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锋只是提醒,并没有跟余红红对话,“余部长,今天是良馨在江京谈到了航空食品厂的合作,假设没有这个合作,突然来了这么多烈属,面包坊肯定要不了这么多人,军人报和解放报门口蹲着多少其他单位的记者,除了江口基地这几年双拥模范城的荣光,还事关今年能不能再继续拿下双拥模范城的荣誉称号,如若受此影响,江口基地四年的辛苦很有可能就这样付诸东流。”
余部长压抑很好的怒气,鼻息变重,看向余红红。
余红红压根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事,已经懵了。
“至于双拥模范城会让基地军费和个人晋升,受到多大影响暂且不提。”
陆冲锋道:“11师虽在以往战争中立下了功勋,79年又被**授予站荣誉称号,但是与其他师相比,不论是军史、军事战斗能力、军队生产经营都很薄弱,国家军费困难之下,根据形势需要,精简编制势在必行……”
陆冲锋话说一半,11师的领导们脸色全变了。
一个个看向余红红的眼神,锋利至极。
“我对良馨同志一直心有愧疚。”
陆冲锋看向良馨,“她跟随我到11师,没过什么好日子,一心忙着为11师解决实际困难,从上大学开始,就没想过毕业后分配去其他单位当国家干部,还没毕业,就忙着拓展面包坊的生产经营,即使11师的重心放在了药厂,而不是面包坊,她也从没抱怨过,反倒迅速推动了联营产销的生产计划,为11师的生产经营带来可观的前景。”
看着突然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些话的陆冲锋,良馨耳朵微热,但又觉得他周身闪闪发光。
陆冲锋望向余红红的眼神很冷:“军委首长们高度重视军队生产经营工作,在良馨同志殚精竭虑为11师缓解军费供需矛盾,调配多方力量,认真制定生产发展规划的情况下,11师里却有人一直想方设法为她制造阻碍困难,想看她笑话……”
“余部长。”
杨师长站出来道:“谢抗美同志已经不属于11师的干部,按照部队规定,余红红同志也不属于11师的随军家属了。”
余部长点头,“今天我就让她回家,不会让她再出现在11师。”
“我不回去!”
余红红急道:“谢抗美还关在监狱里,党籍军籍并没有被开除,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余部长看向郑政委,“师部尽快处理。”
郑政委一顿,打量着余部长的脸色,敬礼道:“是,首长。”
“爸!”
余红红不敢置信看着余部长,“你……”
余部长凌厉的眼神扫向余红红,掐住她的嗓子后,缓慢转身,看向良馨的眼神,眼底充满了欣赏,摇了摇头道:
“家门不幸,可怜我两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
良馨没有说话。
余部
长看向陆冲锋,眼底有着同样的欣赏,“基地会把面包坊当成重点生产经营去支持,不会再出现有人会给良馨同志添堵制造困难的情况,但我也实话实说,国家军费困难,因此重点扶持军队生产经营工作,11师已经把钱全都压在了药厂,即便基地能帮面包坊一部分,也很有限,面包坊还是离不开良馨同志带领家属们继续艰苦奋斗。”
“只要没有人再拖我们后腿。”李茅突然大着胆子说:“艰苦不怕,奋斗更不怕!”
余部长笑着点了点头,转看向女儿时,笑容消失,一把拉起女儿的胳膊,拎着余红红往外走。
余红红瞬间感觉被捏到了什么穴位,麻得五官变形,想说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迈着恐惧的步伐,被父亲拖着往外走,情不自禁颤抖着声音道:
“爸,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余部长却再次像刚踏进门一样,无视余红红,硬是将她塞到了军车里。
等军车开走了,李茅大笑出声,“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为李茅得意的声音很大,坐在军车里的余红红听得很清楚。
从前车后视镜里回看面包坊,看到了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良馨。
她费这么劲,不但没能给良馨带去一点伤害,反而还给她送去了钱和人!
最重要的是,最后还把自己踢出了11师!
余红红喉间气血翻涌,忍住气,小心翼翼看向父亲,“爸,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看不惯良馨那么假。”
余部长闭着双眼,调整鼻息。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话。”余红红继续道:“都说她是英雄,她心地善良,你们都不知道,良馨就是个嫌贫爱富攀高枝的人!”
余部长睁开双眼。
余红红心底的恐惧微微褪去,喜道:“11师调到机关干部食堂,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卫远阳,我才知道,他原来不是陆团长的亲戚,其实他是陆团长的情敌,他以前是良馨的对象,良馨认识陆团长后,就不要他了,转头就攀了陆家的高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良心,她只不过比谢抗美更会演罢了!”
“停车。”
军车停下后,余部长对余红红道:“跟我过来。”
余红红一脸疑惑跟着余部长往农田前的河边走。
走到岸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再看向父亲,还没看到父亲的脸,突然就被一脚踢下了河!
“首长!”
司机冲上前来,看着被河水淹没,很快又浮上来的余红红,看出明显会游泳后,暂时松了一口气,蹬掉鞋子。
余部长抬手,“让她自己爬上来。”
余红红脸色惨白,慌张游到岸边,双眼充满胆寒的恐惧,看着父亲,连质问都不敢质问一声。
余部长满眼失望,“我指望过你能像你两个哥哥一样胸怀大义为国为民,可惜打小我就知道你比不上你两个哥哥,后来我看出你对于人情处事颇有天赋,便指着你把自己日子过得舒服自在即可,但我万万没想到,你会过成了对待弱者,冷漠无情,对帮助弱者的强者,不但毫无敬畏之心,反倒尖酸刻薄的道德品质低劣之人!”
余红红的棉袄全都湿透了,双臂因为面对突如其来的生命危险,骤然用力过度,抽筋般的无力,动都动不了,只能浑身打颤听着父亲说话。
“良馨几年前刚来江口基地随军,就是在这条河里救的人。”
余部长看着女儿,“这样的英雄,你都敢张口否定,为国牺牲的烈士家属,你也敢随意利用,只为了攻击英雄,以后是不是连为国牺牲的烈士,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全都能张口否定利用?”
余红红冻得嘴唇发抖。
亲身体验过冬天下河的滋味,想到这么冷的天,这么冰的水,良馨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放弃救杨桃,心底第一次真正生出一丝对于良馨的敬佩。
“你还敢扯王大丫……”
余部长止住口,担心女儿的嘴,泄露出去司令家的事,“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对良馨不怀好意,从此以后,你不要再想踏进江口基地大院!”
余红红一惊,抬头瞬间流泪,“爸!我不敢了,再也不敢对良馨不怀好意了!”
良馨去招待所告诉烈属们好消息,请她们先好好休息,等着基地拨款数目下来,再安排计划后,拎着一篮子芹菜走回家。
陆冲锋正坐在后院的铝皮大盆前,分割猪肉,听到良馨回来,右耳动了动。
良馨拎着菜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陆冲锋拆下一块三肥七瘦的猪肉,放到搪瓷盆里。
良馨又戳了戳他的脸,“刚才挺能说的,怎么现在没声音了。”
“割肉呢。”
陆冲锋继续割肉。
良馨弯腰亲了一下他的脸。
看着偏头凑到面前充满打趣笑意的灵动双眸,陆冲锋翘起嘴角,“不是说大白天不许做亲密动作?”
“奖励。”
良馨提着菜篮子想走,听见刀落在铝皮大盆里的声响,手腕同时被抓住,下一秒坐到了陆冲锋的腿上,“你刚摸着猪肉!”
陆冲锋亲了一口良馨嫌弃的脸,“我用的是握着刀柄的手拉你的。”
良馨指着他高抬的另一只手,“你这手离我远一点,不要沾到我的新衣服。”
“远着呢。”
陆冲锋单手抱住良馨,“不用奖励,这都是我心里话,我心里确实对你很愧疚。”
良馨偏头,“因为我大学毕业回11师的事?”
陆冲锋点了点头。
良馨想抱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俊脸,“不去当国家干部,不是也一样在为民出力?”
陆冲锋道:“那不一样。”
“我认为一样,面包坊属于生产经营战线,生产经营战线就是全军后勤战线,所赚的利润会立马用在加强部队建设、军品生产、补贴战士们的伙食训练上,全师的飞机大炮、舰船车辆修理提升所需军费,很有可能也是由我们面包坊上交的利润,才保证的全师作战能力。”
良馨指着陆冲锋挺括如峰的鼻尖,“你可不要小瞧了我们。”
陆冲锋知道良馨是在安慰他,低头亲了亲良馨的唇角,“不管你做什么,哪怕你在家睡觉,我都只会仰望你,不会小瞧你。”
良馨笑道:“爱情相关的知识摄取多了,说话就是比以前好听!”
陆冲锋捧起良馨的后背,压近自己。
亲了一会,良馨想起大门没栓,推开他,从他的腿上跳下去,“赶紧把肉弄了,上午这么一耽搁,虾饺放到晚上包吧,我拿一块瘦肉切成肉丝,炒个芹菜肉丝,再烧个黄心菊花菜粉丝蛋汤,去食堂买几个白馒头,简单吃一吃好了。”
陆冲锋没有意见。
良馨正在水池洗肉的时候,李茅突然出现在墙头,良馨吓了一跳,“我看这墙得放点酒瓶碎片上去了。”
“我是突然想到了,抱歉抱歉,下次一定提前喊一声。”
李茅指着对面屋顶,“谢抗美坐牢了,余红红走了,你们右边是不是会来新邻居?”
良馨一怔,往菜园的墙看去。
李茅又道:“陆团长都升正团了,你们还打算继续住在这里?”
“都住习惯了。”良馨道:“副团职分房是80平三房,正团职不过是多了10个平方,我还是喜欢住在这里。”
“你这么喜欢住在这里,干脆把这堵墙推了。”
李茅指着菜园的墙,“这茶馆本来连营职干部家属都不愿意住,原来那个谢抗美不是想为了余红红威胁你把你们家让出来,给余红红建花园?我看你们隔三差五就往花瓶里插花,不如把隔壁院子弄成花园给你种花好了。”
良馨关掉水龙头,与陆冲锋对视一眼。
“你马上毕业了,要孩子的话,现在的房子肯
定就不够住了。“李茅道:“你们得提前准备上,别等孩子来了才忙着去准备,油漆味道那么大,对大人孩子身体都不好!”
陆冲锋摇头,“我嫌他晦气!”
他可不要跟良馨,像他们一样,天天吵架,夫妻离心。
“迷信要不得。”
良馨道:“你去问问营房科,能不能推掉这堵墙,能推的话,按照你的级别,应该分得到?”
陆冲锋割肉,“不要,你等着,我很快让你住上师职楼,师职楼不但有两层楼房,还有比这两间加起来还要大的院子,到时候茄子豆角辣椒西红柿,桃花樱花兰花菊花,无论你想种什么,都能敞开了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