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风真是想吸一口气都没吸进去。

　　头一天是要给阮念验伤，第二天是要征集自己从前所做的那些事的证据，这是想要痛改前非，洗刷黑历史的节奏？

　　沈逸风实在不清楚顾昭平要做什么。

　　“她今天在百川商场？”沈逸风坐在车内随手递出去一张卡，这辆车是第一次出入这个小区，安保认卡。

　　刷通了之后，安保看见了他的脸，连忙敬礼跟他送别。

　　沈逸风微微颔首，视线也没有挪过去，将卡收了回来，车窗上升。

　　也就是在这个空隙，他看见了旁边路过的一个年轻男人。

　　大约20岁左右，看上去非常的青春莽撞，和沈逸风的气质可谓截然不同。

　　这人穿得也非常像大学生，双手揣在卫衣的兜里，甚至还从帽檐下探出目光看了他一眼，似乎愣了。

　　沈逸风对此人没有印象，也没有多加在意，只是转头继续吩咐助理：

　　“正好我要去百川那边一趟，顾昭平要是有空的话，让她来和我吃顿饭吧，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

　　他觉得这场闹剧是时候该梳理一下了，不能再继续下去。

　　得面对面和顾昭平聊一聊，她准备做什么。

　　去百川商场的路有40分钟，楚砚泽沉默地支开一双长腿坐在车后座。

　　打开手机网页，反复地搜索那个牌子的手表，放大网页又缩小。

　　在打开了十几个网页之后，他终于查到了这款表的系列。

　　手机分屏两边显示着一款女表一款男表，同样的款式，不同的颜色，的确就是他们两个戴的那一只。

　　楚砚泽还是很有求证精神的，他又检索了一下这款手表，在全世界共售出的有多少只。

　　看到结论是不到20只之后，彻底沉默了。

　　有那么巧吗？

　　他这才第一次地去搜索关于顾昭平这个姐姐的个人信息。

　　在此之前，他似乎都像是在回避着什么一般，并没有去了解过关于她个人的任何细节。

　　既像是在刻意地保持磊落，又像是在回避确认自己心里那种微妙的心情。

　　这种心情在此刻，尚且还微妙到他无法确认。

　　楚砚泽懂，如果自己非要一点一点去确认的话，那么这种情绪用当下流行的话来说应该叫做crush。

　　可是这太冒昧，也太突兀了。

　　为了保持那种微妙又刻意的坦荡，他直到现在才终于垂下眼睛，在网络之上寻找各种报道之间关于昭平姐的蛛丝马迹。

　　豪门并不是娱乐圈。尽管有些豪门成员在网络上有相当大的声量，可是大多数人对他们的感情活动也并没有对明星那么感兴趣。

　　他们对自己的感情和婚姻经历往往也保密得更好，也并不需要这些恋情绯闻来炒作，所以相关的信息实在要非常关注他们才能够找到。

　　楚砚泽检索了几遍，还是只发现了昭平姐之前流连男模的一些遗迹。

　　这倒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男模而已，只要不是固定的男伴，那就没什么了。

　　楚砚泽太清楚像她这样的人，身边有一些伴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能够拿到明面上的，总比没有拿到明面上的好。

　　况且一些男模……不是他有什么职业歧视，也并非自视甚高。他实在是清楚这个行业里的人质量不会太高，最多只能是顾昭平短暂的选择，长择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行业也不一定干净。

　　楚砚泽不再刷这个网页，就他刚刚看的那几个类型，他完全可以覆盖。

　　不管是年龄还是身材，甚至是学历，乃至才华这些深一点的东西，那些人没有一个赢过他一处的。

　　况且就他的身份来说和昭平姐更近，更容易产生共同话题才对。

　　顾昭平到了百川商场，方宜宁他们还没到，据说在路上出了点事故堵车了，让她等一会儿。

　　顾昭平倒是也有一阵子没有逛过商场了，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装潢精致的店铺，根据铺面设计、品牌效应、位置和客流量，分析它们品牌的盈利。

　　其实她现在着实是有些显眼，只不过顾昭平非常擅长免疫外界目光，不管有多少人看着她，她都能够泰然自若地行走。

　　丝毫也不顾及自己才刚刚在热搜上出了名的事。

　　如果她要在顾家崭露头角，扭转风评，甚至以后接手家族企业，那么以顾昭平的野心来说，经常在人前抛头露面或者上新闻都是很正常的事。

　　作为经常出现在财经版和社会版上的知名脸孔，顾昭平早就已经免疫了镜头和目光。

　　楚砚泽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她，还愣了下。

　　他双手插在卫衣的兜里，左右看了看，加快步伐，走到了顾昭平身边去。

　　“昭平姐。”

　　年轻男孩的声音出现在耳畔，顾昭平才回头看去。上下打量了一下，才从这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造型里推测出他是楚砚泽。

　　这娱乐圈的小男孩还真是注意形象。

　　由于今天帮忙的事，顾昭平对楚砚泽的印象还不错，点头跟他打招呼：“小楚，你来得很早。”

　　楚砚泽这才看了看周围：“就……我们俩吗？没有其他人吗？”

　　“她们在路上出了点事故，等会儿才能到。我们先看看吧。”

　　顾昭平毫不在意，大步往前走去，却空留下楚砚泽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脚步都没能迈开。

　　过了片刻，他才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宽松的牛仔裤和红色的板鞋透露出一种20岁上下男生的朝气。

　　他都没察觉到自己的脚步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轻松了起来。

　　他跟上去，才又拉了拉帽檐：“昭平姐，你不需要伪装一下吗？”

　　“伪装什么？”顾昭平看着身旁的一家店，楚砚泽也跟着看过去，那是一家奢牌女装，很有名，他以为她感兴趣，也跟着看。

　　“……你现在很出名。”

　　“出名就出名吧。”

　　楚砚泽怔了一下，脱口而出：“可是出名之后会有很多人注意你，盯着你，乃至是无孔不入的……”

　　那些目光就像藏在皮肤下的寄生虫，扎在眼睛里的睫毛，让人浑身不适，又无法将它清理出来。这是他自身经历的感受，在此刻下意识地就说了出来。

　　“好事。君子慎独，别人的目光让我

　　更注意自己的形象，时刻维护道德和美誉，是一种强有效力的社会监督。“顾昭平随口道。

　　楚砚泽愣了。

　　……什么？

　　“关注度这种东西，永远是双刃剑。做什么都会被关注，意味着我会少去很多自由，但也意味着我有最大的商业价值。

　　这是注意力的时代，攫取别人最多注意力的人，就拥有最多的财富。”

　　像是想到了今天在微博舆论战中楚砚泽帮她说的那些话，顾昭平随口提了一下，甚至笑了一声。

　　“我是资本家，没有人监督才是不正当的。”

　　对一切他人的窥视，顾昭平的态度一向都是放马过来。

　　如果你想要窥探她的生活。

　　恰好她是个自律到严苛的人。

　　她甚至很有挑战欲，想看看是别人的窥探坚持得更长，还是她的规律生活能坚持得更长。

　　楚砚泽呆呆看着她，有些傻眼了。

　　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注意力……决定财富？

　　有人监督……才是正当的？

　　顾昭平身上，透出一种一切情绪皆不放在心上，只专注于计划和大局的冷淡禁欲感。

　　这种近乎违背人性、近似于机器的冷酷……

　　真的特别吸引人靠近、臣服、仰望。

　　楚砚泽眨了眨眼睛，再次抬起头来，看向顾昭平，指着刚才一直在打量的这间店面问：“昭平姐，你喜欢这家店吗？”

　　如果他懂事的话，这个时候应该主动献上一些礼物。

　　顾昭平摇头：“没有。”

　　“我是觉得这个品牌做得很不好，三年之内就会撤出这家商场。”

　　楚砚泽：“……”

　　好吧。

　　原来你一路看这些店铺是在看这个？

　　他又好笑，又佩服又无奈，抬起手撑了撑额头，他知道自己不通商业，决定还是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姐，这附近有一家奶昔店很好喝，你想尝尝吗？”

　　得到了顾昭平的首肯，楚砚泽长腿阔步，跑过去买奶昔。

　　沈逸风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顾昭平。

　　无他，顾昭平现在实在是太显眼了。

　　沈逸风的脚步顿了顿。

　　他发现顾昭平其实很高，不用穿她喜欢的高跟鞋，也比周围的人要高上一截。

　　她穿着剪裁大气的套装，猛然站在那里，就攫取了所有人注意力。

　　如今看来，她竟有那样的气场。

　　沈逸风诧异了一下，在原地停顿下来。

　　而后，看见她正仰头看着自家旗下一件服装品牌的门店。

　　这是在……睹物思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