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冲锋洗了手回来,发现良馨一直没说话,站在客厅,偏头望着他。
“我早就请营房科的木匠定制了,今天才给我做好。”陆冲锋观察着良馨表情,“你不喜欢?这个……我感觉不比大院家里的差,你哪里不满意,我再让木匠改一改,改不好就重做。”
“满意。”
良馨看着深褐色的摇椅,点了点头,“很满意,比大院的好。”
“我也觉得比家里那个好。”陆冲锋扶住摇椅的靠背和把手,“你要不要坐上去试一试?”
“刚吃了饭,我怕
摇吐出来。”
“也是,饭还没吃完,继续吃饭吧。”
两人坐回餐桌。
陆冲锋将炸猪排配着米饭一扫而光。
良馨帮他又盛了一碗冬瓜多过于排骨的汤。
陆冲锋几口喝光了,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将碗洗干净后,练兵似的摆得整整齐齐,搓洗了抹布,将藤编躺椅、藤编茶几和大摇椅全都擦了两遍,放到风口晾干。
良馨将被子抖开,枕头铺好。
“过来睡个午觉。”
陆冲锋走进房间,从背后看着良馨,紧身棉毛衫勒出的细腰,“你今天……能吃得消面包坊的活?”
“今天我没干活。”
良馨掀开被子上床,“昨天搅打了半个小时的鸡蛋,早晨起来手臂有点酸。”
“我帮你揉一揉。”
陆冲锋上了床,将良馨的手臂拿过来按摩,“你昨天要跟我说,我就帮你拉伸了,拉伸完第二天就不会这么酸。”
良馨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满脑子都是谈恋爱。
“你手也太重了。”
“重才有用。”
“好酸。”
“酸完就好了。”
良馨紧蹙眉心,突然想到了女医生,“我今天看到廖医生了,我觉得郑小军可能不是胡说,廖医生状态确实很不对劲。”
陆冲锋停住一瞬,“你打算帮忙?”
“需要我帮忙,我肯定力所能及去帮。”良馨换了一只手臂过去,“但我想帮,也不能上赶着去掺和,不知道廖医生自己是什么想法,再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是我们猜错了。”
“你要是觉得没谱的事,是不会说出口。”
陆冲锋看着良馨,“你能说出口,多半八九不离十。”
良馨笑了一声。
理解能力真是时灵时不灵。
睡了一个午觉,神清气爽。
良馨来到面包坊。
今天值班的夏霞正睡在行军床上,被门缝的光线和推门的动静吵醒。
连忙坐了起来。
“上班了?”
“你困可以再睡一会。”
长案上的几个搪瓷盘已经空了,说明上午做的鸡蛋糕全部售光。
夏霞将被子叠起来放进柜子,“十二点下班,药厂下班的家属们赶过来,鸡蛋糕已经卖完了,后勤武主任送床和柜子过来的时候,建议我们再做两批,我没作声,做还是不做?”
“哎呀,良馨,你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良馨看着李茅走进来,笑了,“还没习惯。”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李茅戴上护袖,“你就是愿意和陆科长一起上班,我只能指望着能和你一起下班回家了。”
良馨只笑,没说话。
将新晒过的面案板架到长桌上,提起面粉,倒入黄盆里。
黄盆是传统老式和面盆,内里釉面光滑,比搪瓷盆更不容易沾盆。
钟雪莲也到了,一看到良馨开始倒面粉了,知道是要开始做麻花,忙戴上护袖,坐在一旁观看。
良馨往黄盆里倒入足够的面粉后,拆开红糖倒进去,加入小苏打,调面团油,再慢慢倒入清水,用手开始拌和。
面粉沾了水以后凝结成湿块,水倒的差不多了,良馨左手扶住黄盆,右手去将面粉揉摁成团,随着每一次提起面团去沾掉黄盆内壁上的湿粉,面盆变得光滑干净,面团也被揉得平滑柔软。
李茅帮忙将黄盆拿走,良馨抓了一把面粉撒在面案板上,将面团移到面案上继续揉摁,搓成粗粗的长条后盘起来,盖上一块湿布,“饧十分钟。”
钟雪莲抬起眼,看了墙上后勤新送来的挂钟,计算时间。
饧完了面,良馨揭开湿布,将面团揪成一个个剂子,“做这一步,要把称拿过来,保证每一个剂子40克重,这样才能保证每一根麻花大小一样。”
夏霞将称搬过来,拿起一个剂子放上去一称,40克。
又拿起一个剂子放上去,40克。
三人对视一眼。
李茅放了一个上去,40克。
钟雪莲拿着三个一一放去,没有一丝例外,不偏不倚,全是40克。
李茅惊得表情都变了,她是直肠子,忍不住道:“良馨,你才是有祖传的手艺吧?”
良馨没什么反应,也没说话。
“问那么多干什么?”钟雪莲眼里藏不住的佩服,“这手艺,比我们公社供销社那些大师傅还要好,还不遮不掩全交给我们,我们真是踩了大运了。”
“可不是。”
夏霞使劲点头,“这不是祖传手艺还能是什么,谁家师傅能一下教这么多种点心给外人。”
良馨轻笑。
想到良家祖传的是唢呐。
但任由她们默认了。
“今天还是我做一遍,你们先看。”
良馨将小剂子搓成5厘米长的细条,分层码入搪瓷盘中,“这一步,每码一层,就要刷一层油。”
三人认真看着良馨搓剂子,刷油。
剂子搓完了,摆了刚好四层。
良馨又盖上新的湿布,“这一步,也要饧一会面。”
钟雪莲照例在笔记本上记下步骤和重点。
良馨提着一桶花生油,走进隔间大锅,往锅里倒油,“点火吧。”
李茅立马拿起报纸和柴火,填入灶膛。
夏霞听从良馨的吩咐,将搪瓷盘里饧好的面,端来灶间。
钟雪莲则将面案板放到灶台边的方桌上。
良馨拿起一根长条面,在案板上滚搓成细细的长条,折叠合成三股,“看好这一步。”
李茅从灶膛抬头,看见良馨捏着三股面条的两头,稍微一拧,麻花瞬间成形。
“12厘米。”
良馨将麻花放入热油锅里。
油锅“滋滋”冒着细小的泡泡,麻花在泡泡中滚动,很快就从白色变成了金黄色。
良馨手上动作没停,不停将剂子搓成又长又细的面条,折叠合成三股,拧成麻花,放入油锅。
刚开始三人还没看明白,但当十几二十根麻花下锅,就已经彻底看懂了。
钟雪莲夹起一根捞出晾凉的麻花,吹了吹,咬了一口,立马瞪圆了眼睛,“好吃!又成功了!”
“给我也尝一尝!”
李茅伸手,钟雪莲将自己咬过的掰掉,剩下的分成三段。
“真脆!”
李茅咬着麻花,咬得“嘎吱嘎吱”,一脸惊喜,“又脆又香,我怎么又感觉比我以前吃的那些麻花还要好吃!”
“是好吃!”
夏霞都没舍得一口塞进嘴里,“嘴里都是香味,不但脆,还有嚼劲。”
良馨吃完了小半根麻花,齿颊留香,“剩下的晾凉,可以开门了。”
李茅灭了灶膛里的火,“今天真不做鸡蛋糕了?”
“不做。”
良馨走到盆架,倒入热水洗了手,“我留了三个剂子,你们下午除了卖麻花,就在面案上练搓麻花。”
三人排排坐,一人拿着一根面条,练习折叠和拧麻花。
“看你做那么简单。”钟雪莲看着手上粗细不一的麻花,再看盘子里粗细一模一样,形状完美的金黄色麻花,将面揉成长条,重新来过,“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熟能生巧。”
良馨端起炮好的绿茶,拿出话梅西瓜子,坐等下班。
“良馨。”夏霞一边搓麻花,一边好奇问:“那么多人想要买鸡蛋糕,很多药厂的家属都没有买到,为什么下午闲着,也不再做两批?”
李茅立马抬头看向良馨。