出来个小窍门,当你不讨人喜欢的时候,就把自己不爱吃的说成是爱吃的,这样就永远吃不到!再把爱吃的说成不爱吃的,这样就能天天吃到。”
“怎样,是不是很有道理?我是不是聪明绝顶?”头发已经擦到半干,毛茸茸的在胸口蹭来蹭去,挠的人心痒痒。
“确实聪明。”江甜果明面上的回忆过去,一条条把林寒松关注的重点,全都用合理合适的理由解释了过去。
林寒松听着听着,一直拧紧的眉头松快不少,心里差不多信了六成。
他松开指尖一直在把玩的长发,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唇上落下一个吻,“辛苦了,要是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遇到也不迟!”她紧紧搂住他的腰,气氛温馨,暧昧的又正好。
这一关好像是过去了,但是这样就够了吗?江甜果觉得不行。
她绕回最开始的话题,调皮的指尖摸到腹肌,然后一路向下,不依不饶的问,“你还没回答,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是年纪大肾透支了,还是吃芫荽吃阳痿了?”
让他吓人,江甜果必须也得让他尝尝提心吊胆百口莫辩的滋味,就这么大喇喇的问了出来。
林寒松:“???”
不是,这一句话未免信息量也太大了,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寒松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你说清楚什么叫年纪大了,肾透支了;还有什么叫阳痿?”
“没有吗?”江甜果无辜地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经的说,“男人二十五岁一道关,你不用多说,有些事我懂。”
“但这个芫荽,以后不如还是少吃点?老大夫说了,这在药经里又叫阳痿草。咳,咱们就是说,既然先天条件已经跟不上了,后天还是得努努力,尽量别拖后腿。”
林寒松:“……”
“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他一下搂紧了她的细腰,气得额头青筋都在乱跳。
江甜果笑得更妖娆,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问了大夫,还有亲身总结出来的,你说不是真的,那证明给我看啊!”
妖精!
这个词他只能在心里感慨,然后按住她作怪的手,覆了上去。
很久没做了,他们的身体还是这样契合。尤其是林寒松肩膀恢复好之后,更方便尝试许多姿势,一下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这天晚上,林寒松同志身体力行地给芫荽洗刷了冤屈,并且证实男人过了二十五岁,依旧很行,非常行。
真是给江甜果做服了,以后谁再叫芫荽阳痿草呢?
必须赐名壮阳草。
MD,再磨要秃噜皮了,狗男人!
——
虽然累,但第二天江甜果却比往常醒的都早,几乎是林寒松刚一出门锻炼,她就紧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嘶”她捂着酸疼的腰,把自己散落在家里的手稿收拾起来,不重要的直接扔掉,还有用的就暂时存放在学校办公室。力求不在家里留下自己任何一点破绽。
下午放学的时候,江甜果没课,但她特意去学校,在许佩佩的班级门口,等小姑娘放学。
因为做点小生意,所以许佩佩比这个年龄的孩子成熟很多,她知道小江阿姨这是怕同学欺负她,特意来给自己出头。
屋里的郭老师布置好作业宣布“下课”,里头的学生们一个比一个积极的冲出来,却在门口看见江甜果时,步伐慢了一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大人。
还有想为难欺负许佩佩的男生,在看到她有家长时,也只得放弃。
“阿姨!”许佩佩挎着小布包一头扎进她怀里,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亮晶晶的,显然很兴奋。
“走吧,今天阿姨来接你放学!”
“我这么大的人了,可以自己回家的。”学校离家属院也就几百米的距离,绝大多数家长都是放养,让孩子自己上下学。
偶尔来接两三次,那就是家里的宝贝蛋,天天来接那就是超级无敌大宝贝。
反正许佩佩是从来没体验过被人接的待遇,“小江阿姨,我可以牵住你的手吗?”
“当然可以!”江甜果大方的把手递过去。
她轻轻牵起,在一众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的带着江甜果走出了学校。
“小江阿姨,我请你吃零嘴吧!”说着一溜烟跑出去老远,江甜果也没什么事,就跟着一起过去。
也是有小孩子带着,她才知道,高冷的供销社还有另一门生意,那就是在放学的时间点,卖散装零食。
柜台上放了几个小木板,上面是用报纸卷装着的瓜子、可以论个卖的大虾酥和伊拉克蜜枣,当然还有无数小朋友心中的神,放在透明玻璃罐里的苏打饼干和威化饼干。
许佩佩大手一挥,让江甜果随便挑,她自己是要了一块大虾酥和三个蜜枣,总共消费两分钱,江甜果对这些零食都兴趣不大,于是让售货员打开罐子,苏打饼干和威化饼干各要了一块。
小姑娘心疼的咬了咬牙,但还是低头准备从兜里掏钱,等她数好毛票,再一抬头,小江阿姨居然已经把钱付好了,而且还把饼干递给了她,自己只拿了一颗蜜枣吃。
小江阿姨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大人!是许佩佩最喜欢的大人!她要狠狠缠着她!
“我要去自留地。”江甜果看着还黏在身边的小孩,这么说。
“那我也去!”许佩佩说到做到,小江阿姨去哪她跟哪,啃着饼干跟着一块去了自留地。
经过家属院里军人军属长达半个月的辛勤努力,这一大片原本的荒地,冒出不少绿油油的小嫩芽,显出几分生机来。
江甜果径直走去自家自留地,这地方她也就几天没来,没想到彻底大变了样。土壤肉眼可见的松软湿润,该播撒的种子也栽了进去。
边上放了个烂桶,许佩佩眼里也有活,把小零食往兜里一放,弯腰拎着桶,“哒哒哒”去河边舀了水过来,然后勤劳的把江甜果家的菜地简单浇了一遍水。
听妈妈说小江阿姨不会种菜,不过没关系,许佩佩很乐意帮忙,她一边浇地,一边介绍,哪一块种的是青菜,哪一块种的是番茄,大概什么时候能长好开吃。
还有作物生长的几个阶段,依次都需要注意什么,该去怎么做,她像经验丰富的老农,侃侃而谈。
江甜果反正是听懵了,谁想到小姑娘站的笔直,一拍胸脯保证,“小江阿姨,你放心吧,我经常来地里,顺手就把你这一片也做了,保管让它们都长得好好的!”
“额,”江甜果有点想说自己是崇尚顺其自然的一派,但林寒松搞得这么用心,要是让人家忙活一场,还吃不上三瓜俩枣,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
江甜果决定还是以后偶尔上工来照看一下,“那有活干的时候,你记得喊上我。”
好哎,以后能经常和小江阿姨一起玩了!
两人在自留地待了好半天,等回去时许卫国也下班了,看见闺女手里的零食,哪能不知道是咋回事。
“你也太宠孩子了,”又问许佩佩,“谢过阿姨了吗?”
“那当然了!”许佩佩送给他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
许卫国捂脸,从来没觉得跟孩子相处这么难,“今天在学校感觉怎么样?”
别看只是一句话,但这可是他琢磨了一宿想出来的,简单直接的插入,不会冷场,又能目标明确的得到想要的信息,更好参与进闺女的校园生活里。
大人怎么这么啰嗦,许佩佩不想回答,但小江阿姨在旁边,她不想给留下一个坏小孩的印象,于是随便乱回答:“咋样,就那样呗,坐在教室里闷死了,我就不能不上学,天天在外面玩吗?”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啥话,许卫国从来没有这么和媳妇感同身受过,接连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稳住情绪。
江甜果赶紧开口,“刚刚老师还夸她了,说今天老老实实的在教室里待了一天,没睡觉也没影响同学,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那就好。”
许卫国还是愁眉苦脸,江甜果只能劝他,毕竟一开始他们几人定的目标,就是让孩子坐在学校里就行。只要不出去瞎跑,别的都能接受。
因为目标定的足够低,所以江甜果觉得今天这样真的还不错,每天放学都有新进步,搞不好哪天还能坐在教室里听知识了。
多有盼头!
好吧好吧,许卫国可算是看到了点希望,又有动力伺候闺女了。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江甜果家的小菜地,就有了第一批收获。
这次是大丰收,但其实空心菜露出几片嫩叶的时候江甜果就开始扒着吃了。
结果因为她一直不愿意吃杆,只掐尖剥菜。好好的空心菜,硬是被她剥成了齐到小腿高的小树,再长不出嫩叶来。
林寒松于是把空心菜全薅了出来,这次不用从种子开始育苗,扦插个杆子就能活。
自留地里又是一排排小菜芽。
江甜果可惜地围着番茄苗苗转了转,种的太晚了,还没结出果子,就先迎来了冬天。可惜没有大棚,希望小苗苗能活过去吧。
还不到下雪的时候,但天也冷的不行了,老师们坐在生着炉子的屋里改完了试卷,登记好成绩后,江甜果和老师们开了最后一场教研会,本学期就算圆满结束。
放假的生活对她来说相当无聊,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而且屋子太冷了,取暖手段不够,为了节省热量,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被子里,真是快闲的长毛了。
但其实整个家属院大概也只有她这么悠哉悠哉,因为临近年关,大家都忙着办年货过年。
钱改凤跑过来说她娘家公社这些日子分于杀猪,问她要不要买点。刘老师约着说市里百货商场年底会上新货,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还有隔壁王春花,也叫孩子们送来了一碗炸丸子和炸莲菜条。
可惜江甜果都兴致缺缺,不太想动弹,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过年了,她这个丑媳妇得回首都见公婆。
这一天来的特别快,1975年的一月下旬,林寒松两口子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临城距离北京距离更远,为了赶路,他们是发车提前一天出发,在市里开了一晚招待所,半夜上了火车。
夫妻俩的行李也简单,林寒松的父母用不着他们贴补,所以一人一个的包袱里,除了装着衣物,别的就是林寒松的背包里,多了两瓶拖钱改凤找来的土蜂蜜。
这趟列车之旅不如上一趟舒服,过年回家无论对哪个时代的国人来说都是执念,车上人特别多,学生、工人、知青还有放了探亲假的军人,听说挤的连站票都卖光了……
还好林寒松想尽办法搞来了两张全程的卧铺,要不然这一路上可真难熬。
他买的是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晚上休息前,他把下铺让给江甜果,休息时,则是让她睡到上铺更安全些。
可算是能坐下来了,江甜果捂着脑袋,被挤得脑瓜子有点迷糊,休息了一会,她从挎包里摸出来几个橘子。
“都挤烂了。”她哭笑不得,好好的装进去,谁能想到会这样,也真是……
“吃不了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